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曦光?她不是叫盛曦吗?按察使崔府中, 王氏惊愕的道。
崔云萼恍然之后心中一松,竟然有种尘埃落定之感。
她猜对了。
想来, 之前应该是化名。
她说。
不不不, 你说,会不会是镇国公府为讨皇帝欢心,所以特意寻来的美人啊?王氏却是另一种想法, 她知道的多些, 比如镇国公府的确是从来都没有什么表姑娘过,眼下却突然冒出来了一个盛曦光。
比起外室女一说, 她倒是觉得这个可能性更大些。
崔云萼欲言又止, 到底没说曦光有孕一事。
别的都能假装,但孩子的事是不能骗人的。
而且那个背影……想来, 传闻中微服民间的陛下, 这段时间怕是都呆在那个不起眼的院中吧。
管她是为什么, 左右和我们家没关系。
王氏惯来是个没心没肺的性子, 也没纠结多长时间, 就已经撂到了一边,开始操心崔云萼的婚事。
她记得, 这次京中来的好些少年, 都很不错,勉强能配得上她的女儿。
另一边,徐家,徐仲仁叫了徐念瑶到书房,仔细询问了一遍关于曦光的事情。
徐念瑶一一说了, 而后不解的问, 爹, 你问这个做什么?徐仲仁告诉了她原因, 徐念瑶顿时就愣住了。
皇后?她吃惊的说,怎么也没想到会这样。
徐仲仁心中揣摩着这件事,嗯了一声。
这,这……事情来得太过突然,徐念瑶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曦光竟然被封为了皇后?她震惊的想着,忽然就想起了上次问起曦光关于皇帝的事。
难,难怪她那么说。
她游魂似的喃喃了一句。
说什么?徐仲仁敏锐的问。
徐念瑶就转告了她当时说的话,徐仲仁神情微动。
看来,这件事并不是陛下突然做下的决定,两人之前就熟识?诸人心思各异,只等下午去行宫。
再多猜测,等见到了人,自然也就分明了。
秦枕寒走后,曦光就有些打不起精神,直接回屋中睡了。
昏昏沉沉一觉,醒来后用完膳,她总忍不住去看天色,心不在焉的,连听说书先生说书,都提不起兴致。
这般不知道多久,她又有些困了,周嬷嬷悄然进来,笑着说,姑娘,我们该启程去行宫了。
曦光立时精神一震,坐起了身。
丫鬟们细心准备妥当,拥簇着她出去。
外面镇国公祖孙既然都已经准备好,等见了曦光,便含笑打了招呼。
妹妹,你来了。
萧云微从容的唤了一声,看不出丝毫端倪。
相比之下,萧云清却总忍不住去看曦光,眼中很是好奇。
兄长。
曦光想了想,很是生疏的称呼道。
萧云清面色忽然古怪。
互相打过招呼后,曦光上了马车启程。
而镇国公祖孙几人,则都骑马在前头走着,百年公府培养出的高傲威严,这般一看,便让人觉得气势不凡。
想说什么?看着弟弟欲言又止憋得不行的样子,萧云微为了一句。
萧云清早就等着他这句话了,闻言扯着缰绳靠近他,压低了声音说,你说她叫我们兄长,那陛下——噤声,萧云微立即打断,看着他眼含警告,说,不要乱说。
我就是好奇。
萧云清嘟囔,这可是未来的皇后,叫他们兄长,那他们岂不是成了皇帝的舅兄了?只是一想,他就忍不住有点激动。
看着跳脱的弟弟,萧云微无奈,只得又警告一句,看他听话应下,保证再也不乱说了才放下心。
马车摇摇晃晃的,曦光扛不住,一上车就强行让自己睡着了。
行宫建在江州西边的云湖边,与湖中心的小岛相连。
一个个小岛星罗棋布,被画壁回廊连接,一座座宫殿点缀其间,雕梁画栋,飞檐斗角。
每逢早晚,云湖上水汽蒸腾,将宫殿萦绕,若隐若现,如同仙宫一般,美不胜收。
行宫外,眼见着常善已经候在了门外,萧世安等人翻身下马。
常善略略寒暄了几句,就走到了一直未动的马车边,问,娘娘可还好?他可是知道这位主的情况的。
姑娘一上车就昏沉着睡着了,这……周嬷嬷小声回答,有些为难要不要叫她醒来。
那就随杂家入宫吧。
常善隐约有些松了口气,睡着了不遭罪,转身在前面不急不缓的带着路,萧家祖孙几人跟上,马车不急不缓的缀在后面。
一行人就这样入了行宫。
