四十一、挂了电话, 谭妡曼洗了个澡，然后站在衣柜前发愁。
她折腾了大半个小时，才拿出一身轻熟套装, 然后画了个妆，等着李鹤昀来接。
五点半左右, 手机突然响起, 确是李鹤昀发来的信息。
[LHY]：稍微晚一点。
谭妡曼回复了一个好, 便打开电视边看边等。
_收起手机，李鹤昀转身看了看绣房里的李老师傅。
他刚走进去，李老师傅便指着其中一个绣台上的作品，这个叫秦越的，去年就绣得不伦不类，都一年了还没点长进，像这种既不努力, 也没天赋的，就不该收进来。
李鹤昀淡淡说道, 秦越的岗位是销售, 在这一块做得还不错。
销售?李老师傅冷哼一声, 销售也要懂刺绣, 才能说服买家, 才能卖得出作品，真当买家都是外行人?李鹤昀暗叹一口气, 不再解释。
还有。
李老师傅想起一事, 你是不是还收了一个女明星?您怎么知道?李老师傅也不说明，只冷冷说道, 那个女明星在电视上袒胸露背的, 不正经。
你以后收人教人要慎重, 要把好关，不能什么人都收，毁了苏绣招牌。
她没有过您所谓袒胸露背的镜头。
李鹤昀不知该如何让思想传统的李老师傅理解演员这个行业，对于他来说，露背和低胸就已经意味着没穿衣服。
我亲眼看过她演的那些电视剧和电影。
李老师傅不容置疑的语气，总之，不允许你再教她刺绣。
李鹤昀知道此时跟李老师傅再解释，不仅没用，反而是火上浇油。
巡完绣房的作品，两人刚走出去，便迎面撞来白灵和她的助理。
鹤昀。
白灵穿着一袭白裙，典雅脱俗，在黄昏下奔跑而来的身影，犹如一副雅淡的菊花。
她跑到跟前，看了看李鹤昀身边的老人，这位是?李鹤昀：我爷爷。
白灵惊喜，啊！李爷爷你好，久仰大名。
李老师傅看了眼李鹤昀，李鹤昀介绍道，白灵，浙绣传承人。
李老师傅这才勾了唇角，百褶的脸上浮了层喜色，你好你好。
白灵笑着说，早年就见过李爷爷的作品，这几日在绣庄也从您的作品中学到许多。
你来绣庄是……?我是来交流学习的。
这次亚青赛报名现场，偶遇鹤昀，被苏绣的魅力深深折服。
为了赛前绣出更好的作品，也为了刺绣能在国际上发扬光大，我便提出两家一起筹备刺绣作品的想法，现在我和鹤昀正在积极准备中。
李鹤昀脸色淡沉。
李老师傅大笑，好好好，这才是传承人该有的格局。
你们现在筹备到哪里了。
白灵正准备说话，李鹤昀便出声打断，也未必需要合作。
白灵一愣，一时不止该做何反应。
白小姐，我和爷爷先回房间了。
李鹤昀显然不想再多聊。
白灵尚在忪怔，只得点了点头，体面地应了一声，好。
李老师傅的脸色比先前要沉重一些，跟着李鹤昀上楼回到房间后，才开口，这位白小姐，倒是个玲珑剔透的人。
这句话的潜在意思，李鹤昀自是听明白的。
李老师傅是个传统的艺术家，对于婚姻大事，会更倾向于门当会对。
不过所谓门当户对，如果同样是艺术家族当然最好不过。
李鹤昀像没听见，拿出参加亚青赛的设计稿递给李老师傅，您看看。
嗯。
李老师傅戴上老花眼镜，仔细地看设计稿。
李鹤昀拿出手机看了眼时间。
李老师傅似看透了他的心思，有事?和朋友约了吃饭。
小邱?不是。
李老师傅看完设计稿，摘下了眼镜，有时间也该考虑一下终身大事，也老大不小了。
嗯。
要找个正经人家，我们传统艺术人家，口碑也很重要。
……你去吧，我也走了。
李鹤昀拿上车钥匙，我送您。
_把李老师傅送回老绣庄已经七点半了，李鹤昀看了眼手机，谭妡曼并没有发信息或打电话催促。
李鹤昀眼底的烦躁一瞬烟消云散。
——怎么这么乖。
他拨去一个电话。
喂?她的声音自听筒传来。
李鹤昀柔声问，在做什么?在看电影，刚看完一部。
你好了吗?嗯，现在在老绣庄，准备开车去接你了。
好，我等你。
李鹤昀顿了顿，问道，饿吗？谭妡曼嘿嘿笑了一声，有点儿。
不过不着急，你慢点开车。
还真体贴。
