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你说的, 相信你。
秦枕寒没有辩解,只是笑着看曦光。
今日的阳光格外温暖, 落在人身上让人整个人都暖洋洋的, 却都不及他的这个笑容来的让曦光舒服。
因为愤怒而稍微绷紧的肩背一松,她不由嘟囔,说, 那你也得说话啊。
好, 我知道了,秦枕寒应得温柔极了。
他牵着曦光离开, 说, 宴会还没有结束,回去吧。
好吧。
曦光顿时有些蔫, 她是真的不喜欢这种宴会, 觉得很无趣。
秦枕寒扫了眼常善, 不动声色的带着曦光走远了。
常善弯腰点头, 悄然留下, 恭送两人走远了,才返身回了天牢, 站在那个甬道。
看来我们是活不了了。
常平已经有了预感。
常善只是呵呵笑了一声, 温和又谦和,就仿佛是再寻常不过的一个老人,说,所有人,处死。
话音刚落, 牢房里的数人已经爆起, 一掌就拍碎了牢笼, 直冲常善而去。
但只是一转眼, 他们就全身一软,顿时跌倒在地。
常善暗道曦光娘娘制得迷药还真好用,挥了挥手。
也没人上前,内卫直接抬起手,连弩扫过一个个人。
血花溅起,哀嚎声响起。
怪只怪,诸位武功太高,偏又看见了娘娘的面容,陛下不放心,所以特命老奴来送诸位上路。
常善笼着手,不急不缓的说。
能被收容在这里的,不是脑子聪明,就是武功高强,要么就身怀秘密。
陛下自己以前独身一人无所畏惧,也弹压的住他们,但是现在有曦光娘娘在,谁知道这些人会不会铤而走险,对娘娘下手。
索性,还是斩草除根,最为妥当。
常平躺倒在地,胸口被□□贯穿,温热的血液飞快流出,又迅速变得冰冷。
前半生的辉煌在他眼前一一划过,最后又悄然落幕,只余下曦光那张脸,如斯美人,狗皇帝倒是好艳福,他死前能见一眼,倒也不错。
这般想着,赫赫声从他口中发出,竟然笑了起来。
谁能想到,本以为能刺激狗皇帝一把,最后却是他们丢了性命。
我说,我说,我愿意说出是谁……死亡面前,有人到底挨不过恐惧,颤着手求救。
斩首。
常善撇过一眼,毫不在意。
什么秘密能瞒过陛下,他费心隐瞒的事情,陛下早就知道了,留着他,也不过是看做跳梁小丑,用以逗乐罢了。
内卫做事,不留后患。
胸口有可能射偏,割喉也可能留下一口气,但人没了头,就绝对活不了了。
一个个首级被割下,地牢中一片狼藉,除了内卫等人,再无一个活口。
吩咐了下面的人将这些尸首处理掉,挫骨扬灰,一个不留,常善则转身,带着一身的血腥气,到了东宫。
秦顺安端坐在榻上,看他到来,一眼也微抬,很是镇定,笑着说,常公公来了。
是父皇让你来的?他抬头,带着若隐若现的兴奋。
曦光生气了吧。
常善低头轻笑,一字一语,不急不缓的说出了后来曦光的反应。
秦顺安面上的笑意渐渐消失,变得面无表情。
曦光,在心疼秦枕寒?你在骗我。
他说,他不相信。
曦光性子善良,连他责罚宫人都看不过眼,怎么会毫不在意?殿下想多了,奴才所言,句句属实。
常善笑呵呵的。
呵。
秦顺安只是一声冷笑。
常善看他,有事也觉得可怜,自欺欺人到这种地步,何必呢。
不过他又有什么可怜的呢,当初众臣给陛下选嗣,可是有三个人选,结果一个死了,一个残了,只留下他。
说到底,这一切,都是他自己求来的。
知道叫不醒他,常善也不欲再废话,直接转身走了。
常善轻蔑又怜悯的笑尤在眼前,秦顺安怔然出神,忽而疯了似的掀翻了眼前的一切。
不,不,他们都在骗他,都是骗他的!!!宣泄完心中的愤怒,秦顺安坐好,又慢慢笑了起来。
他还有机会,他还没有输。
皇帝很快就要死了,他想。
曦光,终究还是他的。
宴会不停,直到深夜,等宴会将散,秦枕寒带着曦光提前离开,她都忍不住松了口气。
好在,之后就能闲着了。
据说前朝不是这样的,先帝极爱热闹,会带人去南苑射猎,打春,各种仪式,要忙忙碌碌到上元节后才会停歇。
宫人们七嘴八舌的和曦光说着这些,昨夜的解禁显然让她们活泼起来,胆子也大了些。
想去吗?秦枕寒过来时正好听见她们说,就随口问了一句。
他记得曦光也爱热闹。
曦光却摇了摇头。
怎么,累了?秦枕寒忙关切的问。
两人说起话来,宫人们就已经知机的退下。
曦光轻轻笑了笑,说,我就是不想去,在殿里待着挺好的。
她以后还有大把的时间玩乐,但是在现在,她想好好陪陪秦枕寒。
时间,不多了。
曦光的心思对于秦枕寒而言,想来通透简单,他很快就明白了她的想法,眸色一深。
分明不舍,也还要走吗?曦光,出宫后,你想去哪儿?秦枕寒问。
去江南吧。
曦光笑着说。
秦枕寒心中一动,问,为什么是江南?安王府,就在江南。
江南小桥流水,水软山温,我自然是想去看一看的。
曦光笑着说。
最主要的是,师傅说过,她是在江南捡到她的。
她总想着去看一看。
秦枕寒一笑,眸光莫测。
你自己去朕不放心,朕挑了几个人跟随你,明天让你看看。
他说。
曦光忙拒绝,说,不,不用了,我自己能行的。
