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2025-03-29 00:40:06

三个人走过长长的小径,上了阶梯,登上平台,跨过门坎,进入了大厅。

秦厚修坐在主位,拉着秦书雁坐在他身边,而梅韵儿则坐在另一边,张德随后进门,坐在另一边。

「大师兄,你怎么能肯定她一定是你的女儿?」私底下,张德叫秦厚修大师兄,因为两人师承一人,张德十分敬佩秦厚修高深的武功,所以听到他有意当官,也跟着他一起来到京城,当了他的副将。

「因为秦书雁这个名字是我取的,我想,除了雅君外,没有人知道。

」秦厚修的表情看起来虽然温和,但能与女儿重逢的喜悦还是让他的心底十分激动。

「是喔!当时她不过才出生没多久,怎么会知道这个名字?」张德还是抱持怀疑的态度。

「是师太说的,小雁子被师父抱回来的时候,我已经十一岁了,我还记得师太要我喊她小雁子,在我们下山来找你之前,她老人家才告诉我们,她的全名叫秦书雁。

」梅韵儿将自己所知的一一陈述。

「这位师太人呢?」也许是刚与女儿相认,秦厚修此刻看起来人性化不少,眼底不再闪着疏离的光芒。

「她老人家前不久去世了。

」梅韵儿神情黯然的说。

「是吗?」秦厚修一脸遗憾,他有好多问题想要问她呢!「可以先让小雁子休息一下吗?」梅韵儿突然指着秦书雁。

秦厚修转首,发现女儿累到打盹,自然的流露一丝疼惜,他抱起她小小的身子。

「爹?」秦书雁睁开惺忪的眼,搞不清楚状况的叫道。

「爹抱妳去睡觉,嗯?」秦厚修温柔的说。

醇厚低沉的嗓音及宽阔温暖的怀抱轻易安抚了秦书雁小小的心灵,她倦极的再次沉睡。

长时间的跋山涉水,一直没有好好的、安稳的睡一觉,如今心底的压力解除了,秦书雁终于可以安心的休息。

梅韵儿诧异的望着流露温柔神色的秦厚修,嘴角微扬,那笑容暖化了他眼底的冰冷,柔软他脸部的线条,让他看起来俊朗迷人,竟让她一时无法转移专注凝视他的目光,心跳莫名的加速。

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她会对他有这样的反应?她捂着胸口,大口呼吸,眼底布满疑惑。

