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搭救◎无双回到萧府的时候, 萧府的所有人都意想不到。
所有人都不理解,无双明明好端端的呆在云梦,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回雍都, 陪萧让赴死?他们自然不知道,无双是被凤煦的一封信逼回雍都的, 而是都以为无双是救夫心切,才回雍都的,忠厚善良的萧修廉还告诉无双,说他还有些门路,如果无双现在想离开雍都,他可以帮忙。
无双只是摇头:我不走。
萧修廉不解:但是公主留下, 很有可能会受我兄长牵连。
无双只是问他:那你为什么不走呢?萧让对你,也并没有太好。
萧修廉怔了一怔,这个无双公主从未来过萧府, 她怎么知道兄长对自己不好?他还不知道, 无双便是三年前的阿妧, 只是觉得两人长得甚为相像罢了, 萧修廉讷讷道:兄长虽然对修廉没有很和气,但是, 那也是修廉的兄长, 修廉就算散尽家财,也会救他的。
萧修廉虽是个书呆子, 可说到做到, 萧让被囚的这些时日, 他的确散尽家财, 四处求人, 想救萧让出狱, 但是他在朝堂毫无根基,钱虽散出去不少,但是却什么用都没有。
无双瞧着温润木讷的萧修廉,忽笑了笑:你兄长有你这样的弟弟,是他的福气,他不懂得珍惜你的这样的弟弟,是他的过错。
萧修廉只是道:不敢当……还是修廉无用,不能搭救兄长。
无双问:你兄长……在狱中,怎么样了?萧修廉脸上浮现凝重神色,他只说了句:王上让东昌公审理兄长的案子,但是,东昌公和兄长,是有杀女之仇的……萧修廉没有说下去,无双却听出了他的意思,东昌公本来就和萧让有私怨,那为逼萧让认罪,自然会无所不用其极,而萧让又是宁折勿弯的骄傲性子,想必在狱中,不会太好过。
无双叹了口气,罢,东昌公和萧让的私怨,说到底,也是因她而起,若萧让不是为了她杀了荣安郡主,那和东昌公也结不了仇,既然这事还是和她有关,那她便应该还萧让这个人情,她更不应该在此时走了。
于是无双真情意切对萧修廉道:你放心,我会与你一起,救下你兄长的。
-不过这雍都之中,除了无双和萧修廉,也没第三人想救萧让了,就连萧让的亲生母亲萧夫人,也对他不闻不问。
无双还记得,三年前,萧让因为杀了荣安郡主,被雍王囚在宫中,生死不知,她去求萧夫人救萧让,反而被她痛打一顿,扔了出来,所以这次,无双也不对萧夫人抱什么期望了,更没想过去求她。
但是她没去求萧夫人,萧夫人却主动邀她和萧修廉,去她院落一聚。
一见到无双,萧夫人就道:无双公主,好久不见了。
数月前,无双离开雍都的时候,曾在雍都隆兴寺见过萧夫人一面,所以萧夫人这次主动问好,无双倒也不太意外,无双笑道:并没有很久,也就数月而已。
萧夫人莞尔,她身旁伴着萧修廉,三人在院落中走着,萧夫人忽道:数月前,和公主相见之时,我如何都想不到,公主居然会嫁给萧让。
无双垂首:我也没有想到。
萧夫人道:萧让虽是我的儿子,但他性情冷淡,脾气暴躁,而且杀人如麻,实在不是一个好归宿。
无双是怎么都没想到,萧夫人在萧让生死关头,还对他耿耿于怀,萧修廉也没想到这点,萧修廉向来孝顺,但此次忍不住道:母亲,公主与我都在为营救兄长奔走,这种时候,咱们更应该齐心协力,救回兄长啊。
萧夫人冷淡道:若非他平日骄横跋扈,郡主都敢杀,也不会引来今日的祸事。
无双终于为萧让说了句公道话:飞鸟尽,良弓藏,萧让此番入狱,和他平日行径,也没多大关系。
她意思是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萧让的祸事,根源是功高盖主,和其他无关。
萧夫人沉默了下,她对无双道:我与公主在隆兴寺相谈甚欢,所以还是想多嘴几句,我那逆子,实非良人,公主若要和离,我绝不会阻拦。
无双苦笑:和离?我是给萧让送过和离书,但是他撕了。
萧夫人诧异:还有这种事?无双又道:不过……我现在,不想和离了,至少现在不想……夫人也不要劝我了,我是不会走的。