外面不少人看着那辆马车,眼珠子都要瞪掉了。
这入了行宫,除了陛下之外,任是谁也要下马走进去,但这个马车竟然直接进去了。
消息飞快传出去,让不少人都随之惊愕。
陛下对那盛曦光的偏爱还近在眼前,如今又是如此,莫非真的是她?行宫之中,镇国公府来的不算最早的,还有好些人早早就到了,其中就包括饶国公府。
张家的人自从早上得了信就心急如焚,他们如今没落,更不受皇帝看重。
整日里做梦都想再送一个女儿进宫,搏一搏宠爱,拉拔一下自家。
若是以前皇帝没这个意思也就罢了,那盛曦光出身在哪儿,断然是做不了皇后的。
眼下,怎么又出了一个?还是镇国公府的姑娘?这个身份不比之前,身为镇国公府的表姑娘,身份勉强算是够得,陛下若是执意,群臣还真不好反对。
这,这可如何是好?云儿,来,好好和伯母说说那盛曦的事情?世子夫人蒋氏心中思量,唤了张寄云道身边温声问询。
张寄云自从早上得知这件事后,便心中慌乱,直到现在。
这次她爹倒是没有打骂她,但是看她的目光冷的,让她只是想起就浑身发寒。
蒋氏自己的亲生女儿早已经成婚,并没有带在身边。
这会儿伴在她身边的,则是张家五房中最出挑的三个姑娘,张寄瑶,张寄兰,张寄瑜,听了她的话,几人都看向张寄云。
她们是知道长辈的意思的,皇后之位如此尊贵,况且陛下又如此俊美威严,她们自然也是愿意的。
只是没想到,横空出世了一个盛曦光。
几个姑娘只是想起,就忍不住揪了揪帕子。
对上几个姐妹的目光,看着她们或是秀美,或是娇柔,或是艳丽的容颜,张寄云想起自己,心中酸涩又嫉妒。
她的脸被毒蛇咬伤,为了活命划了一道口子放血,如今虽然已经痊愈,但却留下了一道永远也去不掉的丑陋疤痕。
若非如此,如今她也能和几个姐妹有一样的机会,而不是……张寄云不敢多想,忙轻声说了,来之前她娘陈氏就吩咐过,让她努力讨大伯母的欢心,若能得她的庇佑,纵使她爹心狠不顾女儿,她以后也能顺畅些。
众人都认真听着,心中则想着对策。
不止张家,虽然皇帝无意女色,但皇后之位多的是人盯着,早在上午消息传出时就收集起来这位未来皇后的消息,这会儿都在心中盘算着。
下午的日头渐渐偏西,来的人越来越多,宴会等到晚上才开,这一下午的时间,众人可以随意逛逛。
今日办宴,除了陛下所在的广阳殿周围,来的人都可以尽去,并无拘束。
不少人都想着来看一看这所谓的皇后是何等模样,早早的就来了。
燕灵璧等安王府一行人来的不早不晚,刚一进殿,众人的目光都看了去,想知道这个据说和盛曦十分相似的王妃生的何等模样,顺便验证一下心中的猜测。
等真的见到了人,之前见过曦光的众人心中都是一个咯噔。
太像了。
若真是如此,怕是此盛曦光,便是彼盛曦光了。
诸人心思转动,想着破局之法。
不多时,她们收到消息,马车到了宣明殿外,遂开始了等待,可好一会儿了,竟也没见人进来,顿时皱眉。
马车被赶入了殿侧的院落,瞧着依旧熟睡的曦光,谁也不敢打扰,只等着她自己醒来。
云芝准备好了东西,只等曦光一醒,就能为她打理仪容,而小兰则脱身去了膳房,为曦光准备膳食。
一路摇晃,曦光心中惦念着也不敢醒,如今总算停下,没多一会儿就睁开了眼睛。
姑娘,您醒啦。
云芝顿时惊喜道。
曦光嗯了一声被她扶着坐起身。
到了?她随手挑开帘子看向外面,入目好似在一个园子中。
再一看周围不见秦枕寒,顿时失望。
我为姑娘整理一下仪容,云芝跪坐在一侧,将曦光睡乱的发打理好。
这会儿想必宴会上的人都等着姑娘您呢,这么多人看着,陛下要避着些,怕是不能来的。
深知自家姑娘最近尤其的粘陛下,云芝温声宽慰。
为什么要避着?曦光听着这两个字,有些不舒服。
云芝轻笑,道,陛下也是为您着想,眼下若是太过亲近,别人怕是要胡说的。
掩耳盗铃。
曦光只是说。
她这张脸,只要一出现,谁不知道是她回来了。
但没有证据,谁也不敢胡说啊。
云芝耐心的哄着她。
也是。
曦光想了想,忽然轻笑,说,你说我如果装成什么不知道的样子,她们见了会怎么想?会不会觉得她是个替身?对了替身还是在赵嬛音那里听到的,什么替身文学,狗血白月光,虐恋情深之类的。