「对了,还没请教芳名。

」抱着女儿走到门边时,秦厚修突然转身问道。

「喔!」梅韵儿吓了一大跳,连忙跳起来,慌乱的开口,「我叫梅韵儿。

」秦厚修浓眉一挑,眸光一闪,慢条斯理的点了点头。

「妳不跟来吗?」「啊?我吗?」梅韵儿傻愣愣的问道。

秦厚修眼底闪过几不可察的笑意,「嗯。

」然后不等她有所响应,再度转身,抱着女儿走出大厅。

梅韵儿傻愣愣的望着他的背影,好半晌才回过神来,匆匆跑了几步,喊道:「等等我。

」张德愣愣的坐在原位,望着他们离去的背影,还是有些不敢相信,那个总是冷漠的大师兄,竟然与女儿相认后,就像变了个人,变得比较有人性了。

这是个好现象。

可是,他摸了摸光滑的下巴,心中暗忖,希望这个女儿是真的,而不是胡乱来认亲的。

※※※※梅韵儿小跑步追上他之后,煞住脚步,跟在他旁边慢慢走着。

「谢谢你对小雁子这么好,她等这一天已经等了好久,又怕你不认她,她一定是太累了,所以才会睡着的。

」她其实也很紧张,因为她不了解他是怎样的一个男人。

「她是我的女儿,所以对她好是应该的。

」秦厚修温和的说。

「我知道你有可能还不相信,可是我可以保证小雁子真的是你的女儿,师太不会骗我的。

」梅韵儿急着让他相信小雁子是他的女儿,毕竟小雁子等这一天等太久了。

「我知道。

」秦厚修再拐个弯,然后走了一小段,推开其中一扇门,进去后,将秦书雁放在床上,替她脱下鞋子,为她盖上薄被,这才转身望着那个还在喋喋不休的小女人。

「梅韵儿,妳很怕我不相信小雁是我的女儿吗?」秦厚修望着她,若有所思的问道。

梅韵儿陡然住嘴,愕然的抬首望着他,然后耸耸肩。

「我知道自己很鲁莽,可是毕竟小雁子知道她有个爹后,就在期盼着这一天的到来,而我们突然出现你面前,你一定也感到很突兀,所以……」「所以,妳很紧张。

」秦厚修看出她喋喋不休背后的情绪,他望着她瞪大眼眸里的惊愕,轻笑一声,率先走出房间,等她出来后,关上房门。

再走到另一间房门前,推开房门,他走了进去。

「这里是妳的房间。

」梅韵儿静默半晌,抬首望着他,「你突然变得不一样了。

」「哦?」他轻应一声,等着她的下文。

「刚看到你的时候,我以为你很难亲近。

」梅韵儿老实的说。

秦厚修挑高浓眉,充满兴味的开口,「是吗?人家都说我温和斯文。

」梅韵儿点点头。

「是呀!要是不仔细看,的确会以为你很温和、很好亲近,可是只要仔细观察就可以知道,你只是在过生活,而不是在享受生命。

」她不经意的话让秦厚修震动了一下,用着惊奇又复杂的眼神盯着她,然后他轻笑一声,掩饰自己的惊愕,「没想到妳年纪轻轻,涉世未深,竟然会有这种想法,我倒想听听,为什么妳会有这种想法?」「嗯,我没有什么意思喔!那是我看到你的眼睛时,它告诉我的,虽然你有一双漂亮的眼睛,可是显得那么冷淡,里面只有空洞与疏离,毫无生命力,甚至有一抹孤单,让我好吃惊。

」梅韵儿偏着头,单纯的将自己的想法说出来。

秦厚修实在大意外了,这个丫头竟然能轻易看出他灵魂里的贫乏与孤单,从来没有人能够直指他心底深处的情绪,温和的俊脸倏地露出冷笑。

「天真的小丫头,妳真的知道什么是孤单吗?」「嘿,别小看我。

」梅韵儿抗议的挥挥粉拳,浑然没有察觉到他突然冷淡的态度,「师太也常常露出和你一样的表情呢!本来我不懂,是小雁子告诉我的。

」她还不忘露出得意洋洋的样子。

秦厚修怀疑的看着她。

「小雁?她才六岁多,妳都不懂了,她怎么会懂?」「你太瞧不起自己的女儿了。

」梅韵儿斜睨他一眼,然后一脸神气的说:「难道你不知道?小雁子很聪明,她很喜欢看书,许多事情她都是从书上看来的喔!」「就算这样,她也是我的女儿,该神气的人是我,妳得意什么?」他冷冷的说,泼她一头冷水。

