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习瓜子儿、饮料、矿泉水、卫生纸——地道的安县方言夹杂着嘶啦嘶啦的劣质电流从火车站旁的单间小超市里传出来,那位置得天独厚,进站的路人都要被这喇叭声仔细洗礼一遍。
楼顶的照明强光灯也只够照亮一点不大的区域,剩下的地方都尽数是黑黢黢的。
时晨从上衣口袋里拿出手机看了一眼时间。
22:25。
距离她要乘坐的火车还有近一个小时,时间来的及。
这次时晨和同学去滨城,可不是什么游山玩水,暑假旅游。
她是带着任务去的,换句话说,她得带着学分回来。
时晨,崇浦大学地理科学学院在读生,开学升大二,每个暑假有他们学院的特色实习活动。
这个暑假的假期专业实习,为期半月,特地人性化的安排在了暑假最后。
之前的学姐学长都是一放暑假就去了,统一包车从学校出发,九个小时硬座,人挤人,箱子挨着箱子,腿都伸不开。
人性化考虑的结果就是,他们这一届,大家自行订票,交通工具任选,到地方集合,结束后自由安排,赶上开学报到就行。
但是,时晨没体会到这种人性化的好处,反而她很心累。
自从通知一出来,集合地点定在了滨城火车站,可供选择的也就那么几张。
时晨每天都在提心吊胆的看着车票,生怕一个不留神,余票就从她眼底下溜走了。
等到最后,她也没买上称心的车票。
邻近县市看了个遍,也就只有安县还有直达滨城的火车,跟人一合计,也只能先买上再说。
正好晚上睡一路,第二天早上七点能在滨城火车站集合。
都准备好了吧,我和你爸也只能送到这里了。
杨江迎转头看向时晨,这地方有厕所吗?有的。
杨江迎女士伸手接过箱子,四处张望了一下,哪儿呢?凭借刚走过来的临时记忆,时晨伸手往后指了一下,那边呢。
杨女士越过她看过去一眼,隔着小超市50米左右的角落,立着个大的红底白字的牌子,印着俩方方正正的大字,厕所。
她眉间透漏出些许毫不遮掩的嫌弃,提议道,能行吗?这地方的能干净吗。
时晨第一次来这里,她也不知道干不干净。
她潜意识里觉得应该是干净的,毕竟,现在什么社会了,火车站旁边的厕所这多少代表着火车站的脸,别看就算是个小站,那也得要脸不是。
别去了。
杨江迎还是觉得有点膈应,皱着眉絮絮叨叨,进站再说吧,火车也行吧。
她越说越生气,语速也越快,听起来要跟人吵架一样,你们这个实习跑这么远干嘛,你们崇浦没个山,没个水吗?时晨没反驳,也不想和她多说。
人和人都不一样,山跟山自然也不一样,水也是。
看着时晨温吞的不说话,杨江迎更来气了,从她买火车票扯到报专业,一样样的数落。
非买什么火车票啊,临桐就有机场,直接就走了。
该省省,不该省的省了那也不叫省。
杨江迎脚上踩着高跟鞋,身形一点也不晃,看你这专业,哪有女生爬上爬下的,等着看别人坐办公室吹空调,你就哭吧!时晨略过她后一个问题,只答了一句话,火车方便。
滨城机场和火车站正好是个对角线,来回倒腾,肯定是不如火车方便。
看着来往的人群,时晨跟她妈妈说了一句,直接拿着手机去了旁边的自助取票处。
彼时还是2016年,电子火车票还没普及,乘火车还是得纸质车票。
短暂逃离杨女士的唠叨,时晨不自知的松了口气。
平常取票的地方乌泱泱的一大堆人,压根看不见前边。
可能现在到了深夜,早就过了人们忙碌的时间,她直接能刷证件取票,不用排队。
等时晨出来下了台阶,才看到杨女士和时先生翘着二郎腿坐在了一个石板凳子上。
走近后她才看到杨女士一手划拉着手机,好像在翻着什么风景图。
她没出声,径自站到另一边。
杨江迎余光瞥见时晨,拍了拍时昀示意他往旁边一点,自己挪了挪屁股,给时晨腾了一点地方。
时晨坐下才看到她手机上的内容,滨城旅游景点,她心一抽,太阳穴突突的跳。
原本时晨就打算自己来安县,这班火车的发车时间在半夜,再说她又不是小孩了,还有个同学一起,没必要让自个爸妈跟着折腾一晚上。
就好像她长不大一样。
杨女士不同意,说又不在家门口坐车还能不送她去,反正在家也没事,那她这么一说,时昀又是老婆奴,还不是老婆说什么就是什么。
