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食节,子时,夜,西京城东南密林处。
几个黑影在树林之间来回穿梭,将一个身着灰衣的男子狼狈地围在其中,口中还揶揄声不断——「想往哪里走啊?」「继续跑啊!你大爷我玩兴正浓呢!」「就这点本事啊,啧!」月光微微地由叶缝及树梢间透出,点点亮光之中,那名灰衣男子依然不断地在树丛间左闪右窜。
豆大的汗珠不断地由他颊旁冒出,但无论他如何努力,都无法由那如影随形的包围网中脱身……夜,愈来愈深,灰衣人的脚步,愈来愈踉跄。
「算了,一点也不好玩,赶紧将他杀了回去交差吧。
」「害老子还把家伙都拿上了,居然连用上的机会都没有……」「我看咱们也别玩了,动手吧!」就见话声响起的同时,那几个左右包抄的黑衣人缓缓地聚集起来,将包围圈愈缩愈小、愈缩愈小,然后一齐望着那灰衣男子脸上的惊惶……但就在他们个个面露狰狞、即将痛下杀手时,突然,一个冷漠却又娇柔的嗓音由远至近地响起——「既然这么不好玩,那就别玩了!」众人一齐抬头,望着一朵白云由树梢上缓缓降下……是名女子,一名体态轻盈、一身雪白、脸蒙轻纱的女子;而她,也真的如同云朵一般,降下的身形那样轻巧、那样飘怱、那样绝美……「什么人?」「哪来的娘儿们?」眼见竟然有人能无声无息地侵入他们的「阵地」,并且还是名女子,黑衣男子们先是愣了愣,而后猛地一惊,立即转移杀伐目标,一个个将兵器对向那名女子,向前扑去!微云,慢慢地散去,月色愈来愈皎洁,却也映得树林中的景象十分诡谲。
那几名杀气腾腾的黑衣男子,此时依然各自举着兵器,锋利的刀剑在月色下闪着寒光,他们的脸庞充满了杀机,但却一动也不动。
是的,不动。
不知怎地,他们竟全像石化似地站在树林间动弹不得!原本杀气十足的举动与脸上的神情全都凝固住了,以致于此刻的他们看起来反而变得可笑至极!尽管动弹不得,不过那几名男子却还能开口说话。
「这什么玩意儿?!」「老子怎么动不了了?」「你究竟是谁?」「你们管我是谁,记得我是你们祖奶奶就行了。
」白衣女子瞧也不瞧那些黑衣人一眼,冷漠地说着,然后莲步轻挪,缓缓走至站在他们中间的灰衣男子面前。
「孙十八?」「是……」灰衣男子望着眼前不知从何而来,白衣飘飘、全身散发出一股清冷之气的女子,只能颤抖着声音乖乖地回答。
「姑娘……你是来……救在下的吗……」「西京城十里铺的孙十八?」对他的问话置若罔闻,白衣女子又一次冷冷地问道。
「对……我爹名唤孙不二,我娘为张氏,我上有……」「我要你背家谱了吗?」不耐烦地挥挥手,白衣女子打断孙十八的话,晶亮的眼眸透着一股冷艳。
「是就是,哪来那么多废话?你祖奶奶没空在这里跟你瞎折腾,跪下!」「姑娘……姑奶奶……祖奶奶……」听到白衣女子的低斥声后,灰衣男子扑通一声地跪了下去,口中不断地叨念着,「小的真的上有高堂,下有老母,还有还有……」「闭嘴!」听着他语无伦次的叨絮,白衣女子再度不耐烦地低喝一声,然后皱起眉喃喃自语,「这么窝囊的男人,真不知道救了干嘛……」尽管口中如此说,但她的手却没闲着,右手一扬,任一条两端镶着金铃的白色锦带在空中飞舞,啪啪地拍向孙十八的肩,然后左手突然一挥,只见银光闪过,刹时间,孙十八的背后就全插满了银针!「祖奶奶……你这是……」虽然完全没感觉到疼痛,但是由映在地上的影子,孙十八可以看出自己背上那一根根细若发丝的银针。
难不成,这白衣女子是在为他治病?在这种他被人追杀,而且敌人们就在一旁虎视眈眈的时候为他治病?!「算你上辈子烧了好香,生了个好女儿,否则我才懒得理你这种得了肺疾的窝囊废!」白衣女子接下来的话语正好印证了他心中的疑惑,「这几包药给我每三个时辰吃一次,听懂了吗?」「听懂了……」孙十八颤抖着手捡起她扔在地上的药包,点头如捣蒜地说着,「谢谢姑娘、谢谢姑娘……」「谢?你这句谢是不是说得太早了?」白衣女子娇睨他一眼,「我只答应替你治体内的肺疾,可没答应把你由这几个人手中带走。
