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2025-03-29 00:39:50

「你死不了,但她的话 … 我劝你赶紧送她到大医院去,我这里没有办法处理这种棘手的问题。

」因为这样一句话,沈司骞催促着密医好友草草治疗了自己腿上的枪伤后,在第一时间便将焦璎珞送至了他们曾经相遇的那间医院里。

而在将焦璎珞送至急诊室、道出了她的姓名之后,没几分钟,一群大夫便急奔而至,而他,再没有机会靠近她一步!知道焦璎珞的身世必不寻常,并且极有可能一直是在这间知名医院就诊,沈司骞只能一语不发的退至远远的病房外。

但他却取走了焦璎珞的手机,然后毫不迟疑的拨打了一通电话。

因为他明白,若想知道焦璎珞的身体状况以及危急情况,那个人,一定可以回答他!所以尽管心急如焚、心慌意乱,他还是静静地站在急诊室外,等待着那个他必须等待的人。

完全没有任何意外的,十分钟过后,一辆休旅车急剎在他的身前,就如同曾经的那回一般。

而车才刚停下,那名男子便由车内窜出,一把揪住了沈司骞的衣领!「你在搞什么鬼?」「你又在搞什么鬼?!」望着毒栩光脸上毫不掩饰的怒意,沈司骞同样紧绷着下颚并一把扯下他的手,然后两个男人当场就像两头怒狮般的相互对视!「先生们,这里是医院,请保持安静好吗?」就在两人的拳头都握得死紧时,一个护士的声音冷冷地由两人身旁响起,「要打到远一点的地方打去!」「抱歉… … 」听到护士的警告后,毒栩光与沈司骞异口同声的低语着,互瞪一眼后,一起气冲冲的向远处走去。

「你为什么不好好看着她?」一走出护士的视线,毒栩光立即转身怒吼,可于此同时,沈司骞口中却也吐出一模一样的话。

话声甫落,两个人又同时一愣,又同时再度握紧双拳。

「栩光!」就在此时,一个温柔的嗓音突然出现在两人身旁,而毒栩光的拳头也被一双柔萸轻轻包裹住。

「抱歉,沈先生,我先生只是太担心珞珞,所以一时冲动了些,请你多多包涵!」「妳先生?」听到这话,沈司骞眼眸一沉,一把便揪住毒栩光的衣领,眼底满是怒火与疼惜,「你这家伙,你竟然……竟然-… 」「等等,你是不是搞错了?」望着沈司骞眼瞳中燃起的熊熊怒火,与那绝不可能错判的心疼,毒栩光皱了皱眉后说道,「我是珞珞的哥哥!」「哥哥?!」听到毒栩光的话,沈司骞呆了。

「正确点来说,是与珞珞同一个育幼院长大的兄长。

」「育幼院叩」眼光倏地转向医院的方向,因为沈司骞怎么也没有想到,如此绝美、优秀、独立的一名女子,竟是孤儿!「是的,就是这样。

」望着沈司骞不敢置信的模样,毒栩光淡淡说着,「所以你可以把手放下了吗?」默默的将手放开,沈司骞完全无语了,许久许久之后,才跟鎗的退了两步,由口中挤出一句话!「抱歉… … 」「我接受。

」拍拍沈司骞的肩,毒栩光示意他向院外走去,两人一前一后的抽起了烟。

「腿没事吧?」瞄了瞄沈司骞腿际处沁出的血渍,毒栩光淡淡问着。

「没事。

」沈司骞毫不在乎的说着,然后在深吸了两口烟后,再忍不住的开口,「她的身体究竟怎么了?为什么会那样 … 」听到这个问题,毒栩光整个静默了,许久许久之后才缓缓说道,「听过活体器官移植吗?」「难道她… … 」毒栩光的话让沈司骞彻底晕了,脑中缓缓浮现出曾经与焦璎珞的对话,「与捐赠者的器官产生排斥?」「不,她不是受赠者。

