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膳时间,丫鬟们在玲珑的指示下,将晚膳送到东翼。
石冰晨沐浴完,回到花厅,看见桌上摆了丰盛的晚膳和两副碗筷,狐疑的问:「春儿,为什么摆两副碗筷?」春儿停下手上的动作,正想恭敬的回答问题时,一道男性低沉的嗓音先传了过来。
「本来就该摆两副碗筷!妳一副,我一副,有什么不对?」石冰晨望向门口,见到夏至默笑容满面的走进来,不由得微皱秀眉。
「你比我这个掌门还忙,怎么有空回来吃饭?」听出她话里的讽刺意味,几个大步,夏至默来到她身边。
「再忙,也得和妳吃顿饭啊!」他轻松的说,眼睛却忙碌的打量着她。
刚沐浴完的她,将微湿的长发披泄在脑后,整个人看起来清新迷人,犹如出水芙蓉,令人想沉沦在她出尘的气息中。
他伸手揽住她的肩膀,俯首嗅闻她的发香,心神为之一荡。
「妳真香。
」瞧他一副优闲自在的模样,石冰晨对他的闷气从早上积压到现在,伸手拂开他的手臂,怒瞪着他,轻斥一声,「别动手动脚的。
」她在圆桌旁坐下,准备吃饭。
瞧她气闷的模样,夏至默感到有些莫名,不过先以眼神示意丫鬟们退下,然后在她身边坐下。
她绷着一张俏脸,捧着碗,气闷的举箸吃饭。
他也拿起筷子,夹起一块红烧肉,欲放在她的碗里。
她毫不领情,硬是推开他的手,自己夹了一块肉,放进嘴里咀嚼着。
他先是错愕的瞪着她,再仔细观察她的表情,深邃的双眸变得若有所思,把红烧肉放在自己的碗里,静静的吃饭。
霎时,气氛变得凝滞。
石冰晨愈来愈觉得烦躁,脸色也愈来愈冰冷。
她到底在介意什么?那股烦闷的情绪到底因何而来?夏至默边吃饭边用眼角余光观察着她的神色,突然灵光一闪,等嘴里的饭菜吞进肚子里后,这才试探性的开口。
「晨儿,妳知道花霓裳找我是为了什么事吗?」石冰晨吃饭的动作一顿,冷冷的回呛他,「关我什么事?」他微微一笑。
「当然关妳的事,有人对妳的丈夫示爱,难道妳不该关心?」她虽然依然面无表情,但一抹不明的情绪迅速闪过,快得令人无法捉摸。
他发现了,也明白她对他并非真的这么无动于衷。
「是吗?」石冰晨放下碗筷,瞪视着他,冷冷的讽刺道:「我看你也很享受这种感觉,否则干嘛告诉我?是在向我炫耀吗?」面对她一连串的诘问,迸射火花的冰冷双眸,忿然生气的模样……他竟然觉得她异常的漂亮迷人。
「呵呵……晨儿,妳生气的模样,真是美得惊人。
」「你有病啊!」她不可思议的说。
「是呀!我确实有病,得了一种名叫石冰晨的病毒。
」他含情脉脉,说着肉麻兮兮的话。
石冰晨依然瞪着他,却无法克制不断升起的欢欣愉悦情绪。
唉,她终究是个女人,当在乎的男人说出这样的话语时,竟然无法抑制喜悦的心情,连双颊都发热了。
「哎呀!晨儿,妳脸红了耶!这样的妳,更美、更有女人味了。
」他的嗓音温润性感。
「我才没有。
」她娇声否认。
怕她被逼急了会生气,他只是咧嘴而笑,安抚的说:「好,妳怎么说都好,不过,晨儿,我是说真的,这件事还真要怪妳。
」「怪我?为什么要怪我?」石冰晨一脸莫名其妙。
夏至默哀怨的瞅着她。
「我会惹来女祸,还不都是因为妳不公开我们的关系!要是花霓裳知道妳是我的妻子,她还会说出那番困扰我的话吗?」瞧他一副弃夫的哀怨模样,她明白他对自己的心意依然没变,纵然花霓裳貌如天仙、娇如花朵,他始终不为所动,甜蜜的滋味在她的心底荡漾开来,却刻意冷着嗓音说:「有女人喜欢,我看你乐活得很,否则干嘛说出来?这样不是炫耀,是什么?」夏至默嘻笑一声,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直盯着她。
