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氏当然知道奶是好东西, 可是闻着就不大习惯啊，便道：你们喝吧，我就不喝了。
人人有份, 人人都是一碗，王素心笑呵呵的，却是不容拒绝, 道：好东西, 要家人分享。
若儿女们吃独食, 那我们这当儿女的又算什么人了呢？！章氏想说点啥子, 毕竟从年轻时, 从嘴里抠东西给孩子们吃是很正常的事情。
都习惯了。
吃吧, 王继祖道：咱也老了，是该享享孩子们的孝敬了。
是该服老喽！章氏听了, 只能作罢，捏着鼻子把奶给喝下去了, 差一点反胃。
她肠胃太弱，有这不习惯，实属正常！王素心道：娘, 习惯就好！章氏苦着脸，道：以后，还要喝？！王素心笑呵呵的。
态度却是不容拒绝的, 章氏虽然看不太见，然而却感受到了这种态度, 她想着这奶虽然有点腥，但真的是好东西啊, 她舍不得喝, 但以后大女既要她喝, 那就喝吧。
她一开始是十分焦虑的，总觉得自己是个拖累，来了这既当不了壮劳力为家里分担，又吃的多，只占用家里的资源，身体又不好，将来若是又生病，少不得又得叫家里花钱，因此脑子里只有不如死了干净，省得拖累丈夫儿女过不好，因此整日以泪洗面，反而恶性循环，有了心病。
但现在这样，她这两天反而渐渐的想开了，虽看不见多少光，却已经被家人给驱散了阴霾。
说那些丧气的话让家人担心，自己也身体不好，更拖累以外，真的毫无益处。
就算真寻了死，家里这大的大，小的小，难道就好受了，难道就不愧疚了？难道日子就能过得下去了？她不想成为家人的阴影。
之前还是想着省吃俭用，从嘴里抠点给家人吃，自己少吃一点是一点的，可是，现在王素心霸道管理家里事务，她也不得不听，不得不服。
想来想去也罢了。
不管咋，一家子能过得下去就好。
叫吃就吃，叫喝就喝吧。
虽然偶尔她吃点东西的时候，章氏还是很心疼，想要留点下来给孩子们吃，但渐渐的也习惯了被孩子们投喂，或是盯着她吃下去的事情。
她虽然还是忧心生计，可是，这心里却是甜蜜的。
这一生一世，虽经无尽苦处，老来也有病痛，然而孩子们却是相处和睦，她这一生，也算值了吧。
已经比很多人命好了吧？是吧？！真好吃！王连杰和孙玉林稀里糊噜吃的满嘴都是油。
那油豆腐和白菜一烧，那滋味，两人恨不得把碗和汤汁都给舔干净。
吃了晚饭，王素心将买来的粗盐用杵捣细弄碎，然后用小钵子装好，合上放到了推车上。
这盐她还是要定时的在镇上买一些的。
为了掩饰她用空间里的盐。
两者混着用，只要没人盯着，谁知道她一天到晚的用了多少量？！这盐是不会有人疑心的，毕竟甭管是哪家，谁家都是舍不得放盐的时代。
顶多到了冬天积酸菜才会弄点盐。
所以酸菜坛里的老卤才会一年一年的传下去。
用点并夕夕的就能节省不少铜子。
她也想过，若是以后生意好了，那她就多买点粗盐，逐量适量的增加，这样就更加不会让人起疑心。
这里虽是镇，但不是那种家家户户紧紧挨着的那一种乡镇。
做事也方便。
不至于一点油盐酱醋都能被邻居给摸的清清楚楚的地步。
这方圆一二里都是没人的，这就让王素心很放松。
正准备洗一洗就歇下了，王继祖来了她屋，道：我想去看看你奶和大伯，还有两个侄儿。
我也知道急了点，但心里着实惦记。
虽然大伯一家子才走没几天，可是，王继祖多久没回村了，很想回村去看看娘，还有大哥的生活到底好不好过。
王素心拉着他到了屋外说话，两人站在院子里，避着章氏和孩子们，此时月朗星稀，夜幕有星，微风吹着，这样的夜景真的美极了！爹明天就去吗？！王素心道。
明天或者后天都成，怕是几天回不来，你在家里照顾行吗？！王继祖有点不放心，道：要不咱们家一道去？！我行的，王素心道：爹，你明天去吧，也不必匆匆的回来，多住两天。
若是奶过得好，你就陪陪她，若是身体哪里不舒坦，你就接她过来，镇上的大夫总归比乡下的略好些，奶为了咱们家，只怕身体也是硬扛着呢，就怕不舍得治病吃药的。
我在镇上能有什么事？！我已经长大了，能照顾好家人，爹只管放心的去。
便是有什么，我可以去找镇上的人帮忙，郭大叔他们都是热心肠。
不会不管的。