送到车站后,时晨觉得时间还早,就说也别陪她等车了。
都到车站了,她这边又有同学还能出什么事情,走高速还得一个小时,歇会脚回家就行。
杨女士又不乐意了,说我什么时候走都行,坐半天车了,又不是专陪你的,你管那么多干嘛?现在看到她手机,时晨是真害怕她一个突发奇想,要跟着她去滨城。
她实习,她妈妈旅游。
况且,她从心底觉得,她妈妈真能干出这种事。
你不是说有同学么,人呢?杨女士嘴里的同学就是她学院同乡的一个女生,叫林乐乐。
一个学院不同专业,也还算熟悉。
到了。
时晨抽空看了一眼手机,才回道,在对面。
你实习结束了还能再回家吗,还是直接回学校?时晨:不回来了,就一天,结束就得去学校报到了。
这次是硬卧?时昀在她们娘俩说话间隙插了一句。
时晨:嗯,硬卧。
时昀嘱咐:你第一回坐火车,行李、书包看好了,别丢东西,注意安全。
她心还挺大,让他们放宽心,没事,没带什么贵重物品,再说我还有个同学呢。
正好手机弹出一条通知消息,时晨点进去。
【班长】:再强调一遍,明天集合地点是滨城火车站,不是机场,也不是滨城北。
像是觉得不够醒目一样,还发了一个托马斯小火车表情包,手写了两个歪歪曲曲的‘滨城’。
【班长】:咱班如果有落地机场的同学,可以联系遥感班方落西同学。
群里没人说话,班长似乎等的有些着急,又发了一条:有吗,报数?等了几秒,消息像是雨后春笋一般全都冒出来。
【甲】:没有。
【乙】:+1【丙】:没有+10086时晨潜了一会水,见没消息再出来,就关掉了手机,也就错过了接下来的消息。
【甲】:等会,是我知道的那个方落西。
【乙】:遥感也要这个实习?班长没有理会这些,再一次确认没人落地机场。
【戊】:遥感组今年有比赛,他好像也是负责人之一。
【甲】:羡慕啊,不用实习了。
几秒过后,班长发过来一条消息。
【班长】:不是,比赛结束了,他热爱学习。
【甲】:行吧,学神的世界我不理解。
【乙】:为什么遥感可以在机场集合啊?我们还得去火车站,天知道,火车票多难买。
【班长】:有没有一种可能,就他一个人去了机场。
……借着刷手机消磨了一会时光,时晨盘算着时间跟旁边爸妈说:妈妈,时间挺晚了,你们先回去吧。
杨女士慢条斯理地把纸杯装进一次性塑料袋里,手指灵活打了个结,等你进去我们就回去,回去不快嘛,一脚油门就到家了。
在家里看电视,哪比得上在外边呼吸新鲜空气啊。
时晨抿了抿嘴角,心说大晚上的哪有什么新鲜空气,别都是人吸剩下的吧。
她拿出手机给林乐乐发过去一条消息:进站不?林乐乐回复很快:现在吗?也成。
【时晨】:你取票没?【林乐乐】:取了。
【时晨】:我门口等你?【林乐乐】:成。
看完最后一条消息,时晨左手拿着手机,右手反手往后甩上书包。
注意到她的动作,杨江迎从石凳上站起来,准备进去了?嗯。
时晨站起来,背好书包,看向杨女士,我同学过来了,她妈妈要回家了,我们先进站安检。
时昀先生一手推着行李箱,躲过时晨伸过来的手,我给你推到门口,早点进去也好,别到最后忙不过来,还得安检、验票,麻烦着呢。
时晨点点头没强求,三个人并排向门口走去。
我们能有什么事,你自己多注意点,到海边的时候不会游泳就离远点,小心着。
杨女士絮絮叨叨说个不停,隔着门口还有一步距离,还想说点什么,最后也没张开口。
时晨经过检票窗口的时候,递过身份证和车票,抽空往后看了一眼。
车站门口的黑蓝色玻璃是半透明的,屋子里亮堂的灯光透过玻璃将外边的光景映的清晰。
隐约能看到时昀和杨江迎慢悠悠地并步往停车场走,光影斑驳,半明半暗。
而她站在光下,撇下明暗交杂,拎着箱子踏过安检,进入候车厅。
哎,你在这里?林乐乐拽着个箱子走过来,一手拿着个小号的粉紫色旅行包,肩膀上还背着个书包,你爸妈都走了?嗯嗯,刚走。
时晨把证件手机装好,打量了一下她身上大包小包,你带这么多东西啊?林乐乐低头看了下自己的东西,一手紧了紧旅行包,袋子松垮地挂在手腕上,还带点遗憾的抱怨,多吗?我都没敢装。
时晨往墙根站了站,然后才好好打量这间候车室,地方真不算大,车室里人挤着人,行李箱,麻袋甚至还有卷起来的被褥散放在地上,连个下脚的地方都不好找。