「话可不能这样说,小雁子几乎是我一手带大的,我当然可以感到骄傲啰!」梅韵儿伸出一根食指在他面前晃了晃,娇俏的说。

「好,那我问妳,看书和懂得孤单又有什么关系?」秦厚修冷冷的问。

「呃……这……嘿嘿嘿,是喔!好像没有什么关系。

」梅韵儿讪笑的说,然后扬起秀眉。

「是小雁子比较聪明啦!所以只要她问什么,师太总会给她答案,如果有什么事,我都问小雁子。

」「我真怀疑到底是谁带大谁的?」秦厚修扬眉,狐疑的问道。

梅韵儿露出憨傻的笑容,「当然是我带大她的嘛!」「妳休息一下,晚膳时,我再派人送吃的过来。

」秦厚修发现自己不自觉的被她天真的言语、丰富的神情吸引住,他黑眸一黯,紧握拳头,声音冷硬的说。

「等等。

」她叫住他转身欲走的身影。

「还有什么事?」他没有回首:心底却兴起波澜。

他不懂,像她一身粗布衣裳,打扮得像个男孩子,一点女人味都没有,为什么早已心如止水的他还会为她而骚动?「我和小雁子的东西都放在城内的一家小客栈里,我想先去拿。

」梅韵儿对着他的背说。

秦厚修回首。

「妳告诉我在哪家客栈,我会派人去拿。

」「这样啊!在城尾那家兴隆客栈,麻烦你了。

」梅韵儿对他点点头。

秦厚修颔首,走了出去。

梅韵儿上前把门关好,再将头上的帽子拿下来,然后和衣躺在床上假寐。

※※※※第二天清晨,梅韵儿背着一个包袱来到大厅。

昨夜,吃完晚膳后,仆人将她的包袱送到房里给她,所以她才有衣服可以替换。

她换上一件深紫色的衣裤,将长发盘起塞进紫色软帽里,可爱白皙的脸庞脂粉未施,一跨进大厅,就见到秦书雁端坐在椅子上。

「哇!小雁子,妳真漂亮,就像是富贵人家的千金。

」梅韵儿瞪大眼,惊喜的嚷道,走近她,上下打量着她。

秦书雁已换上一袭粉红色的软绸衣裙,长发绑成两个髻,发髻上头缠着粉红色丝带。

虽然年纪轻,可是她天生丽质,再加上因为读书而蕴含的气质,整个人变得不一样了。

「我记得有派人送一套衣裙给妳。

」坐在一旁的秦厚修见她依旧一身粗布衣裤,打扮得十分中性,有些不赞同她的穿著打扮。

「嘿嘿,那么漂亮柔软的衣服一点也不适合我。

」梅韵儿坐了下来,笑说。

「是吗?」秦厚修不这么认为,瞇眼审视着她,俊美的脸庞瞬间变得有些阴沉,「小雁?」「爹,什么事?」秦书雁转首,眨着一双明亮的大眼望着他,口齿清晰的问道。

「妳问问妳的梅姊姊,背着包袱是什么意思?」秦厚修没有直接问梅韵儿,而是将这个问题交给秦书雁,然后瞄了梅韵儿一眼,果然看见她一脸心虚的模样。

秦书雁不解的转首望着梅韵儿,肩上那熟悉的包袱令她顿悟到梅韵儿的打算,一阵惊惶袭上心头,她不再端坐得彷佛一个小大人,而是从椅子上跳了起来,冲到梅韵儿的面前。

「梅姊姊,妳要丢下我一个人吗?」她眨着一双水汪汪大眼,彷佛被主人遗弃的小狗,小脸上尽是楚楚可怜的神情,扁着嘴,随时都有可能大哭。

「呃……」梅韵儿显得手足无措,求助的看向秦厚修,谁知他竟别开眼,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不得已,她只好将包袱放在椅子上,双手握住秦书雁纤细的肩膀。

「小雁子,妳不是一个人啊!妳看,妳已经找到妳爹了,他是妳的亲人,怎么会是一个人呢?」「我也把梅姊姊当作我的亲人呀!梅姊姊,我最爱妳了,难道妳不能留下来?」秦书雁知道再也没有人会比梅韵儿更爱自己、更真心关怀自己了,如果可以,她很希望梅韵儿能留下来陪她,永远不要离开。

「可是……这里不是我的家呀!我留下来……不好吧?」梅韵儿一脸为难。

「妳可以把这里当作妳的家啊!」秦书雁天真的说。

「我可以吗?」梅韵儿眼底闪过一丝亮光,「其实我也很舍不得离开妳,可是……我不能厚着脸皮留下来呀!」「只要妳愿意,就可以把这里当作妳的家。

」秦厚修了解她是因为脸皮薄才不愿留下来,于是打破沉默。

「这样会不会打扰你的生活?」梅韵儿可爱的脸庞流露一丝犹豫。

从小她就养成独立、不麻烦人的个性,就算多了个小雁子要她照顾,她也是一肩挑起,从不假手他人。

「妳多虑了,平时我要上朝,要是皇上下令,我就必须上战场,有妳在小雁身边,不仅我放心多了,而且小雁也不会孤单一个人。

」秦厚修说。

「既然你这么说,那我就留下来。

」听了他的解释,梅韵儿这才放心的留下来。

其实她同时也松了一口气,因为说实话,离开这里后,她一个人也不知道该去哪里。

如果这里无法生活下去,她只能再回到山上过着抓鱼、狩猎、种菜的生活了,虽然她已经习惯过那种生活,可是回去后,只有她孤零零的一个人。

留下来,至少她还可以每天和小雁子在一起,她已经把小雁子当作是自己的女儿一样看待了,要离开她,她还真觉得心痛呢!「梅姊姊,我好爱妳喔!」知道她不会离开自己,秦书雁高兴不已,主动抱住她。