对了,半个时辰之后,这几个人就能恢复行动,能走多远你自求多福吧!」丢下这句话后,她便头也不回地向密林里走去,留下身上不知插了几根银针的孙十八,一个人跪在那群「石化」的黑衣人中不断地哀号着。
「姑娘……姑奶奶……祖奶奶……你别走啊……」身后的号叫声愈来愈远、愈来愈模糊,白衣女子——花蕊依然不断地走着。
「那种男人,真不知道救了干嘛!」直到听不见孙十八的呼唤声后,花蕊才停下脚步喃喃说着,「有空哀号,还不如赶紧跑,半个时辰都够他跑到码头出海了,居然还嫌不够!难不成真要我替他赶马车才够……喂,后面那个,你跟我也跟得够久了吧,到底找你祖奶奶有什么事?」「花蕊,十九岁,擅长岐黄之术,神医钟旭唯一传人,江湖人称岐黄仙子,左肩有一蝴蝶印记。
」伴随着低沉醇厚的嗓音,一个高大魁梧的黑色身影由花蕊前方出现。
由于此人背着光,所以花蕊无法看清他的长相,但就算他不背着光,她也无法得知来者是谁——因为这名男人脸上戴着一副全黑的、将他整张脸上半部都罩住的面具!花蕊感觉到一股寒意由体内生出。
该死的,她完全没有料到这个跟了她半天的人,竟然会由她的前方出现!她一直以为他还在自己身后,不知何时他竟已绕到了前方,而她却一点感觉都没有!「都知道了还废话什么。
」虽然心中有些毛毛的,但花蕊却不想示弱。
毕竟在这种时刻示弱,无异于找死。
「你一直跟着我到底想干嘛?」「我想你应该认得这个东西。
」不再多说废话,黑衫客直接切入主题。
他的话声才落下,花蕊就听见当的一声,同时也感觉到发上传来细微的震动。
不可能……花蕊的身子彻底冰寒,而这不仅是因为她完全没看到黑衫客是何时出手的,更由于她头上传来的声响!颤抖着手,花蕊取下了自师父死后她就一直佩戴着的发饰,傻傻地望着那个造形为五片花瓣的发饰。
此刻,其中一片花瓣已被七彩的玉石嵌上,而且嵌合得那样自然,仿佛它一开始就是其中的一部分……「丫头,这辈子你爱做什么就做什么,老头子不想管也管不着,不过既然你已经学去了老头子那么多的皮毛,那老头子临死前就得告诉你一个秘密,那就是……你是我的亲生孙女啊……咦!不好意思,拿错了,这张是我专门用来骗女人的台词……这张才对……好,丫头,如果有一天,有人拿着这五片花瓣中的其中一片找上了你,那么不管他要你做什么,你就得做什么。
至于原因……当然是因为老头子欠下的风流债……啊,又错了,是因为……因为……唉,有太多因为了,所以总归一句话,就是……师债徒还嘛……」望着手中的发饰,师父临死前懒洋洋的声音回荡在花蕊的脑海中,久久无法散去。
老天,这五片花瓣竟真的存在?!她还以为是那个糟老头子临死前脑子不清楚才编出的笑话……不能怪她会这么想啊,谁教那个糟老头子说话老是虚虚实实、真真假假,让人捉摸不清……回想起过去学习岐黄之术时受到的「待遇」,花蕊不禁苦笑了下。
是啦,她承认那个糟老头子的医术真的很高明,不过他捉弄人的手法也很高明,有多少次她都被他捉弄得哭笑不得,就连他死时也不例外!她犹记得自己当初听闻恶耗时,一路上可说是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哭回家里,但却被那个穿着七彩锦衣、由棺材里坐起来要傀儡戏的死老头吓得魂都飞去了一半!而那个老头子却在得意地哈哈大笑,又说了一堆没头没脑的话之后,真的一命呜呼,再也起不了身……其实她一直明白,他是知道她这个亦徒亦孙的丫头赶了多少路只为见他最后一面,所以才硬撑到那一刻的……其实她一直明白,他是不想让她这个亦徒亦孙的丫头难受,才会故意让自己笑着走,也让她笑着送他走……能有这样一个师父,她还能说什么?只是,大男人做事大男人当啊,哪有「债」留徒儿的道理?!万一到时拿花瓣来的人要她作奸犯科、杀人放火,难不成她也得照做?!但最让花蕊抓狂的还不是这些,而是那糟老头最后丢下的一句话——「对了,我又忘记说了,那五片花瓣里藏有你的身世秘密,只要五片花瓣都回归之后,花朵上的机关就会启动,所以……」所以?!气气气,她简直气到极致了,气到就算那个糟老头不自己咽气,她也会帮忙让他咽气的地步!因为那糟老头居然使出了撒手锏,用她一直在意的身世之谜来当诱因,让她想敷衍了事、混过去的念头被彻底击溃!该死的,她早知道糟老头是这辈子最了解她的人,而她最气不过的就是这一点——因为那糟老头明明知道她生性最爱自由,最恨被人命令,而他居然还要她用这种被指使的方式替他还债,而且一还就是五次!「你要我做什么?」尽管内心剧烈地矛盾、挣扎,但最后花蕊还是将发饰别回头上,僵硬地问着。