石冰晨的脑门一阵麻凉,警戒的望着他。
「你那是什么表情?」他的脸突然贴近她,害她吓了一跳,没好气的推开他。
「晨儿,妳该不会是在吃醋吧?」「你……你胡扯什么?」石冰晨的心脏倏地狂跳一下,冷着嗓音驳斥,飘忽的眼神和泛红的脸颊却泄漏了她绝不可能说出口的小女儿心思。
「哎呀!晨儿,我知道妳脸皮薄,不会逼妳承认妳是在吃醋,我心底清楚妳是在乎我的,这样就行了。
」他大方的说。
「你……你太自以为是了。
」她气结。
「是吗?难道妳不想知道我给花霓裳什么答案?」他噙着笑容,那双带笑的黑眸变得专注又热烈。
石冰晨的眼眸左瞟右移,就是不肯对上他的目光,「随便你要说不说。
」本来她是想回答「关她什么事」,却不假思索的软了语调。
看出她的态度已有软化,夏至默扬唇一笑。
「我告诉她,我已心有所属,又有妻子了,所以只能感激她的厚爱。
」「你该不会将我们的关系告诉她了吧?」她一脸震惊的问。
「嗯。
」「你怎么可以这么从容自在的回答我?」她难以置信的瞪着他。
「听妳这么问,难道妳打算一直隐瞒我们的关系?」夏至默紧皱浓眉,语气轻柔却透着一丝危险。
她的眼神闪烁,不发一语,径自拿起筷子,假装忙着吃饭。
他伸手夺下她手中的碗筷,砰的一声放在桌上,然后扳转她的身子,目光变得灼热浓烈,声音严肃低沉的说:「冰晨,今晚我们把话说清楚。
」石冰晨不由得正眼望着他,「你想说什么?」「我可以不特意公布我们的关系,但是只要有机会,我绝不会放过,希望妳有这个认知。
」他的措词坚持强硬。
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来反驳他,只能故意装出满不在乎的表情。
他一点都不意外她会有这样的表情,忿然的情绪涌上胸口,这一刻,他竟然无法忍受看到她这样的表情,一股冲动促使他挪动右手,扣住她的后脑勺,唇瓣与她相贴。
石冰晨的反应就像一只刺猬,抗拒着他这个带着征服意味的吻,唇齿碰撞之余,男性灵活的舌头狂霸的侵入柔软芳香的檀口。
她不甘示弱,紧咬牙齿欲阻止他的侵入,虽然他的吻变得狂霸、占有,但依然火热得如醇酒一般,教她很快的沉醉。
她的双手紧扣住他的肩膀,趁自己还未全然迷失前,极力的抗拒着。
男女情爱交战厮杀,直到一股温热血腥的液体在呼吸间弥漫开来,他不得不先退出来。
「妳还真狠得下心。
」夏至默瞪着她,伸手抹去唇瓣的鲜血,这才意识到她咬伤了自己的下唇。
石冰晨倔强的回瞪着他,即使看到他唇瓣上那抹鲜艳得令人感到心惊的血红,心里有万般悔恨,也不让他看出端倪。
「是你自找的。
」他不敢置信,见她如此倨傲的模样,疲惫感由心底深处冒了上来,幽幽叹息一声,「就算是为了我,妳也不肯放下自尊,接纳我的爱,让我们两人都因为幸福而得到救赎吗?」他突然变得郁闷、忧伤,石冰晨不禁怔愣住了。
对他,自己是不是真的太过分了?他站了起来,神情疲累的说:「算了,是我太自作多情,太心急了。
」深深的看她一眼后,转身,走向花厅门口。
看着他的背影,她的双手紧握着拳,红嫩的唇瓣蠕动几下,终究还是没有开口,因为面对这样的他,她真的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夏至默慢慢的走着,期望她能叫住自己,但是等了又等,来到门槛前时,见她依然没有开口,心里一阵难过,深吸一口气,唉!还是先沉淀一下思绪再说吧!石冰晨不了解他的心思,恐慌感突然涌现,深怕他就这样放弃自己,因为以往他从来没有这样过,就算两人有争辩,一向都是他让着她。