」直视着沈司骞的脸,毒栩光的语音那般瘠哑,「她是在五岁那年,硬生生被非法集团取走了四分之三的肝脏后,被血淋淋丢弃于荒山之中的孤儿。

」「什么?」烟,由沈司骞的手中掉落了。

又点起一根烟,毒栩光将烟塞到沈司骞手上,然后望着远方轻吐着烟,「若不是恰巧有人路过人,救起了奄奄一息的她,也许这世上再没有焦璎珞这个。

」老天… …硬生生被取走了四分之三的肝脏,被血淋淋丢弃于荒野的孤儿?当眼前缓缓浮现出一个令人不忍卒睹的画面时,沈司骞的身子彻底僵硬。

你也许不知道… … 你在给他们希望的同时,却有可能同时夺走另一个人的未来与希望… …难怪她会那么说!难怪她当时的眼神会那样的哀伤!「但也许当初还是晚了,也或许施行手术的人根本不在乎她的死活,所以她的肝脏功能并不完全,因此这里… … 」转头望了望不远处的那楝大楼,毒栩光的目光那样心疼,「可以说是她的童年。

」沈司骞完全无语了,只能听着由毒栩光口中缓缓吐出、那字字刺心的言语。

「一直以来,她都没有办法像普通人一样自由自在的活动,快快乐乐的奔跑… … 她很容易累、很容易昏倒、很容易… … 她无法做太过剧烈的活动,无法过夜生活,从小到大,除了看书之外,她唯一的娱乐,只有撞球。

」明白了,沈司骞真的全明白了。

他终于明白,她那时对他所说的话根本不是说教,只是想以过来人的身分告诉他一些他不明了的事!他终于明白,她那时是用什么样的心情在对他说那些话… …上天啊!若细细思量,他的所做所为几乎等于那些曾经残害她的刽子手集团,可她,竟还在如此卑劣、如此无知的他父丧时,为怕他难受、怕他痛苦,将自己的所有全给了他… … 秋后的阳光,照得人有些发热,可沈司骞却只觉得好冷好冷,冷得彷若全身泡在千年冰河之中… …「栩光,珞珞醒了!」不知过了多久,莫依人的声音由远处传来。

「那就好。

」听到消息后,毒栩光轻吐了一口长气向莫依人走去,边走边招呼着身旁的沈司骞,「走吧!」沈司骞却只是站在原地,彷若根本没有听到毒栩光的话。

一会儿后,他突然向另一个方向走去。

「你… … 」原本回头等待着沈司骞的毒栩光,在看到那个苍凉、有如背负着万千痛苦的背影后,轻轻的摇了摇头,叹了口气,却没有叫住他。

「沈先生!」毒栩光没有动作,一旁的莫依人却再忍不住的追上前去。

「你… … 还会不会来医院看珞珞?」是的,莫依人要问,因为她看得出来,这个男人在焦璎珞心中绝绝对对占有极大的分量,而焦璎珞在他的心间也是同样的,尽管他们两个也许至今都没有发觉-…「不会。

」面对莫依人的提问,沈司骞却连头都没回,只是低哑的说着,「永远不会… … ]是的,不会,因为他实在不知道该拿什么脸来见她!当初,他那般义正词严的数落着她不明白当事者的苦,最后,真正不明白当事者之苦的究竟是谁?由相遇的第一天开始,他就明白,他们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

所以纵使有时梦中会出现那个绝美的容颜,他也只不过就是甩甩头,然后继续睡去。

他从来没有奢望,也不想奢望,但一次又一次的相遇,令他的心微微的动了,可他带给她的又是什么?他不仅自以为是的看待着她,自以为是的辱骂着她,更在夺走了她的清白后不发一语的转身就走,如今又让她陷入这样的困境。

这样的他,如何还能面对她?他,这样一个世上最最愚昧、最最卑劣的无耻之徒,如何还有脸继续出现在她的眼前… …沈司骞真的再不曾出现于焦璎珞眼前。

尽管在焦璎珞住院期问,她的房中每日都会有一束花,可除了那束花以及第一天一张写着「抱歉」的卡片外,再无其它。

那花,焦璎珞知道是他送的,而目的,自是为表达对她那日受波及的歉意。

也难怪他不想再来了,像她这样麻烦的女子,几乎次次见面都昏厥于他眼前的女子…不过这样也好,毕竟对他而言,她只会是个负担,而对她来说,成为任何一个人的累赘与负担,是她这生最不愿看到的结果。

能活下来,并且在那么多人的爱中成长,她已然满足,毕竟那曾经的伤痛,她已几乎完全记不得了。

这么多年来,她记得的只有东南西北育幼院里老师的笑容、兄弟姊妹们的关怀与扶持、朋友与同事们的保护,以及那四个虽任性、虽张狂,但却其实温柔与良善的老者。

正因为明白自己身旁的爱是多么的满溢,所以她才会更加的坚强、更加的独立,因为她希望除了身体状况之外的自己,可以让所有的人为她而骄傲… …出院后,再一次坚强出发的焦璎珞,生活步调似乎与过去一样,唯一不同的是,每当夜阑人静,她眼前缓缓浮现出一个慵懒微笑之时,她那颗依旧抽痛的心。