「一起吃早膳吧!」秦厚修开口。

※※※※吃完早膳,秦厚修站起身。

「妳和小雁慢慢吃,我先上朝去了,妳陪小雁,有什么事只要吩咐李管事一声,他会帮妳。

」「好,谢谢你。

」梅韵儿朝他绽放一抹灿烂的笑靥。

秦厚修黑眸微黯,然后点点头。

「小雁,等爹中午回来,再找妳好好聊聊,妳乖乖听梅姊姊的话,嗯?」「爹,我会很乖的,再见。

」秦书雁主动环抱他俯下的颈项,然后在他的脸颊上印下一个湿湿软软的吻。

秦厚修因为女儿的动作,淡漠的眼里渗入一丝柔情。

「嗯。

」他拉开秦书雁的小手,转身离开。

「小雁子,快点吃,等会儿梅姊姊带妳好好的逛一逛,嗯?」梅韵儿已经迫不及待想要好好的逛逛将军府,看看有什么新奇的玩意。

「好。

」秦书雁露出童稚的笑容,既兴奋又期待。

半刻钟后,她们手牵着手,在府邸里到处闲逛。

两人走过长长的廊道,拐个弯,走下阶梯,顺着步道走了一小段路,不远处有一道拱门。

「那里不知通往哪里?小雁子,要不要去看看?」梅韵儿指了指前方。

「当然要,梅姊姊,既然以后我们就要住在这里了,当然得尽快熟悉环境。

」秦书雁童稚的脸庞闪着早熟的光芒,认真的点头。

梅韵儿好笑的伸手轻把了下她粉嫩的小脸。

「妳呀,一副小大人的模样。

」秦书雁对她扮了个鬼脸。

两人一起穿过拱门,然后站定。

「哇!好美喔!一点都不输给我们住的山上耶!」梅韵儿也看得目不转晴,点头认同她的话。

远处有层层迭迭的山峰,距离她们不远的地方有一处高台,上面有座凉亭,里面有石桌、石椅,另一端则是石造的拱桥,拱桥下是有潺潺流水,水质清澈见底,旁边有低垂的杨柳。

「梅姊姊,我们过去看看。

」秦书雁迫不及待的拉拉她的手。

梅韵儿任由她拉着奔过泥地,登上阶梯,然后来到凉亭里。

一阵凉风徐徐吹拂,她倚着栏杆站立,俯首望着那由石块围成的小池子。

「瞧!有鱼呢!」梅韵儿惊奇不已。

秦书雁奔了过来,立在她身边,黑亮的大眼睛不住的搜寻着,嚷道:「在哪儿?在哪儿?」「喏,不就在那。

」梅韵儿指着某处的同时,一只红白相间的肥美鱼儿从水里飞跃而出,在阳光的照耀下,形成一道银白光芒,然后再落到水里,溅起水花。

「我看到了,我看到了。

」秦书雁惊喜的喊道。

两人四目就这样望着池水里大大小小的鱼儿游来游去,时间不知不觉的流逝……直到看厌了,也不再感到新奇了,她们同时抬首,四目相对,然后哈哈大笑。

「真好笑,明明在山上才是最天然的景色,也有最肥美、最漂亮的鱼儿,偏偏我们来到京城里,还觉得这些都很新奇。

」梅韵儿笑不可遏的说。

「不一样,不一样。

」秦书雁摇头晃脑,不同意她的话。

「怎么?妳这小鬼头又有什么意见了?」梅韵儿睨了她一眼。

「至少在这里不用担心有什么凶猛的野兽随时会跳出来咬我们啊!」秦书雁解释。

梅韵儿愣了一下,随即开朗的笑道:「妳说的也没错。

」然后看向另一边,指了指对面那座拱桥。

「要不要到那里瞧瞧?」「好呀!」秦书雁也显得十分好奇。

不知道那座拱桥底下是什么?从这里看不清楚那里的景象。

两人兴致勃勃的走上石桥,浑然不觉已接近午时。

李管事正好在找她们,看见石桥上一大一小的身影,立刻来到池畔。

「梅姑娘,小姐,原来妳们在这里,将军在找妳们呢!」「将军找我们?」梅韵儿停下脚步,诧异的问:「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都午时了,将军当然回来了,是妳们玩得太尽兴,才会觉得时间过得快。

」李管事说。

「这样啊?!」梅韵儿还傻愣愣的。

「爹回来了,梅姊姊,我们去找爹吧!」秦书雁大眼发亮,一脸兴奋。

梅韵儿见她放开自己的手,率先往回走,不禁遗憾的望了望本来想去的地方,然后迈步跟在秦书雁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