王继祖一听，便更担心亲娘的身体了，琢磨了一下，道：也好，那我明天去。
尽量早点回来。
你腿脚行不行，我找车给你坐着去吧。
王素心道。
王继祖忙摆手道：哪里有车？都是用脚走的。
犯不着找，我走着去就行。
不远的。
不远也要走上大半天了，他这腿脚，王素心还真的有点不放心，便道：爹，你等着，我去想办法借个牲口。
这镇上哪家有牲口？只那么一两家，哪舍得借？！王继祖摆手。
牲口相当于农村的一辆宝马车了，买车的人也不少，但买宝马的毕竟是少，谁家有这车敢借给别人造的？！这丫头啊，也是敢说。
要搁他，提都不敢提，主要是担不起风险，万一牲口病了或是伤了，或是跑了，那完逑。
王素心笑道：我能借到。
无非是舍得些利。
王继祖还想说什么，王素心打断他道：就这么定了。
放心吧，我能借到。
爹这么多年第一次回村看奶，总不能空着手去。
借了牲口也能驮点吃的过去。
奶虽然不介意爹空手回去，可是村上人会怎么想，若在背后嘀咕爹过的不好，到最后伤心的还是奶。
你一个人这么走回去，腿脚更伤了，不是花去的更多？！别舍不得那些个。
再则真走去，一个人又怎么带东西呢？！明天你晚点走，我给你准备东西。
王继祖终于忍不住了，压低声音道：素心，你，你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爹。
王素心这一次没有躲闪，直视着他担忧的眼神，道：如果我说，是神仙眷顾，你信么？！王继祖手一颤，就有点微抖，道：真的？！爹信么？！王素心道。
你说我就信。
你告诉我，是真的？没有糊弄我？！王继祖道。
嗯。
总得过这一关的，王素心道：爹，放心，东西来的正当，并且不需要什么额外的代价。
你不用多想。
人生在世，总有些人的运气会比较好。
比如我。
王继祖道：看样子，我是不能细问下去了。
我说的太细太明白，只怕爹也似懂非懂，反而更担心。
王素心道：我只是诚心诚意的告诉爹，一切，都很好。
没有什么不妥。
王继祖点了点头，信不信的，其实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她终于肯说实话了，也不回避这个话题。
这件事，不要往外说。
王继祖道：我也会教育素兰，连杰和玉林，有些事不能说，当不知道。
他拍拍她的肩，道：有好处，咱受了。
但若有什么代价，爹陪着你一起承担。
你是长大了，可还是我的孩子。
若是有什么不好，别想着一个人顶。
还有你爹呢！我虽不中用，但，好歹是个男人，是个父亲！王素心心中一暖，拍拍他的手，道：爹，你只管放心吧。
没事的。
一切都很好。
将来咱们家会越来越好的。
王继祖点了点头，又道：明天别准备太多，不然跟你奶还有你大伯一家都不好解释。
爹只说我们家现在摆了摊位在路边上，是用吃食跟过往的人换的就行。
王素心想了想，道：旁的我也不准备，只准备点吃食便好。
还有豆腐的做法，爹给教教大伯他们。
以后也能自家做。
我也想准备点豆腐啥的送去，只是这天气不行，真送去了已经臭了。
好。
王继祖点了点头，你是个好孩子，担起了家里人的生计。
还惦记着孝敬你奶。
你奶不知道有多高兴。
星光之下，他的眼角有点晶莹。
他也曾有过梦想，想要出人头地，孝敬父母，友善大哥一家，照顾好妻儿。
只不过，命运特别爱跟人开玩笑。
这一切，终归是没有实现。
却在她的长女身上实现了。
尽管这一切，仿佛犹如梦境一样显得有点不真实。
可他心里依旧还是很愉悦。
父亲已经没了。
他很怕子欲养而亲不待。
他想要娘还在世的时候，能尽尽孝心。
不然，就真的来不及了……汤氏已经算是高寿了。
在这个时代，是一只脚踏进了鬼门关了。
所以王继祖在看到挣到铜子以后，就开始惦记汤氏。
若是没有便罢了。
若是有，他总想，趁还来得及，做点什么。
哪怕是如此的微不足道，也想做点什么。
他想老天还算是善待他的。
家人都很好。
一切都很好，哪怕贫苦。
他看到的希望就是，终于等到了眼前的困难只是暂时的过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