她早该知道自己没有选择的权利——一边是救助、养育、传授她一身精良岐黄之术的恩师,一边是她心心念念的身世之谜,无论哪一边的情感,都重到足以让她低头,所以她想开了。
反正至多不过一条命,而她这条命本就是师父给的,还回去也是应当……「你到底要我做什么?」抬起头,花蕊紧绷着声音又一次问道。
「把衣裳褪了。
」「什么?!」「全部。
」黑衫客的话,差点让花蕊当场傻掉!不会吧……难不成她竟碰到了一个不要脸的登徒子?!抬起眼恶狠狠地向黑衫客望去,花蕊想好好看清这个登徒子的模样,用自己的眼神彻底鄙视他!但半晌过后她却发现,黑衫客的眼眸虽然冰冷淡漠、仿佛背负着全天下最沉重的一切,但却异样的清澈,清澈得没有一丝邪念……罢了,既然一开始她就没有选择的权利,如今也只能忍辱负重。
更何况,就算他要她的命,她也得给,如今只不过是脱个衣服,有什么了不起的?「是啊,没什么了不起,在男人面前脱个衣服有什么了不起的……」知道那个糟老头一定在天上这么笑嘻嘻地说着,花蕊不禁更恨了。
她咬着牙、眯着眼,状若无事般地将手举至腰际,缓缓地解开腰带,但只有她自己才知道,她得花多大的心力才能令双手不要抖颤得太明显!毕竟,这个黑衫客可是世上第一个窥见她裸躯的男人。
但示弱是沦为弱者的第一步,她花蕊深谙这个道理,为了不让这个男人有更过分的要求,她绝对,必须要展现出一种大无畏的精神!月光下,一件又一件的衣物缓缓飘落至花蕊脚边,她的细嫩肌肤也一寸又一寸地暴露在夜风之中——除了她脸上的白色轻纱。
士可杀,不可辱,戴着那条白色轻纱,起码还可以掩饰住她心中的情绪,不被那名黑衫客完全窥见。
虽然这种想法有些自欺欺人,但这也是她如今仅存的尊严了。
夜风很轻,拂得花蕊脸上的白色轻纱来回飘动。
月色很美,特别是照在花蕊几近完美的裸躯上。
如今的她,就像是一尊出自最高明的雕刻师手中的大理石雕像,皎白无瑕、美如般若。
她乌黑的长发如瀑布般垂泄在胸前,轻轻地随风摇曳,使得雪白浑圆的双乳若隐若现、神秘而诱人;她优美的腰肢如细柳般,仿若不盈一握;她雪白的双臀挺俏,双腿修长而匀称,在夜风之中,显得那般惑人心神……黑衫客的眼眸,确实停住了。
但在缓缓环视过花蕊的周身后,他最终将眼神停在她的美眸之上。
「过来,」蓦地移动到树下的大石上落坐,黑衫客淡淡地说道,「坐在我的腿上。
」坐在他的腿上?!这什么跟什么?!死老头,臭老头,等她也死了之后,她一定会找到他,打爆他的头,以泄她此时如同江水连绵、滔滔不绝的心头之恨……虽然心中那样的羞忿,但花蕊也只能像个木偶般挪动身子,走至黑衫客面前,僵硬地坐在他的腿上,然后狠狠地瞪着他那双清澈的眼眸。
如果眼神可以杀人,她一定要杀他个七千六百五十八回……「有点意思。
」望着花蕊全身僵硬,一脸杀气地坐在他的大腿上,黑衫客喃喃说着,突然将她的双腿分开在自己的腿下,然后把两边膝盖往外一翻!「嗯!」感觉到双腿被他彻底打开,花蕊先是皱着眉闷哼了一声,但突然之间,她的双眸整个瞪大!她倏地望向黑衫客的眼眸,不敢置信地颤抖着双唇,「你……你……」该死的,他竟然……竟然……想咒骂,但花蕊发不出声音,因为此时此刻的她早已痛得说不出话来了!这个黑衫客,竟然没有任何的预警,就将手指刺入她的花径之中,然后停留在那层象征她青涩的薄膜前!花蕊那紧窒、温热且完全干涩的花道,根本经不起这突如其来的穿刺,而那阵剧痛感更是让她浑身颤抖,几乎要叫喊出声……但她不会叫,绝对不会叫出声来!就算在今夜,她的清白要彻底丧失在这名黑衫客手中,她也不会叫出声来,让他有机会更加无情地羞辱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