其实沈司骞除了再不出现在她眼前,也几乎自绝于世人面前!因为由那日后,「夜神」再不曾出现在任何赛事中,无论奖金多高,无论对手叫嚣如何无礼与无情。

他究竟到哪里去了?发生了什么事?而这半年来,他又是过着什么样的生活… …「黑木先生,请看看这里!」「黑木先生,请帮我签名!」对身边的阵阵尖叫声仿若未闻,对四周此起彼落的镁光灯视而不见,焦璎珞只是静静地望着前方的那张画作,听着屋外的细细雨声,任思绪无端漂流。

突然,脸颊传来的一阵温热让她一颤,下意识的挪开脸,往旁边退了一步。

「璎珞小姐,怎么了?」在哄闹声中,一名绑着马尾的男子望着焦璎珞,笑得那样暧昧。

「是觉得陪我无聊,还是觉得参加画展的揭幕剪彩很无聊?」都无聊。

焦璎珞很想这么回答,但她知道自己不能这么说,毕竟这个叫做黑木眩的日本男人不仅本身知名度高,更是那四个老头特地请来的世界球王,而她,则是被钦定来接待他的特助。

她不知道是不是最近自己情绪低落的消息传到了那四个老头的耳中,所以他们才特地安排黑木眩来访,还让她在他访台期间全程陪同,一方面让她可以近距离的观摩他的球技,另方面让她可以就近接受他的指导。

但她心中最想观摩,并且观摩一辈子都不会腻的不是这个男人,而是一个外表看起来像个花花公子,其实有着如丝绒般柔软心地的昂然男子……「璎珞小姐,那副画里的女人真像你呢。

」望着焦璎珞柔美的侧颜,黑木眩一手指着不远处的一幅裸女画,一手勾起她颊旁的秀发,笑得那样放肆。

「不过,她的美还及不上妳的一根发丝。

」想耍风流可以,但能不能不下流啊!她承认这家伙长得不赖,打球的技术也确实不差,要不也不会拥有这么多疯狂粉丝,在他抵台后便如影随形的紧盯着他的一举一动,更别提那些人来疯的媒体了!可他的品味与他那有意无意的「骚扰」,着实令她有些无法消受,所以如果可以,她真希望可以回去继续研究她的3D 颅骨复原术,至少那有趣多了。

但既然都答应这件工作了,她就必须信守承诺,因此就算心中那样无奈,焦璎珞依然一边不动声色的避开黑木眩那若有似无的碰触,一边百无聊赖的看着展览馆中的画作。

突然,一个一闪而逝的身影吸引住了她的注意力,让她不由自主的将原本盯在画作上的目光转移至入口处。

那背影,好像、好像「他」!望着那个与记忆中那般相似,却有些消瘦的背影迅速消逝在人海中,焦璎珞没有任何考虑的就想上前追去!但她的脚步才刚刚挪动,手却被人一把握住!「璎珞小姐,妳想丢下我一个人上哪儿去啊?」「啊 … 我 … 」猛然发现自己的怪异举动,焦璎珞有些无措地停下了脚步。

她竟为了一个随处可见的背影忘了自己如今的任务?她真的思念他如此之深吗?「怎么,见到熟人了?」望着焦璎珞柔美的眼眸中出现的那股茫然与落寞,黑木眩瞇眼问着。

「不,我认错人了… … 」焦璎珞喃喃说着,呼出一口气后,缓缓迈开自己的脚步往下一幅画作而去。

其实焦璎珞并没有认错人。

她望见的那个背影,确实属于潜藏了半年的沈司骞。

而如今,静静站在对街转角处吸烟的沈司骞,视线穿越过烟雾,注视着雨中一个根本不存在的幻影。

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她,真的没想到。

若不是这场不该下的雨,也许,恰巧至此处躲雨的他,永远不会有机会这样近距离的看着她… …她原本柔弱的小脸,如今圆润了许多,脸色也比以前明亮,粉嫩的双颊更衬得她愈发绝美与娇柔。

是因为她身旁的那名男子吗?那名这半个月来与她不断一起出现在各大媒体报导中的球王― 黑木眩?沈司骞当然知道黑木眩是谁,不仅仅因为他们从事的是同一项「职业」,更因那黑木眩的父亲与他父亲间曾经的恩怨!沈司骞的球技并不是无师自通,他的父亲沈崇光曾经是叱咤球坛的球王― 地上球王,而他之所以开始打球、热爱打球,也全是因为父亲。