李鹤昀应了声好，便挂了电话，扬车往市区开去。
谭妡曼想着起码还有半小时，便又开了一部电影。
不过多时，李鹤昀就打开了电话。
我到小区外了。
我马上出来。
李鹤昀轻笑，慢慢来。
挂了电话，谭妡曼抓起包出门，疾步飞下楼。
尚未走出大楼，就见到李鹤昀已经站在外面，背朝而立，听见开门声，他转身望来，对面的夕阳模糊了他的脸，看上去有些遥远，却无比迷人。
谭妡曼看得有些滞，缓步走到他跟前，你怎么进来了？李鹤昀神情柔和，等你的空隙，干脆进来接你。
两人相视微笑，好几秒后，李鹤昀才开口说，走吧，晚饭变宵夜了。
谭妡曼嗯了一声，去吃什么？清淡点还是重口味？谭妡曼脱口想说后者，下一秒又想到李鹤昀口味清淡，便改口道，清淡的吧。
李鹤昀看了她一眼，嘴角微弯，却是不语。
车上，谭妡曼侧眸望着驾驶座上的李鹤昀。
说实话，印象中李鹤昀很少开车，以至于谭妡曼才发现他开车的样子很帅，悠闲惬意，方向盘像是他手中的玩具，被他游刃有余地掌握着。
谭妡曼偷瞄着李鹤昀的侧颜，看第五下时，被司机抓了个正着。
看什么？他笑问。
你说我看什么？李鹤昀目光盯着前方，嘴角不断外沿，那估计是看我长得帅。
还挺聪明。
李鹤昀自胸腔里笑出了声，女孩子应该委婉点儿。
谭妡曼仰着下巴，一副漫不经心地模样，跟是不是女孩没关系，长得帅就是长得帅。
李鹤昀左手杵在车窗上，手指放置嘴角，笑意甚浓。
到了吃饭的地方，谭妡曼一下车，便看见面前一个金灿灿的招牌，其中有烤鱼两个大字。
不是说吃清淡点儿的？李鹤昀从车上下来，在车钥匙上摁了锁车键。
你犹豫了一下，我想你并不想吃清淡的。
昏暗中，他的表情并不严肃，语气却十分正经，不能让你迁就我，要迁就也该是我迁就你。
谭妡曼抿着嘴角，不服气地说道，你这样说，我很挫败。
怎么说？我一个演员，怎么能轻易让你看透？……李鹤昀笑了一声，全世界的人都可以只关注你的演技，但我不行。
为什么？谭妡曼似乎隐约知道答案，但她还是故意问道。
李鹤昀但笑不语，领着谭妡曼走进了烤鱼店。
要了个包间，两人面对面坐着。
烤鱼的上菜时间比其他菜系要慢，店家便送了两个小吃，一个臭豆腐，一个炸土豆。
谭妡曼确实有点饿了，一块一块的土豆喂进嘴里。
吃着吃着，想起了一件事，每次吃炸土豆，我都想起有一次，我在微博上分享了一盘自己炸的土豆，底下粉丝都在硬夸我炸的金黄金黄的，肯定很好吃。
只有一位粉丝细心发现了我手指泛红，问我是不是烫的。
从那以后，我就开始关注这位粉丝。
李鹤昀也吃了一块，语气无波无澜，哦？这位粉丝的昵称也挺有趣，我都怀疑他要么是裁缝，要么也是绣师，叫做‘一针一线’。
嗯。
后来我就发现，我每次发微博，他都会评论，算是我的忠实粉吧。
李鹤昀抬眸，有这么一位忠实粉，高兴吗？当然了！谭妡曼说，主要是我觉得他很懂我。
李鹤昀嘴角上扬。
嗯，高兴就好。
一盘土豆很快吃完，谭妡曼的吃货本质刚被勾起来，于是又疯狂地开始吃臭豆腐。
一边吃，一边问李鹤昀，你以前看过我演的影视剧吗？当然。
谭妡曼突然咬着筷子，思忖片刻，才小心翼翼地问，那你都看过哪些？李鹤昀一下便明白了她这么问的意图。
微微一笑，看得不多，几部艺术片。
谭妡曼陷入了回忆，把出道以来的艺术片都回想了一遍，确是没有什么性感镜头，才轻轻松了口气。
而后，还是问道，你对演员为角色需要，偶尔有一些性感的造型，或者有一些亲密戏份这种事怎么看待？李鹤昀游刃有余地回答，为艺术献身，都是值得敬佩的。
谭妡曼一愣。
片刻后，欣慰地微笑，还以为传统艺术家们，都会对演员带着一些偏见。
李鹤昀郑重强调，别忘了，我是一位年轻的、思想前卫的传统艺术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