今天,他怎么会有这么大的情绪反应?莫非他对她已经没有耐心,不想再包容她的任性?可是,她真的会害怕,害怕只要接受了他,承认自己已经不能没有他,他得到了,就不会再珍惜自己,会拋弃自己。
恐惧和害怕在这一刻涌现,一股深切的哀伤冒了出来,几乎要淹没了她。
谁?谁才可以救赎她?至默。
他的名字瞬间浮现脑海,窒息的感觉让她不再迟疑,决定追上去,想到他刚才说的话,她知道,只有他,是她的救赎,也是她的幸福。
于是,她返回内室,拿了件大衣随意披在肩上,连头发都未梳理,就匆匆忙忙的走出花厅。
※※※※※戌时刚过不久,石冰晨向一名奴仆问明了夏至默在哪里,便往后苑的方向走去。
穿过一道拱门,她来到后苑,眼前出现一座美丽的花园,有凉亭和池水,杨柳树上挂了灯笼,加上皎洁的月光,让人可以清楚看见四周的动静。
石冰晨一眼就见到高大挺拔的夏至默站在凉亭内,花霓裳坐在一旁,她脚步一顿,随即又往前,穿过小径,走上石阶。
「石掌门。
」守在凉亭外的百花宫宫女见到石冰晨,有礼的唤了她一声,同时弯腰行礼。
这声叫唤,也惊动了凉亭内的两人。
「石掌门,难得妳也有兴致到凉亭来赏月。
」花霓裳站了起来,笑着打招呼。
夏至默默默的注视着她,表情十分复杂,既欣喜又沉重。
石冰晨淡淡的对花霓裳颔首,然后望向夏至默。
「我可以和你谈谈吗?」他的脸上闪过一丝惊讶。
「妳专门来找我的?」石冰晨没有说话,双颊浮上的晕红却是最好的回答。
夏至默心中狂喜,却口气淡然的问:「妳想和我谈什么?」他专注的凝视着她,怕期望愈高,失望愈大。
石冰晨感觉到花霓裳好奇、探究的目光,因此显得有些不自在,轻咳一声,「我们能回房里再谈吗?」她回视着他默然注视的眼,等待的同时,虽然面无表情,但心里万分紧张,很怕他会拒绝她的请求。
「我只问妳一件事,要是妳能给我答案,那么我便和妳回房,否则我认为此刻我们先暂时分开,彼此冷静,才是最好的办法。
」石冰晨点了下头。
「妳愿意在众人的面前承认我们的关系吗?」石冰晨望着他一会儿,「一切顺其自然不好吗?」依她的想法是,突然宣布两人的关系会显得很突兀,而且她不喜欢两人的事变成众人议论的焦点。
但是她的想法不说出来,他根本就不了解。
「既然妳这样想,我们暂时没什么好谈的。
」石冰晨的脸色微微惨白,「你真的不和我回房?我有事想告诉你。
」她努力游说,有些话,她想单独和他说。
虽然只听见他们交谈了几句话,但是花霓裳己知道他们的问题出在哪里了。
「石掌门,请恕我多嘴,没有一个男人希望和自己的妻子偷偷摸摸的,为什么妳就是不愿意公开你们的关系?这样对夏公子而言,是一种伤害呀!感情是要互相的。
」石冰晨苍白的表情添加了一丝狼狈,「你把我们的事告诉她了?」「哎!妳不要怪他,是我太自作多情,他只好把你们的关系告诉我,不过我要是妳,肯定开心的昭告天下,说我有一个这么好的丈夫,而不是把他藏起来。
」花霓裳想要和缓他们之间不自在的气氛,但话又说得暧昧,故意让石冰晨误会夏至默把他们相处的情形都告诉她了。
「你真的什么都告诉她了?」石冰晨的心底一阵紧缩难过,但是强忍着受到打击的情绪,询问的眼神望向他,欲从他嘴里听到答案。
夏至默轻叹口气,点点头,完全没有察觉她问话里不只一种含意。
石冰晨觉得自己在花霓裳的面前毫无隐私,又显得有些狼狈,一股油然而生的自傲让她的神色更加漠然,看着他的冰冷双眸不自觉的流露出一抹哀伤,然后挺直背脊,转身离去。