萧夫人微微叹了口气:也罢。
她又转而对萧修廉道:你兄长对你,向来是横眉冷对,你的仕途,他也从不屑于帮半点忙,你又何必为了他,散尽家财呢?你不为自己考虑,也为你妻儿考虑考虑。
萧修廉似乎有些生气,他道:此时不管兄长,那是禽兽行径,儿恕难从命。
可他并非是你兄长!他一日姓萧,一日就是修廉的兄长。
萧修廉也执意要救萧让,萧夫人眼见两个都说不动,于是疲倦道:好,但愿以后,萧让他能记得你们的情份就好。
-离开萧夫人的院落后,萧修廉还有些怏怏不乐,他对无双道:母亲今日,着实有些奇怪。
怎么说?她老人家,并非是个喜欢落井下石的人,就算她十分憎恶兄长,但是,按照她吃斋念佛的性子,也不会选择在此时雪上加霜,今日她却又是劝你和离,又是劝我不要管兄长,真是有些奇怪。
无双倒不这么想:夫人讨厌萧让,因此不想让你我救他,这也没什么稀奇的。
萧修廉摇头:你和母亲相知甚少,但是我是母亲一手带大,她的心肠,其实比谁都软,她今日,真的和平日不同。
无双本想再说什么,忽见已经走到她以前居住的院落,不由停下脚步,往里面张望着,那是她以前住过的下人房,不知道如今,又是谁在里面居住。
萧修廉见她停下脚步,他也往里面瞅了瞅:哦,那个院子啊,那是三年前,兄长的贴身奴婢住的地方。
是吗……无双喃喃道。
嗯,那奴婢,名叫阿妧。
萧修廉想了想,还是把她与公主长得还有几分相似这句话吞了下去,毕竟和一个奴婢长得相像,说出来,恐会惹得无双不快。
无双却抬脚就往那个院落走去,萧修廉愣了愣,也跟了上去。
-这个院落,本来有好几间下人房,无双径直走到她以前住的那间,她推开门,只见房间里面,空无一人,但打扫的很是干净,一切布置,都和她三年前离开的时候,一模一样。
她不由问道:这间房,没人住吗?萧修廉道:本是阿妧住的,阿妧走后,兄长就将这院子里其他奴婢也赶了出去,还吩咐阿妧住的这间房,要日日打扫,里面的布置陈设,谁都不许乱动,如果谁擅自动了,就乱棍打死,是以一切如常。
无双抚摸着房间里的桌案,上面一尘不染,连半点灰尘都没有,床头上,还放着她以前穿过的碧色衣服,也是叠的整整齐齐,无双咬着唇,心中已经说不出到底是什么滋味。
偏偏萧修廉还以为无双在介意阿妧,于是道:那位阿妧姑娘,听说已经死了,兄长既然娶了公主,就会对公主一心一意的,公主不需要介怀阿妧。
嗯。
无双随口应着,她忽又问了句:你兄长,对阿妧,一直很是挂念吗?萧修廉沉默了下,他知道他此刻应该说不挂念,因为若无双一吃醋,不救萧让了怎么办,但是萧修廉是一个正人君子,而且是个有点迂腐,从不会说谎的正人君子,所以他迟疑了下,还是道:兄长对阿妧,的确十分挂念,两年内,兄长曾回了一次雍都,他回来的时候,并没有歇息在自己的卧房,而是一直住在阿妧的房间,哦,就是这间,当时兄长每晚都喝到酩酊大醉,怀中抱着阿妧姑娘留下的碧衣才能入眠……世人都说,兄长喜欢姜云曦,喜欢到每晚要抱着姜云曦的骨灰入睡,其实根本不是……我就没见过姜云曦的骨灰,倒是只见到阿妧姑娘的碧衣……我知道了。
无双忽打断萧修廉的话,她侧过头,避开萧修廉的目光:你不用再说了。
萧修廉惴惴不安:公主是生兄长的气么?是。
萧修廉吓了一跳:但是,阿妧出现的时候,公主还没有出现……我相信兄长对阿妧的感情是真的,对公主的感情,也是真的……我不是为了这个生气。
那是为何?为何……无双喃喃道。
她为何生气,她自己也说不清,她从一个又一个人的口中,吴钩的、蘅因的、萧修廉的,得知萧让对待阿妧是如何痴情,萧让并没有负她,他也的确做到了世间万物,皆不如卿,可是,他再怎么痴情,再怎么为了她肝肠寸断,她都不知道啊。
他抱着她的碧衣才能入眠的时候,她在干什么呢?她在肝肠寸断他的绝情,她在宁愿忍受十八根银针入脑的剧痛,也要忘了他,他的情深,她不知道啊,所以他再怎么自虐式的伤心伤身,除了让两个人都难过,又有什么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