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林以柠第一次见赵意浓, 就感觉到了赵意浓对她的敌意。
之前她还有些不懂,但现在她很清楚,这份敌意, 是因为晏析。
林以柠不知道京大校园论坛里的那些事情, 赵意浓是不是也听说了,所以才会在这宾客进进出出的门口,说出这么难听的话。
有人向她们这处投来好奇的目光,继而交头接耳。
林以柠隐隐感到难堪, 攥紧了手里的袋子。
桑鹊挽紧林以柠的手臂, 冲赵意浓翻了个白眼,然后转头笑眯眯地看向林以柠,对了, 柠柠,你不是说礼服司机已经送到了么, 走, 咱们去看看。
她故意咬重柠柠两个字, 用最亲昵的称呼彰显她和林以柠的关系。
我……走啦, 你身材那么好,别不好意思。
话落, 桑鹊冲赵意浓扬了扬下巴。
两人转过一个小门廊, 桑鹊才有些抱歉的看向林以柠。
她挠挠脸, 对不起,我忘记和你说……没事。
林以柠弯唇, 一贯的温和好脾气。
方才她也看到了, 但凡今晚来参加生日宴的, 各个都是盛装出席, 这似乎是这个圈子里固有的规矩, 人人都知道,并不需要谁去特意提醒。
但她不是这个圈子里的。
林以柠想到晏析让她回一趟晏家,大概也是因为这件事。
只是她被祝晴的实验耽搁了,而晏析也没有明说。
刚才,谢谢你。
桑鹊替她解围,林以柠很感激。
嗨,小事儿。
要不是我奶奶背着我请了赵家的人,我才不会让赵意浓来,我真的烦死她那个作天作地的性格了。
吐槽完赵意浓,桑鹊眸中一亮,拍了下脑门,走走走,我还真有件特别够味儿的礼服。
咱俩身材也差不多……不,你胸更大一点,穿起来一定更好看。
……林以柠一时接不上话,被桑鹊说得有点脸红。
桑鹊看了眼时间,还有半个多小时,我们抓紧浓,时间足够。
*林以柠被桑鹊一路带着,去了后园的一处休息室。
休息室里几乎堆满了生日礼物,桑鹊从满地的礼盒里终于找出一个香槟色的盒子,盒子上有古朴精致的镂空花纹,正中间是一小幅春意喜鹊图,江浙一带以绣品闻名,这样精致的绣工,林以柠也还是第一次见。
这是……我舅舅送给我的生日礼物,之前说一定要我穿这个参加今晚的生日party,我才不要。
桑鹊二话不说打开盒子,里面是一件对襟旗袍,介于水色与绿色之的间艾绿,宛如阳春三月最嫩的芽尖儿。
这颜色打眼,却也挑人,只有皮肤极白极细的人,才能穿出这一身春水色的韵味。
你看我这小麦色的手臂,哪架得住这江南春色,但你就不一样啦——桑鹊提起旗袍,比在林以柠身前,卧槽,绝了。
林以柠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旗袍堪堪遮住膝盖,七分宽袖,不算特别露骨的设计,却很挑身形。
柠柠,这旗袍就是给你量身定做的吧,我一女的,都要看傻眼了。
林以柠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再看看镜子里的自己。
好像是还不错。
来,我帮你换上。
林以柠却有些犹豫,这个是你舅舅送你的生日礼物,而且太贵重了。
既然是送给我的,那就是我的了,我现在把它送你了。
桑鹊将旗袍塞进林以柠怀里,赶紧到里面换上,你再不动,我可就亲自上手了哦。
林以柠拗不过桑鹊,只好抱着衣服,进了里间的休息室。
*今晚来参加桑鹊生日会的,皆是京圈里的富贵名流。
