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值下午四点, 太阳西斜,房间里的床距离落地窗有一段距离,一抹日落打在光可鉴人的地板上, 顺着落地窗往外看,阳台还摆着几个多肉小盆栽……这一幕,岑宴几次眨眼,也没有消失,反而越看越逼真。
咔擦一声开门响, 打断了岑宴全神贯注的观察, 接着两道轻柔的脚步声响起,为首的明姨一身宝蓝色裙装, 头发一丝不苟地盘在脑后, 跟他印象中的打扮一模一样。
明姨进来时还在跟身后的佣人说话,并没有留意床上的人已经睁开了双眼:大少奶奶的戏份今天就要杀青, 你将房间好好收拾一下, 晚餐让家里的厨师多做几个大少奶奶爱吃的菜。
还有补血汤, 从厨房今天开始一天两顿……自医生说过岑宴苏醒有希望后, 明姨对童汐是彻底改观了, 当着面或许碍于自己的形象没有表现出来,但类似于今天这样的小事, 她可没少操心。
整个岑家, 能得到她如此体贴周到照顾的, 此前只有岑宴,可现在多了一个童汐。
岑宴等了好一会儿, 都不见明姨过来, 反而对着佣人再三强调一个词:大少奶奶。
岑家虽然家资不菲, 但他们人口却不多, 尤其是岑耘这一枝,一家人满打满算也才四口人而已。
这四口人之中,一个是岑夫人,何时又多了一个大少奶奶?岑宴昏迷了一年多,在明姨进来之前,他也尝试翻身或者踢腿。
但他昏迷了一年半,也在床上足足躺了一年半,身体僵硬,简单的抬腿他都做不到,更别说难度更高的翻身了。
可除开不能动,口也难以发声之外,他的脑袋却异常清醒,甚至出车祸之前的细节都还能记得清清楚楚。
正因此,他才对明姨口中反复强调的大少奶奶存疑。
难不成岑晔结婚了?即便岑晔结婚,也该是二少奶奶才对。
另一道陌生的嗓音打断了岑宴的思路,只听她有些心疼地说:确实,上次大少奶奶脑袋受伤一直没有补回来呢,没几天又去剧组拍戏,其他演员都住在剧组,她非要天天赶回家看大少爷……岑宴越听眉头皱得越紧,这不像是在说岑晔,难不成是说他?你对大少奶奶倒是亲近了不少。
明姨似笑非笑地打量语气热切的看护,话中意有所指。
被她一问,看护脸色发红,讷讷地低下头,上次大少爷高烧可真把我给吓坏了,要是大少爷出了什么事,我简直不敢想象。
没想到最后大少爷不但高烧退下,还化险为夷……后来她就将这个功劳算到了童汐头上,对童汐可不就亲近多了吗?看护才二十来岁,是正经医学院硕士,在照顾植物病人这一方面绝对是专业水准。
平时闲了,她也看剧看小说,童汐和岑宴的婚事,怎么都像是小说里写的冲喜嘛。
想到这里,她视线亮晶晶地看着明姨:明姨,我觉得老爷请的那位高人实在是太厉害了,自从大少奶奶给大少爷冲喜之后,大少爷不是在好转么?我估计大少奶奶的八字一定很旺,这么下去,迟早能将大少爷旺醒的!小说上都这么写的,而岑宴的好转,也跟剧情发展相符啊。
冲喜???旺醒???简直是荒谬!他父亲性格古板严肃,做事原则性很强,父子间沟通向来少之又少。
但一点,他绝对不是如此封建迷信的人!冲喜这事能挂在嘴边说的吗?我看你是越说越离谱了!明姨忽然沉下脸,严厉斥责小看护。
这件事虽然在岑家心照不宣,但岑耘到底介意被人说的,所以当初婚礼虽然办了,来的都是近亲,并且是实打实跟岑家交好,口风也紧的。
若不然,身为岑宴的亲舅舅舅妈,顾家那些人也不至于连邀请都没有收到了。
明姨这番话一出,无疑是承认了岑耘所做的事,而原本还对岑耘无比坚信的岑宴,第一次感觉到打脸是什么滋味。
他面无表情地听她们说完,等明姨转过身来时,却及时闭上了眼睛。
被冲喜的他要静静!——医院,童汐又睡了一个长觉,醒来时天都黑了,只见沈青青愁眉不展地坐在旁边。
童汐没感觉身体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但是短时间内她进了两次医院,这可不是什么好现象。
这样的频率,都快赶上她前世了。
