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素兰笑着摇头, 道：不用，奶，你吃。
早上大姐还给了我一个卤蛋呢。
奶吃吧。
大姐说了, 奶适合吃这个油煎蛋，卤蛋味重，不吃最好。
不过卤蛋味道好。
怪不得这么香。
汤氏笑道：也不知道你大姐哪来的奇奇怪怪的吃食法子。
王素兰干笑两声, 想解释, 偏也解释不来。
到底还是孩子, 不怎么会掩饰, 只能略显慌乱的扭过头去, 反而更加暴露了什么。
汤氏也不说破, 和章氏笑道：素心做东西确实比咱做的好吃多了。
章氏无奈的笑道：她舍得放油盐，也是他大伯疼她, 给她那许多东西。
有时候看她用起油来，我都心疼, 却又说不了她什么，就怕她跟上次一样犯拗。
娘，要不, 你规劝规劲。
得！汤氏一听，什么都明白了，便笑道：不聋不哑不做家翁, 你的眼睛都已经瞧不见了，有些事儿, 就交给孩子们吧，放手吧, 你也歇歇, 有些事操心不了, 就不要操心！汤氏倒是挺感慨她的眼睛，虽说半瞎了吧，但有些事，瞧不见，就不会太操心。
挺好。
现在顶多是觉得素心做东西有点奢侈而已。
章氏一想也是，便笑道：叫娘见笑了。
也罢了，素心她现在能独挡一面，又能挣得几个，我又帮不了她什么，这些细碎的事，我放下便是了。
这样想就对了。
汤氏笑道：好好养养，等看了身子骨，若是能养回来，眼睛略好些，你也是孩子们的依靠。
这才是最重要的。
章氏听了心中一暖，红着眼眶，道：娘，不是亲娘，胜似亲娘。
汤氏听了这话，心也发酸，拍了拍她的手，道：孩子们的孝心，你可多吃点，莫浪费。
诶。
章氏应了，眼前依旧只能看清楚一个模糊的影子。
但并不妨碍，她的听力很强，能听出汤氏的亲昵的语气。
她的心里很安心，觉得有所依靠。
汤氏是个十分和气的老太太，吃完了早饭就要帮着洗碗，素兰哪肯叫她干活，连忙来道：奶，给我就成！你还驻着拐杖呢，真要你洗碗，大伯娘都得骂我。
在大伯家里，奶哪里需要做事，没理由来了我们家还要奶做事的，赶紧的歇着吧。
章氏也连忙阻止，但因为眼睛看不见，差点摔一跤，还是汤氏扶住了她，顿时哭笑不得的道：好好，我不洗了，素兰呐，叫你娘也别忙，她这眼睛，我这腿脚，真要干活，也不知道是谁扶谁。
可别添乱了吧。
王素兰噗哧一乐，笑道：奶知道就好，你俩可扶持着去坐坐吧。
章氏也不由乐了，摸了摸王素兰的头，啥话也没说。
王素兰做事极为麻利，汤氏就看着她前院后院的转悠，一刻不停。
王继祖送了摆放的摊位出去，中午的时候，就请了大夫来了家中。
王素心来了家陪同，心情也略有点紧张。
老大夫看到汤氏也算是熟人了，笑道：老太太，身子骨可还好？！老毛病了，这一回又有劳您帮着看看。
汤氏笑道：我这一家子，哎，上上下下的，病灾不断，真是一点法子也没有！老大夫笑道：嗨，那也是一时的，等过了这道坎儿，王家一定是顺顺利利，再没有灾厄。
这话说的十分祝福，汤氏听了很是高兴，道：那就承你吉言了。
先帮我奶看看吧，看完了，再给我爹娘看看。
王素心紧张的道，若是要补身子，要开啥药，你只管说，家里承担得起的，都别顾忌。
一定买药。
老大夫点头，对着王素心笑道：你咋样了？！之前看你还病歪歪的，现在倒是生龙活虎的。
之前王素心病倒，就是老大夫给看的。
王素心嘿嘿一笑，道：老人家医术高超，我又年轻，当然没事了。
老大夫看她这健壮，这脸色，便笑道：年轻就是好，再怎么折腾，就是比咱好多了。
可不是？之前为这孩子，一家子都悬心，也是托了老人家的福，她没事就行了。
年轻嘛，就是好，不像我这身子骨，都是朽木之年喽，老人家看看就看看，也别为难，若是大限所限，不能施为，也没啥，这才是正常的。
年纪大了，就是这般。
汤氏倒是豁达。
老大夫笑道：老太太这心态好，想得开，肯定没大事。
我诊诊脉就使得。
汤氏说的话，让王继祖和章氏心里都不是滋味，便紧张的看着。
