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年的时间一恍而过, 王素心在这里已经二十几岁了,将近三十的年岁,却依旧没有成亲。
云阳镇的人无不可惜, 原来看王家一直没有给她成亲,是以为心高,看不上镇上或村里的小伙子, 后来才得知, 原来早年竟有订了亲事, 这才恍然大悟。
这些年里时不时的有人问着对方有没有来信, 听到一直没有来, 也就慢慢的放下了, 待王素心到了这个年纪以后,也就都默契的不问了, 因为在他们看来,女子到了三十, 真的很难谈亲事,要找适龄的,太难了。
其实这些年也三不五时的议论着, 莫不是当年人家不认了,或是那个孩子不幸故难了,或者是, 根本瞧不上乡下人,不屑于成亲?猜测什么的都有, 但都是为王素心而可惜的。
这十来年里,王素兰成了亲, 找了个本村的小伙子作了上门郎君, 这小伙子是家中老二, 勤快的不得了的那种性子,话也很少,两人竟过的和和美美,孩子都生了两个,大的都有八岁了。
王连杰和王玉林也都成了亲,孩子都抱在手里,刚刚一岁多点。
孙家在六年前还来找过玉林,也不知道是拿什么脸来碰瓷,竟是想要占点便宜,大约是听说了王家的好过日子,以及玉林成了年了。
玉林直接黑脸不认人,喊了镇上人,一并把孙家村的人给打出去了。
镇上人都义愤填膺的,把人赶走后犹不解气,把孙家骂了个狗血淋头,只差呸到脸上大骂臭不要脸了。
孙家竟还有脸要玉林认什么祖归什么宗,直把玉林给气的够呛,幸而镇上人已经默契的以王家为尊,什么事都向着他们,这才没叫得逞,但王玉林被孙家人给恶心的够呛,一提到都犯恶心。
也幸亏家里人疼着劝着,他才没去孙家打砸一通。
当年瘦弱的小子,已经长成了壮成牛的青年,横眉冷对的时候,真的一脸的戾气的感觉。
再不是那个小可怜了。
不过他狠也只是对外人狠,对家里人都是又会撒娇又会讨好的性子。
当年的王家,孩子都已成人,又有了几房人,早已不是早年那势单力孤,任人所欺的时候了。
王连良王连杰已经在镇上独挡一面,王继祖已经退居二线,基本上大小事都由这两个主张了,他很少再出来主事。
耳濡目染,这些年他们成长许多,镇上人也都服气他们的,这两个带着一股温柔的儒气,内心却很刚硬有原则,处事很是雷厉风行,他们在镇上是首趋一指的人物,然而,回到家里,依旧还是尊王素心为家主的,这一点从未改变过。
而云阳镇也发生了巨大的变化,这十来年一直在搞基建,镇上人有钱了,自然就把钱都花在建商铺上,建房子上头,因此,整个镇子都欣欣向荣,当年的地摊也早变成了一排排的商铺,荒地也都建了房子和院落,成了有名的大镇。
而经过的车马,鳞次栉比,规模也早不是当年三三两两的荒凉样子了。
是能支撑一整个镇子生计和产业的地方了。
从外头走过来,辗米坊,酒肆,书坊,客栈,酒楼,茶馆,以及著名的香料和种子铺,还有卤味店,火锅店,车马行,草料行,应有尽有,镇子起来了,甚至还有外地特地来这里做生意的人,他们把一些布料运来贩卖给本镇的人,然后在这里收些香料等再贩卖到别处去,来回都不走空,这里繁华异常,云阳镇出名以后,甚至还有游学出行的人,专门慕名前来此地游学,因此游客也猛增。
王素心成了这镇的名人,她的名字终究传遍了各地,在这个新闻匮乏的时代,搞出这样的动静来,有这样的名气来的人,想让朝廷不注意她都难。
因为让县令嘉奖了这父女二人,对他们推广的作料的多样性的功劳,赏了一个最低等的民爵,这虽然在上层是不算什么,甚至是不入流的,可是在民间,这个民爵,却已经是能传家的根本了。
深得人敬仰。
所谓民爵,就是在本地有点功劳,给与的奖励吧,是没有真实的权力的,但是,有此为护身符,有人想要欺人,也得掂量一二这民爵和名气的份量。
这种民爵一般都是赏给有功劳的猎户的,奖给了王家,其实已经是破例了。
但王家的功劳也对得住这个赏赐。
王家在此地,也算是一方豪强了,无论是威望,还是在镇上的号召力。
镇上的人口也增加了许多,对于这人少地多的时代来说,这样的地方豪强,其实人数已不少。
在这种时代,有那么一二百个可用的青壮年,其实就已经算得上豪强。
更何况,镇上为了治安,早组建起了约三百几十个人的队伍出来。
虽不是衙门,但已胜似衙门的所在。
这样的结构,必然诞生权力,就已是豪强。