几点了?待在医院干啥?我要回家!童汐上辈子大约一半的时间都住在医院,消毒水的味道几乎是从小闻到大。
不比寺庙能让她感觉到宁静,医院的消毒水味道她却打心里排斥,因为她就是在这股味道中离开的,直接死在手术台上,连父母都没有见她最后一面。
病房里原本静得一根针掉下来都能听得清楚,她这冷不防的开口就跟鬼魅一样,差点将沈青青吓得跳起来。
发现是童汐苏醒后,沈青青欣喜若狂:小汐,你总算是醒了?再不醒,我就没法跟岑家那边交代了!岑家虽然不会干涉童汐的行程,但是也掌握着她的行踪,知道她今天戏份杀青,今天肯定是要回岑家的。
童汐踢掉身上的被子,顺口问:明姨给你打了电话?不是明姨,是另一个人,看护还是谁,我也不清楚。
接着在童汐身上来回打量,你现在感觉怎么样?还有不舒服的吗?怪不得你今天一直想找替身,原来还真的有第六感这种事……第六感???童汐???她还没为自己找到借口呢,沈青青就先送了一个现成的上门,真是瞌睡就送枕头。
对啊,我今天早上开始右眼皮就跳得厉害,直觉有什么不好的事要发生。
童汐回答得很敷衍,至于真相,她是绝对不会告诉沈青青的。
人没事就好,人没事就好……童汐义正言辞地打断她:不,人还是有事的,这场戏激起了我对水的恐惧。
所以青姐,以后我不接任何水里的戏份,包括综艺,但凡要下水的,坚决不接!虽然她现在没觉得难受,但昏迷前那种濒死的感觉深深的烙印在了她的脑海,她不想再体验第二次了。
不下水保平安,没错的!沈青青这会儿还一阵后怕呢,毫无经纪人的原则,直接点头答应了。
这可不是艺人童汐,这是岑家大少奶奶童汐,她怎么敢让岑家大少奶奶以身犯险?对了,刘阿姨怎么样?她人没事吧?童汐问。
刘阿姨就是跟她搭档的婆子,人还不错,自然也会水,年纪也不小了,拍第四遍腿抽筋,这也不能怪她。
她没事,好好的呢,自己吐出一口水就站起来了,哪像你,直接晕了过去,可把剧组的人给吓得不轻。
得知她昏迷后,最后一幕郭岳直接找了个替身拍了,童汐放下心来。
她现在可没有勇气再下一回水。
等童汐回到岑家已经快十点了,明姨见沈青青也在,特地让厨房上了两份宵夜。
两人坐在小客厅吃完夜宵,时间已经近深夜,沈青青让她先好好休息几天,就匆匆回去了。
童汐这一天又是拍戏又是溺水的,也累得够呛,回房间泡了个澡,就匆匆爬到了床上。
岑宴是病人,还是毫无意识的病人。
一开始,童汐还有所顾忌,睡衣还选了个最保守的款式,免得被岑家的人看到,觉得不庄重。
后来发现看护或者明姨不会大清早玩突袭,童汐的戒备心就减弱了许多。
于是悄悄将长袖长裤换成了吊带睡裙。
今晚她穿的是浅粉色的睡裙,真丝面料,亲肤柔软,是童汐最爱的一款睡裙。
童汐打着呵欠爬上床,在岑宴旁边躺好:岑先生,我今天实在是太累了,没有精力跟你谈心,那先这样吧,我睡觉了,晚安。
岑宴没想到事情比他想象中的更要荒谬。
他那性格古板严肃的父亲,不但找了个女孩给他冲喜,而且看女孩这熟练的架势,显然婚后他们一直同床共枕!这个认知让岑宴心情无比复杂,以至于童汐在他身边呼呼大睡的时候,他的脑袋还无比清醒。
这一晚,岑宴基本没睡着。
于是也见证了童汐是如何得寸进尺,从三米宽的大床另一端滚到他这边,还把腿搭在他身上的!第二天童汐醒来时发现自己抱着岑宴,还将腿跨在他腿上,童汐的脸刷的一下红了,连忙缩回手抬起腿,将岑宴从压迫中解放出来。
她睡姿不好,每次都会在床上滚来滚去,还喜欢抱着东西。
以前她的床上有一个一米多高的大型玩偶,童汐天天抱着它睡觉,穿来之后这个习惯也改不掉。
可跟岑宴同床共枕,她不可能在床上放一个大玩偶,最后遭殃的就变成了岑宴。
心虚的童汐一股脑坐起来,拿起岑宴的手臂开始按摩,白皙纤细的手指按得格外卖力,我今天一定要跟明姨申请要一个玩偶,不然哪天你被压|坏了怎么办?作者有话说:二更稍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