说是来给桑鹊庆生,其实更多的是成年人之间的交际应酬,大多和家族生意有关,枯燥又无聊。
桑鹊早就发话,她只在主宴会上出现一下,然后就要和她的小伙伴们单独庆生。
一群年轻人都是富贵圈子里的二代三代们,平素里大家就在一起玩儿,如今桑大小姐十八岁生日,桑鹊早一个月就在圈子里发话,在京市的必须都得来,不在的,打飞的也得来。
一场生日宴,聚集了大半个富贵圈子里的千金小姐和公子哥儿,平时素净雅致的棠里一下子就热闹了起来。
晏析从医院过来的时候已经快要七点,偌大的包间里乌泱泱的一群人,见他走进来,一个个熟的不熟的,见缝插针地过来打招呼攀交情。
晏家本就是这富贵圈子里金字塔尖的存在,更何况晏析背后还有外祖秦家。
晏氏最近几十年的飞速发展,离不开秦家的帮扶。
晏析来之前在医院换了件黑色的软绸衬衫,过分浓沉的颜色,却被穿出了矜贵倜傥。
放在人群里,一眼望过去,便是绝对的焦点。
应付了一众人情世故,晏析走到包间休息区的沙发后,林少臣、胡杨和孙非遥几个正坐在沙发里闹腾。
这女的绝对是老子在国产区看过最带劲儿的。
林少臣把手机屏幕递到孙非遥和胡杨眼前,你们就说,绝不绝?胡杨顶着个莫西干头,直接草了一声。
晏析立在沙发背后,看到手机屏幕上穿着青碧色旗袍的女人,女人抬起纤白的手臂,正将颈间的旗袍盘扣一颗颗解开。
倒不是身材或者脸蛋有多绝,只是身上那股气质,纯欲交织,很容易让人生出破坏欲。
孙非遥有点嫌弃,能不能快点儿,看重点。
一旁有人打趣,这事儿可不能快。
孙非遥瞥那人一眼,滚。
这才是真正的发小圈。
一群公子哥聚在一起,又是打小一起长大的,荤话日常挂在嘴边。
林少臣倒是从善如流,直接拉了快进,屏幕上白花花一片,女人腰肢纤细,蝴蝶骨纤薄,回头的一瞬,眼中蒙着一层水色。
晏析兴致缺缺,收回视线,点开手机。
二十分钟前,他才看到林以柠发来的信息,问她人在哪儿,结果一直没回复。
打了两通电话,也没人接。
林少臣察觉身后有人,转头看到晏析,倏地起了身,哥。
又脆又亮的一声。
林少臣是林家这一辈的老幺,打小就是大院里的小霸王,谁都不服,谁也管不了,偏偏对晏析,有种蜜汁崇拜。
晏析点了下头。
有人在一旁催促林少臣,诶诶诶,先把你那片子放完。
我等会儿发群里。
转头,林少臣又献宝一般凑到晏析身边,哥,你要不要,我那儿有全套。
不要。
晏析低着眼,指尖划过屏幕。
你刚才看到了?嗯。
不绝?一般。
林少臣被怼得梗住,孙非遥起身,安慰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你晏析哥什么绝的没见过,别丢人现眼。
几个男人笑成一团。
晏析懒得搭理,又拨了一个电话过去。
虽然知道林以柠不至于丢了,但他还是有点担心。
响了七八声,电话终于被接起来,软软的女声从听筒里传过来:喂?人呢,在哪?哦,在后园的休息室,和桑鹊一起。
休息室?不舒服?没……我来换衣服。
晏析皱了皱眉,听出了林以柠语气里的别扭,怎么了?没……没什么。
桑鹊聒噪的声音响起,哎呀,别耽误我们时间,马上就好了。
嘟嘟嘟——电话被挂断。
孙非遥就站在晏析旁边,将电话里的两道女声听得清清楚楚,后一个是桑鹊的,至于前一个……他暧昧地瞟向晏析,不得了了,析哥开始跟姑娘报备行程了。
那句我到了,身边几个人可都听得清清楚楚。
这会儿几个人不约而同望过来,一脸的八卦。