她总是会说一些奇奇怪怪,却又很有意思的话。
她若是见了她,会不会这样想?她难得的起了玩心,云芝只有赞同的,立马捧场说,姑娘可以试一试。
罢了,顺其自然吧。
曦光也只是随口一说,她实在是没有心力去应付那些人。
有这个时间,她还不如多休息休息。
如是说着,等小兰送来膳食,曦光用过之后,就起身,去了宣明殿。
宫人远远就屈膝请安,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在请安声中,喧闹的宣明殿似乎隐约安静了些。
曦光抬步进去,便对上了一众震惊的目光。
真的是她回来了。
在这一刻,无数人心中想到。
不再是太子侧妃,不再是帝王爱宠,她换了个身份,干干净净的出现在了众人的面前。
这,应当是那位高居丹陛之上的陛下早早计划好的吧?无数人心中怀疑,但是也只能怀疑。
没有证据就质疑圣意,是为大不敬。
曦儿,来。
见着人,燕灵璧立即笑着招手,以安王府的身份,她本该最后来的,可因为惦记着曦光,便早早的就到了。
姨母。
曦光笑着过去,对着怔怔看着她的秦姣姣微微一笑,正要坐下,宫女小心翼翼的说,姑娘,你的位置在那边。
她指向左侧最上首的位置,正好和燕灵璧对面,中间隔着宽阔的大殿。
身为安王妃,燕灵璧本该是殿中女眷身份最尊贵的人,要居于左上首,但来的时候却被安排在了右上首,当时殿中的人就在猜测,那个位置会不会是曦光的。
眼下一见,果不其然。
我想先坐在这里说会儿话,可以吗?曦光无意为难宫人,好声好气的询问。
没想到她竟然会问询,宫人顿时有些受宠若惊,忙说,自然是可以的,姑娘您随意就好。
她说着话,又忍不住看了眼曦光,确定她真的没有生气,才算松了口气。
曦光这才在燕灵璧的身边坐下。
你今天可得小心些,燕灵璧先提醒,点了几个人出来。
早在之前,她就将伴驾而来的众人,还有江州有心思的人都弄清楚了,就怕曦光不提防之下会吃亏。
听她说着,曦光抬眼在殿中扫过,果然就迎上了诸多意味不明的眸光。
她收回眼,轻轻一笑。
您放心,我知道的。
曦光说。
她从来都不怕这些人,以前不怕,是因为不在乎,现在不怕,是因为她相信秦枕寒。
再说,曦光从来都知道,怕是解决不了问题的。
更重要的是,你该怎么做。
广阳殿,早在常善回来后,秦枕寒就已经分了心,得知她醒来后,便直接动了身,往宣明殿行去。
燕灵璧哪里放得下心,陛下是好,但麻烦也多。
这一点,在没有比她更清楚的人了。
想当初嫁给秦臻则的时候,也是如此。
盛姑娘?两人正说着话,已经有人按捺不住了,一个容貌娇媚的女子唤了声,见着曦光看去,方才好奇的问,您可知道,您和陛下曾经的一位爱宠,生的一模一样?爱宠二字,由她笑吟吟说来,带着些许轻嘲,殿中顿时响起几声嗤笑。
谁人不知,盛曦光当年被陛下从太子身边抢走,养在昭华宫中,自始至终都没有名分,也只能用爱宠这二字来说了。
爱宠?谁?曦光打起精神问。
她记得,这个女孩据说是靖安侯家的姑娘,葛玉茹。
你不知道?葛玉茹有些惊讶,说,自然是名传天下的盛曦光了。
没想到竟然有这样的缘分,你们不止名字一样,连样貌都几乎相同。
声音在殿内响起,诸人都将目光看向了曦光。
证据不好找,但若是曦光自己被人问出了破绽,那他们正好借机发挥。
纵使换了身份,她也曾是太子的妻妾,岂能为后。
那的确是巧了。
曦光神情淡淡,既然秦枕寒都为她做好了准备,她自然不会拖后腿。
早在来之前,她就做好了一切准备。
见状,不少人顿时失望。
可这也太巧了,姑娘一直都叫这个名字吗?以前是哪里人士?又是如何与陛下相识的呢?葛玉茹接连问道,而后诶呀一声,似乎有些不好意思的说,瞧我,竟问个没完,只是实在好奇,还请盛姑娘莫要见怪。
不知姑娘,可否为我解惑?她看着曦光轻言慢语道。
我若就是要见怪呢?曦光反问。
没想到她会不按常理出牌,葛玉茹怔住,按理说,这会儿不是应该展示自己的端庄大度的吗?而且,你刚才说的是爱宠。