老大夫倒是从容，大约这样的事情，对他来说，已经是家常便饭了。
一时院子里都无人说话。
良久，老大夫笑道：人上了年纪，都有点体力不支，精力不济。
再加上换季，咳疾犯了。
不碍事的，我配上几副药，就能除去。
以后老太太要保养身体才是，风大的时候要戴抹额，少吹风。
仔细头疼。
风呛到了肺里，也会咳嗽的，咳嗽这件事可大可小，倘若治不及时，就得痨，一旦患上这毛病，可就除不了根了。
一开始只是痰，后来便是血痰，再到后来，那痰就止不住，要把人给呛住了。
到时候便是儿孙帮着吸痰都未必能吸得出来。
万一卡住了，可就……这话说的一家人十分紧张，王继祖道：劳老大夫给我娘开几副好药，把我娘这咳疾吃好。
汤氏笑道：不碍事的。
终究是不忍心阻止儿子的孝心，也没有说什么。
老大夫笑道：也没啥大事，只是人年纪到了，注意点就成！汤氏点头，笑道：我这些儿孙都有孝心的很。
我会注意的。
老大夫点了点头，去写方子了。
王继祖眼泪都快下来了，这些年他一直读书，一家人省不得吃喝，供着他，终究还是亏待了所有人，包括娘的身体。
章氏扶着汤氏，期期艾艾的，虽然没说什么，但是心里是依赖的。
她是焦虑想着，自己眼睛不好，还拖累人，便是想要多照顾娘，也没那份本事，这心里是说不出来的痛！老大夫写好了方子，笑道：上面只有几味略要使点铜子买，但是其它的一些草药，都是常见的，我家里就常年有，都是上山采来的，或是种了些，到时候收获的。
药性还过得去，不需要铜子，拿些豆子换了便成，你们家便是一时没有，也不妨事。
先赊欠着罢了。
都是一个镇上的人，我也没缺食缺到现在就要不可。
这份善意，王继祖很是感激，笑道：您老人家可是这镇上的宝。
我家里有的，自然先紧着老人家的。
不然以后再请，岂不是难。
老人家的宽容优后，我很感激，但这确实是不能欠的。
老大夫知道他家里的情况，以为他是怕赊欠，便笑道：继祖啊，你也说了，我是镇上的宝，镇上正经的大夫，只有我一家，我几个儿子也学有所成了。
正因如此，家里是真暂时不缺那些个，每年光为猎户医治，就吃用不尽的了，不说多富贵，但比起镇上其它人家，生活条件着实好些。
你也别硬撑，倘若没有，真不妨事。
谁家都有失意的时候，但这只是暂时的，老人孩子，还有你们的身子骨要紧。
只要扛过去，生活会好起来的。
他是怕他打肿脸充胖子，所以才着重强调，这就是释放出来的善意了！怕他不愿意接受好意，还要维护一下。
王继祖心中挺感动的，笑道：谢谢老大夫。
烦老大夫给我爹娘再看一看，还有没有的治。
王素心上前道：现在我开了一个食肆，有时候运气好，还能得些铜子。
别的没地方花去，只想要把我爹娘治好。
还请老人家好好看看。
老大夫看了她一眼，笑道：你开食肆的事我也听说了，还挺新奇。
你这孩子虽然犟，但是有孝心。
挺好。
汤氏笑道：素心虽然脾气不怎么好，但却是个有担当的孩子。
就依她吧。
老大夫让章氏坐下，章氏有点紧张，想说不治了怕花钱，但若是眼睛不好，她只是拖累，所以一时就纠结的说不出话来。
老大夫伸手扒开她的眼皮看了看，又在她眼前晃了晃手，道：能看得见吗？！能看见人影，手影离的近也能看见，可是看不仔细。
章氏紧张的道：只有模糊的一个影子。
老大夫给她把脉，道：这样的情况有多久了？！有近一两年了，章氏道：大夫，若是能治就治，若是治太耗费，或是不好治，就算了。
老大夫道：当年是哭的原因？！汤氏叹道：她就是哭瞎了的，那时候天天以泪洗面，眼睛能不坏么？！哎，劳大夫给看看还有没有希望能看清吧。
不然她的性子，是不愿拖累人的，得要胡思乱想。
更不好！老大夫把完脉，道：心中郁结，焦虑所致，肝火不能倾泄，这眼睛又如何能好？！要眼睛能略好些，还是要放开心胸才是。
过去的事都过去了，再纠结，也无事无补，还不如想开一些。
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