这几人要么已经接手家里的生意,要么还在国外念书,显然还不知道京大校园论坛上的八卦。
林少臣昨晚才从伦敦回来,原本靠着看片提神,这会儿听说晏析有了新情况,顿时来了精神。
哥,真的?哪家的姑娘?带出来给我们瞧瞧呗。
孙非遥笑了声,别做梦了,你哥舍不得。
晏析皱了皱眉,都很闲?众人又默默收回了八卦的视线。
只孙非遥站在晏析身边,别装,我听见了,林——孙非遥倏地改了口,笑得有点儿欠:邻、居、妹妹。
晏析扯了下唇,桑鹊说,今晚有事找你。
孙非遥一怔,七寸被捏,蓦地闭了嘴。
晏析皱起的眉头却没松开。
林以柠说她在休息室换衣服,大约是为了今晚的生日会。
她不是一个特别在意自己外表的人,大都时候都是很简单舒适的装扮,会专门跑去换衣服……难道,是被人欺负了?*距离生日party开始还有不到十分钟,寿星却还没有露面来。
孙非遥坐在沙发里,有点不耐地扯了扯领口,转头问胡杨,桑鹊那小丫头片子呢?不知道,你打个电话问问呗。
左右没看见人,孙非遥点开手机,电话刚刚播出去,就听到门外传来清亮的女声:来啦来啦——桑鹊踩着高跟鞋,哒哒的清脆声。
她快步走进来,手还牵着身后的人,宝子,快点儿。
寿星驾到,所有人都不约而同望过去。
坐在沙发正中间的晏析也抬眼,视线却越过桑鹊,落在身后人的身上。
林以柠穿着那件春水色的旗袍,乌黑的长发垂在身后。
旗袍遮了膝盖,堪堪露出纤细笔直的一双小腿,像淋了牛奶似的白。
这衣服搁她身上太打眼了,一瞬间,碧水萦回,天光乍泄,缱绻又惊艳。
晏析微微眯了下眼。
他的柠柠有多漂亮,他是知道的。
可当林以柠这般婷婷袅袅出现在他面前时,晏析又恍惚觉得,他所知道的,不及十之二三。
卧槽!胡杨第一个出声,声音里是再明显不过的惊艳。
桑鹊给林以柠化了妆,很淡的妆,细腻又温柔,却又在眼尾微挑了一笔,那点娇纯的媚色便怎么也压不住了。
包间里光线明亮,男男女女一群,视线齐刷刷的向她投来。
林以柠本就性子慢热,眼下被这么多人注视着,更觉得不自在,尤其是沙发正中间的那道视线,有如实质,触上的一瞬,便心如擂鼓。
那么直白的视线,分毫不挪,让林以柠有种几近羞耻的赤.裸感。
她倏地低下眼,斩断两人粘连勾缠在一起的视线。
漂亮吧。
桑鹊拉着林以柠走近,像是炫耀一件出自自己手中的完美艺术品,我们柠柠,就是天生穿旗袍的料。
说完,桑鹊还得意地冲赵意浓扬了扬下巴。
赵意浓已经脱掉了外面的披肩,里面的红色小礼服也是中式的旗袍设计,水滴领露肩,偏性感。
她其实身材也不错,只是和林以柠这如春水的身段一比,就落了下乘。
众人的目光仍旧舍不得挪开,林以柠顶着一众炙热的直线,越发不自在。
尤其是林少臣,看林以柠的眼神已经有些发直。
林少臣:卧槽……这特么才绝,刚才那片子……晏析冷冷瞥过去,林少臣的后半句话不敢说了。
他清了清嗓子,走上前,冲着林以柠极绅士的一礼,我叫林少臣,少年的少,臣子的臣。
姐姐,怎么称呼?林以柠被他这声姐姐叫得有点不好意思,脸颊倏地一红,凝白里透出旖旎的胭脂色,愈发动人。
连林少臣这种素来见惯风月的主儿,都有点看呆。
过来。
安静的包间里蓦然响起金石击玉的一声。
晏析薄薄的唇抿着,言简意赅的两个字。
视线穿过人群,一瞬不瞬地落在林以柠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