由于母亲早逝,他自小便日日跟随在父亲身旁,望着父亲参与每一场赛事,望着父亲骄傲的摘取一座又一座的桂冠。

只这个骄傲,却在他十七岁那年、妹妹在医院永远阖上她那双痛苦又绝望的眼眸时,彻底消逝… … 想起了自己那以医院为家、最终仍因等待不到移植脏器而回天乏术的妹妹,尽管已十一年了,沈司骞的心依然痛得一如当初。

因为他永远忘不了,妹妹临走前,口中喃喃呼唤着「爸爸」 -…在那一刻,他眼中的泪与心中的恨再也止不住了!他恨他的父亲竟一句话也没留便丢下他们,并且明知医院里的女儿命在旦夕,却依然狠心的不闻不问… …十七岁的他,能做什么?又会什么?他会的只有撞球,为了活下去,为了偿还妹妹的大笔医药费,他踏入了那个见不得光的地下世界。

两年后,沈司骞终于明白父亲当时消失的原由―为了一个女人,一个不是他母亲,却是他父亲初恋情人的女人。

为了那个女人的苦苦哀求,他那向来厌恶地下球赛的父亲竟答应了一场赌球,然后在取走了胜利赌金之后,将钱全给了那个女人!只可惜,那女人最终还是出卖了他的父亲,不仅取走了钱后不认帐,更让她的先生― 唯一能在职业球赛与他父亲抗衡的男子― 揭发了父亲参与地下球赛之事,让父亲在被撒去所有冠军头衔及收回过去所有奖金后,被彻底逐出球坛。

而那名女人,便是黑木眩的母亲,而她的先生,就是黑木眩的父亲,在他父亲被驱逐后,永远的地上球坛霸主― 黑木次朗!一切一切,竟只因父亲心中那一段早该割舍、却无法忘怀的可笑爱情?若那才是真情,那在他父亲的心目中,他的母亲究竟算什么?他的妹妹算什么?他,又算什么?父亲再也没有归来过,而由知道事情原委的那刻起,沈司骞就狠狠的发誓,他永远不会踏入那个「高贵」的球坛,因为他终于明了,那个所谓的「高贵」球坛、那些所谓的「高贵」球手,其实比他所在的「地下」更污秽、更黑暗… …此刻,那个站在焦璎珞身旁、与她互动那般暧昧的男子,就是当今「高贵」球坛的「黑暗」代表!为什么要是那个男人?若她身旁的是黑木眩之外的任何男子,他一定都会祝福她的。

为何要是那个男人… … 沈司骞这半年的离开,全为理清自己的心。

半年前,他实在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面目出现在她的眼前,他只好一个人逃开,逃到远远的加拿大。

而这半年来,他远离人群,一个人日日在湖旁垂钓,想起了很多事,也想通了很多事。

那时他才明白,他真的错了。

错在以为帮助了与自己相同处境的人们,他心中的恨、心中的痛苦便会得到救赎。

正因一直以来都秉持着这个信念,所以在焦璎珞当头棒喝的指出他的盲点时,他才会像只被攻击的狮子般立即跳起来向她怒吼,并在得知所有的真相时,那般的悔恨羞绝!正因想通了这些事,他才发现,原来焦璎珞对他的意义是多么的不同,又是多么的重大。

所以他回来了,只为一个很简单的目的,道歉。

用他最真挚的心诚恳的对她说声抱歉,然后,重新与她相遇、相识,甚至相知。

但回来后他才发现,这个世界在他不知道的时刻里已经改变了。

她不再工作,不再住在那个他日日守候着的宿舍中,不再至俱乐部打球,甚至有了一个真正的护花使者。

看着焦璎珞与黑木眩的暧昧情事日日在媒体上大肆播放,,望着那些露骨的介绍与说明文字,他原本忐忑而又期待的心,就像当场被一盆冷水泼下似的彻底冷绝。

因为那男人,是这世上他唯一无法真心祝福的男子!所以若她选择了他,那么他能做的,就是将那句「抱歉」深深隐在心中!也罢,反正他跟她本就有着地上与黑暗之之别,根本就没有相遇的理由。

更或许所以,她根本就不需要他的抱歉,更不需要他的祝福。

一切就这样了,就这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