望着她倨傲的背影,夏至默有一种错觉,觉得她是孤单的,似乎在暗暗的哭泣、颤抖。
他紧皱浓眉,摇了摇头,抿唇苦笑。
唉,一定是他想太多了。
花霓裳连叫了他几声,发现他没有反应,一径痴望着石冰晨离去的方向,她微皱秀眉,一个计画在脑海里悄悄成形。
石冰晨,这么好的男人,是妳不懂得把握,就别怪我想争取属于自己的幸福!花霓裳的小手紧握成拳,深吸一口气,漾开动人的笑容。
「夏公子?」这次,他听到了她的叫声。
「花宫主?」「夏公子的心情似乎不太好,那我就不打扰,先走一步了。
」望着灿笑如花的她,他微徽一笑,「嗯。
」花霓裳知道现在他所有的心思都放在石冰晨身上,最重要的是先让石冰晨离开他,如此一来,她再乘虚而入,待在他身边安慰他,相信最后他一定会喜欢上她。
她对他颔首后,转身离开凉亭。
是她先过来赏月看花的,正好夏至默也来到这里,本来他想要离开,是她要他留下来陪自己聊天的。
她对他告白,他以自己已有妻子为由拒绝,而她也坦然接受了。
她十分庆幸自己被拒绝时没有大吵大闹,否则就不能以朋友的身分待在他的身边,这样对她的计画一定是个大阻碍。
如今,老天爷要给她再次获得这个出色男人的机会,她怎么能够不好好的把握?花霓裳暗暗施展轻功,在东翼拱门的入口处拦下石冰晨。
「石掌门,等等,我有话要和妳说。
」石冰晨听见这熟悉的女性嗓音,不由得皱了皱眉,先是暗暗深吸一口气,调整一下心情,然后转身,冷漠的睨着花霓裳,淡然的问:「花宫主,妳有什么事?」「石掌门,夏公子是一个很好的男人。
」花霓裳笑说。
石冰晨秀眉微挑,等待她说下去。
「他温文儒雅,俊朗迷人,能力卓越,让他待在石湖山庄是委屈他了。
」花霓裳说。
「花宫主,妳这么说是什么意思?」石冰晨语气不悦的问。
花霓裳轻笑一声。
「石掌门,如果妳认为和夏公子在一起是一件见不得人的事,那么我可以告诉妳,我很愿意和他在一起,只要他愿意和我在一起,就算将宫主这个位置让给他坐,我也心甘情愿。
」石冰晨看着她痴迷、爱恋的神情,冷漠的说:「妳跟我讲这些做什么?」「石掌门,妳可别介意喔!我只是心疼夏公子,唉!我知道妳天生冷情,不懂情爱的美好,既然妳不懂得珍惜和他在一起的缘分,到时候可别怪我给他温情和慰藉喔!」石冰晨冷冷的睐她一眼。
「既然妳知道我和至默的关系,还想介入我们之间当个第三者,妳不觉得这么做有失一个宫主的格调吗?」「为了爱,我情愿这样做。
」花霓裳一副愿意为爱牺牲的模样。
石冰晨冷嗤一声。
「爱?妳要为了一个不属于妳的男人而背上狐狸精的罪名?」花霓裳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石掌门,妳讲话客气一点,要不是妳没办法给夏公子温暖,我也不想这么做。
」「假借爱恋之名,行私欲之实,冠冕堂皇的话,妳还是留着说服自己吧!恕我不奉陪了。
」石冰晨冷冷的说完这番话,然后走回自己的寝室。
花霓裳几乎要气炸了,尖声怒吼:「石冰晨,妳给我站住。
」石冰晨没有改变主意,只是露出一抹苦笑。
原来再优雅、美丽的女人,在爱的面前依然会失控,臣服于它的脚下,让人变得可怕又狰狞。
她希望自己不要变成像这样的女人,太可怕,也太骇人了。
花霓裳气愤不已,紧握双拳,暗暗发誓,石冰晨,妳敢对我这么不客气,就别怪我一定要把夏至默抢到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