王继祖因这名气,这几年来,一直有无数的学子,以及名地慕名而来的人要来见他,弄的他恨不得躲了,因此这才退居二线,把这些事全权的交给了连良连杰处理,也就只有推辞不过的人他才出面,比如有时候县令亲自带人前来拜访,无论如何,他都得出面的。
十来年了,王继祖的头发白了一些,但精神头还是很好。
他每天都陪着汤氏和章氏在一处,章氏眼睛虽还未全好,但心情好身体也好了不少。
汤氏到了年纪了,王继祖和王绍祖心里都明白,娘亲活一天就少一天,因此,都尽可能的多多陪伴。
王继祖拿着一封信进了汤氏的屋,道:师兄回信了,上次素心回了信,他很高兴。
虽想要来见素心,但君命难违,先要回京复命去。
汤氏拿过来看了看,道:我看素心虽回绝了他,但是,他还是没死心的。
想要把素心给接去身边。
一番为父之心,我也理解这番心思。
在信中没有明说,大抵是怕我和素心皆不愿。
王继祖动了动嘴,道:去是能去,我也不是拦着,只是,素心也早已不是素心了,这……素心自己也不想冒名去,我知道她是这个心思。
可是,又不能明说。
汤氏知道他愁,道:况且,早些年一直说素心是因为订了亲才不愿成亲,现在这……到底要不要说出实情。
王继祖摇了摇头,道:不能说啊……他是怕章氏受不了。
既然已经瞒了这么多年,他就不可能这个时候给与重击,让章氏接受大女儿其实早就已经没了的事实。
也就这十来年,章氏的日子才过的顺心点。
但早年亏的太过,其实身体也是抗不住太多的冲击,比汤氏还要脆弱的纸糊的似的。
就糊涂到底吧,王继祖道:我回信的时候已经说了实情了。
只道我妻不知道,所以不能公开事实。
麻烦的是,素心的事,我也不能与师兄说。
我更不忍心他这近三十年在贬谪地的煎熬,结果却发现女儿不是女儿的事实。
我怎么忍心?!问问素心吧。
汤氏道。
王继祖点了点头,其实也有点害怕,害怕女儿就此离去,再不回来了。
汤氏拍拍他的手,无声的安抚着他。
王继祖才回过神来,便去与王素心商议。
王素心在堂屋里打着算盘算着帐呢,帐本翻的哗哗响。
桃花和云云也在,见他来了,知道他们父女有话要说,便忙离开堂屋了。
王继祖将信给她看。
王素心接了过来,一看就知道缘故了,也知道父亲的隐忧和担心,便道:近三十年的贬谪生活,吃了许多苦,心心念念的一有回去的机会,便想要接回亲生的女儿,这也是人之常情,只是,我却不能去。
而他也不会放弃。
我也不忍心辜负这样的牵挂之情。
我想,爹去信问问他的志向,可还有一回京便要大展志向的意思,或是为当年的事翻案的心思。
倘若他心有不平,我不可能去的。
若是他已心灰意懒,许多事都不计较了,不如让他谋个这里的地方官做一做,这样两全齐美,岂不是更好。
一家人也能相聚。
至于实情,不要告诉娘和家里人了。
王继祖一怔,道:你的意思是,等他隐退,来本地养老?!唉,那时再相聚也不迟。
王素心叹道:爹,若论感情,我与我们家里的人深。
可是,他这么苦,我也不忍心回绝的太狠。
只看他怎么做了。
不过,我怕他伤心,我给他寄点东西过去吧。
这些年,他也挺不容易的。
王继祖心中一松,道:好,好。
信与吃的用的一并发出,代表着牵挂和关心。
这牵绊也就联系起来了。
当年的事,师兄果然放不下,要在京里借机翻案。
直到十来年后才隐退回到了云阳镇上,而这些年,双方的书信和联系一直未曾断绝。
等王素心这副身体的生父前来时,他竟已是白发苍苍,比之王继祖还要年老。
一见她就泪如雨下……不住的说着对不起她,对不起她……章氏很是疑惑,王继祖的解释是,当年订亲的便是这位师兄的孩子,结果孩子没了,因此……章氏的心本就凉了半截,此时算是彻底的对于王素心今生能成亲的事死心了。
因为凉了凉,才没发觉出他对素心的不同。
也亏她眼睛不好。
对这位老人家,王素心很是尊敬,自然奉养在身边当成长辈孝敬着,也享受着来自他迟来的疼爱。
今年她四十岁了,人生波澜壮阔,对于此世之人来说,可谓惊心动魄的动静。
然而,于她来说,却是波澜不惊,她喜欢这样平淡的小日子,有家人,有长者疼,有幼者敬,有同辈爱,愿此后人生,都恰如此时。
平淡幸福。
现世安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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