曦光又说。
葛玉茹忽然就觉得有些不妙。
可据我所知,盛曦光在去世之后,就被陛下追封为了皇后,你这样说,是否不敬?还有诸位,刚才似乎笑了?曦光一一看去,很是记仇。
刚才这些人表露出的嘲讽,她可都记得呢。
众人脸色顿时一僵。
就是因为这样,我才好奇呀。
葛玉茹飞快的维持住神情,笑着道,您瞧,这连着两任皇后,竟都叫做盛曦光,来日史书记载,怕是要让不少人疑惑呢。
盛姑娘这样说,看来是很喜欢先皇后了?是相识吗?莫非是姐妹?她一句一句的问,试图让曦光露出破绽。
曦光不动声色,心里却有些不耐烦了。
最重要的是,她坐着有些累了,想躺着。
不是说了,纯粹是巧合。
反正曦光就咬紧了这两个字。
眼见着她丝毫破绽都不露,不少人更加失望。
葛玉茹却不甘心,她的父亲靖安侯也算是天子近臣,手握护卫玉京的五军卫之右卫,堪称是手握重权。
她早些年见过天子一面,斯人俊美如斯,又威严如斯,她一腔少女情思,顿时都缭绕而去。
家中也希望能添一位皇妃,这些年都在想着法的让她在陛下面前露面。
可陛下却连一眼都不曾多看过她。
而这样冷漠的人,如今却这样偏爱这盛曦光。
葛玉茹越想越恨,还要再说,就被她身边的母亲拦住。
看看什么场合?她说。
抬眼扫过大殿,葛玉茹终于压下了心中那口气,她可不想为她人做了嫁衣。
见她不开口了,众人顿时失望。
见着伯母还有几个姐妹的样子,张寄云咬了咬牙,再看一眼端坐其上的盛曦光,到底没忍住怨恨,悄悄说了她偶然得知的秘密。
伯母,据说,盛曦光有了身孕。
她附耳过去,悄声说道。
蒋氏一惊,豁然看向张寄云。
当真?她惊醒过来,压低了声音问。
张寄云点了点头,说,我是从秦妍妍那里得知的,据说,盛曦光借住在王府之时,总是反胃恶心,连花香都闻不得,她娘说,这是有了身孕。
她和秦妍妍都不喜欢盛曦光,后来聊天时,对方不小心失言说出,她当时特意问过,对立面的详情知道的很是清楚。
蒋氏看向曦光,神色莫测。
伯母,要不要?张寄云说出这个的目的,就是想当众揭穿盛曦光,见着她没说话,忙又说。
不可!蒋氏收回双眼,低声制止。
张寄云顿时不解。
蒋氏心中盘算,甚至有些着急,转头叫来了自己的嬷嬷,让她将这件事转告给饶国公世子。
若真是如此,已经不是盛曦光颜面的事情了,这个孩子,极有可能是当今的第一个子嗣。
揭穿了这件事,纵使会让盛曦光颜面扫地,但有这个孩子在,陛下若是执意立她为后,大臣们还真不一定能拦得住。
眼下盛曦光是不是原来那个,当不当皇后已经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她腹中的孩子,未来的皇子。
不过,以前听说陛下中毒,不能再有子嗣,她却有了,是弄错了,还是说,陛下的身体恢复了?若是后者,那……张家若是能再出一个皇子……如是在心中盘算,蒋氏可谓是坐立不安,恨不得现在就起身,去和家中商量一二。
眼见着葛玉茹放弃,饶国公一行人也没什么动静,其他人左右看看,一时间谁也没有出头,正在这时,一个内侍匆匆进殿走到曦光面前,笑呵呵的说,盛姑娘,陛下有请。
盛曦光眉眼一抬,便就笑了。
自从进殿以来,她的神情就始终淡淡,眉眼无波,眼下乍然一笑,竟让人忍不住抽了口气。
曦光没有废话,直接起了身。
云芝忙上去搀扶。
内侍在前带路,曦光一路往外走去,本以为还要去别的宫殿,谁知一出门,就见秦枕寒正站在殿外廊下,含笑看着她。
本来准备进去接你,但又担心浪费时间,便让人接你出来。
秦枕寒温声说,他若是进去,难免要被众人见礼,实在耽搁时间。
累吗?秦枕寒可是记得,曦光现在整日躺着,稍微坐一会儿,就要腰酸疲乏的。
曦光本来觉得可以忍受的,但见着秦枕寒,忽然就委屈起来,再没了刚才在殿中的从容冷淡。
累,我想躺着,不舒服。
她过去攥着秦枕寒的衣袖,软了声音。
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