她觉得自己出门没有问题的。
你认得路?知道怎么走吗?外面的吃食不干净,常有黑店,你能分辨的出来吗?秦枕寒一一举例。
他调查过,自然知道,曦光前些年根本没出过门,唯一一次还是被太子哄骗回了京城。
曦光顿时哑然。
她,她还真不知道。
他们都是熟手,知道怎么分辨,路上有她们在,也无须你费心,你也能更快找到你师父他们。
不,不必了。
曦光到底拒绝了。
既然要离宫,她就不准备在和秦枕寒产生交集。
何必再……误人误己。
她拒绝的太过干脆,秦枕寒眸色越沉。
就这么想和他划清干系吗?他不允许。
夜夜欢尽到天明。
昭华宫中处处留下了两人的痕迹,不知不觉,就是上元佳节了。
夜里曦光乔装了和秦枕寒出去看灯,满城灯火绚丽,曦光却总觉得不如去年的更好看。
那次在皇帝的帮助下,她偷偷溜出了宫,第一次看到这玉京灯火,街道之上摩肩接踵,人行如织,各色花灯悬挂,猜灯谜的你来我往。
觉得自己这样不好,曦光打起了精神笑开,拉着秦枕寒也过去猜灯谜。
我要那个。
她看中了一盏白鹤祥云灯。
小娘子好眼光,这可是小老儿花费了整整三个月才制成的,便是称之为灯王也不为过。
那摊位上的老头立即笑起,满是自傲的说。
这灯的确显眼,更难得的是那份灵动,若非如此,曦光也不会一眼就看中。
不过,东西好了,也就更难到手。
老头给的条件是在一炷香的时间内将他摊位上所有的灯谜猜中,才能拿走。
当然,若是猜不中,百两银也可。
这样一盏灯笼,就算看在这顶尖的技艺份上,也顶多值几十两,老头儿开这个价,明显是不想轻易的卖出去。
曦光一时纠结,不知道秦枕寒能不能猜中,让她花那么多的银子,她又不愿意,正准备走,就见身侧的人已经牵着她上前了。
一个个灯谜的答案被他准确的说出,周围惊声一片,不知不觉,这个摊位上竟然被人围满了。
曦光看着秦枕寒沉稳从容的侧脸,眼中晶亮,竟移不开眼。
你好厉害啊。
她搂了人的胳膊,忍不住惊叹,很是自豪。
秦枕寒看着灯谜,抬起手轻轻顺了顺她的发,边准确的报出了答案。
曦光目不转睛的看着他,牢牢记住了他现在的样子。
以后,就再也看不到了啊。
她嘴角的笑淡下,却又飞快扬起。
这个摊位大大小小约百余盏花灯,在那支香还剩下些许的时候,秦枕寒成功猜到了所有的谜底。
围观的众人顿时哄堂喝彩,满街都是欢呼声。
曦光也忍不住笑开,晃起了秦枕寒的手臂。
成了,成了。
这一刻,她已经不记得了什么花灯,满心都是秦枕寒做到了的欢喜。
秦枕寒只是微笑看着她,耐心极了。
小老儿苦着脸取下了灯笼,等递给曦光时却已经笑了起来,说,小娘子你的夫君真是厉害,小老儿输喽,输喽。
给灯笼,祝二位百年好合,永结同心。
夫君?她面上一热,结结巴巴的说,不,不是,他……秦枕寒却已经笑起,接过了灯笼,说,老丈的手艺也很好。
说着话,他取了一张银票放在摊上,牵着曦光就准备走。
诶诶,不可不可,说好了猜灯谜就给灯笼,这银票我不能拿。
小老儿忙拿了银子追上去。
一直跟在两人身后的内侍笑着拦住他,说,老丈收下吧,您刚才说的话我家主子听了高兴,这是赏你的。
安心拿着就好。
老头顿时怔愣。
就为了那两句祝福的话?这心里不踏实,他就拉着人不放。
内侍见了笑,说,您收好就行。
说着话,他一挣,已经跟了上去。
老头追之不及,低头看了眼银票眼睛一睁,差点抽了口气,好险忍住了没露出异样,将银票收进了贴身的地方。
他还以为是几十两,没想到竟然是五百两,这位老爷好大的手笔。
曦光总是看着秦枕寒手中的白鹤灯,新奇极了。
她刚才倒是拎了一会儿,只是虽然不算重,拿的久了她也不舒服,秦枕寒便接了过去。
两人在灯市中逛了许久,人群渐散,曦光拉住秦枕寒说,我们今夜住客栈吧。
好。
秦枕寒看着她应下。
曦光就左右看看,选了一家看着差不多的客栈,拉着秦枕寒进去。
等开好房间,两人进去,她却不由皱眉。
虽然整洁,但东西却都有些粗糙——发现了自己的想法,曦光一怔,她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挑剔了?她站在那里,出起了神。
怎么了?秦枕寒眸中微动,笑着问。
曦光摇头,没说什么。
她只是在想,自己已经被秦枕寒宠惯了。
街上的热闹渐渐消退,所有呜咽都被掩在唇齿之间。
秦枕寒今夜格外的疯狂。
曦光最后昏昏欲睡趴在他的怀中,指尖搭在他肩背的疤痕上,虽然那些伤早已经恢复,却留下了大片触目惊心的痕迹,她听着耳边声声心跳,强撑着些许神智。
她想说些什么,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曦光,朕在京城等你。
秦枕寒却已经开口了。
曦光抬头看他。
不要嫁给别人。
朕会疯的。
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