收回视线,时晨看着面前的行李,还是没忍住,问了句,你箱子好轻啊,怎么不把包放进去?她没别的意思,就是单纯的好奇。
你说这个?林乐乐提了下手中的粉紫色旅行包示意,我今天晚上要用的,放箱子里到时候不方便。
林乐乐想到什么,又说:等我们到了大二再也不用往外跑了,在学校就可以完成实习,哎,你们是不是还得出来?时晨也不太清楚,可能是。
恰好,一声播报响起,她们收拾着东西去排队。
时晨推着箱子,见缝插针地往里挤,这站就停两分钟,咱们快点。
林乐乐:嗯嗯,这么多人都是这个车次吗?栏杆上的喇叭经过一阵嘶啦嘶啦的开机声,不算字正腔圆的普通话穿透过来:乘坐K×××列车的旅客请前往1号检票口,准备检票进站,请按照工作人员指示穿过地下通道前往2站台,注意安全…出了候车室,门口有人指挥着,她们就顺着人流前进。
外边也就两个站台,一出门就是1站台,他们需要越过铁轨到对面2站台乘车,只能从仅有的地下通道过去。
林乐乐看着一旁亮着灯的通道,绝望地说:我天,不是吧,没电梯。
地下通道顶上安着一串白炽灯,整个通道里亮堂堂的,深灰色的水泥地,人们争先恐后地往里走。
时晨放下行李箱的推杆,攥住提手,深吸了一口气。
行李箱的万向轮随着下台阶的步伐不断磕碰到台沿儿上,时晨甚至能感觉到自己大臂的肌肉在微微战栗。
她咬了咬牙,脚上加快了点速度,提早迈下了台阶。
通过一段长廊,前边是向上走的台阶,地面上交杂着晃动的人影,时晨还能透过出口那一端空隙看见外边黑色幕布的天空,只可惜没有星星。
等出来之后,火车已经稳当当地停靠在车轨上,着急的乘客一股子涌在车门口,。
时晨和林乐乐凑近看了看,正对着这个是九号车厢。
她们是十六号,也就是说他们的车厢在火车最末尾。
大部分乘客都上车了,时晨注意到前边这几节车厢是硬座,卧铺车厢都在后边。
乐乐,快点跑。
时晨还记着这站只停两分钟,他们车厢靠后,得抓紧时间过去。
她话音刚落,耳边嗖的一声,眼前晃过一个快到模糊的身影。
时晨脑子卡机了两秒,慢慢回过神,看向前面那个冲出去好远的背影。
眼前冒出个不合时宜的念头,好家伙,她八百体测肯定满分吧。
林乐乐还算有点良心,没忘记后边还有一个被她丢下的可怜虫,头都没带转的大声吆喝:时晨,快点啊!仔细品品还想还有点不自知的嫌弃,时晨就看着她穿过拥挤的人群,声音没停顿,还是之前的分贝,咱俩不能掉车尾,快点!她喊得声嘶力竭,跟要世界末日一样,引得过路人投来视线。
时晨低着头,装作看路的样子,眼神没敢往上瞟一点,下巴紧磕着锁骨,一手拉着沉如磐石的行李,从林乐乐为她杀出的血道中狂奔而出。
她跑的也很急,箱子磕磕绊绊,还不小心碰到了人。
她又停下来,不停的给人道歉,好在那人也没怪她。
这的动静也不算小,周围的旅客齐刷刷的偏头过来看热闹。
就在她逃离众人视线,平安出行,装作一切没发生,抹平了痕迹的时候,一位热心老大哥粗着嗓子真心实意喊了一句:闺女,你别着急,你肯定不是老末儿,我们这儿远着呢。
时晨:……算了,车还是走吧,她腿儿着去。
车站时晨有种莫名的预感,这次实习不会太平。
跑到车厢门口的时候,她整条胳膊都在发抖,乘务员检查了她的车票身份证之后,就让她先上了车,还顺手帮她扶了一把箱子。
谢谢。
因为刚刚跑过来,时晨脸上还泛着红,整个人气息不稳,小口急喘着呼吸。
进了车厢,时晨眼睛一亮,看到林乐乐正拎着箱子站在门口等着她。
林乐乐还有点不好意思,因为刚才把她抛下多少有点愧疚,嘴上支支吾吾地说:我在这里等你。
找到床号,时晨把箱子推进去,一屁股坐下,轻声安慰她,我都检票进站了,还能赶不上车?林乐乐和她床刚好挨着,都是下铺,她把大包小包随手一搁,又从里边拿出两三样,转头跟时晨说:我先去洗个脸啊。
时晨摆了摆手,意识到黑不溜秋可能什么也看不见,又出声表示自己知道了。
想着等林乐乐回来,再换她去洗漱,火车上还是得有个看东西的人。
发了两条消息,她坐在床上缓解疲惫。
盘算着时间,明天六点半就能到滨城火车站,群里发的消息是七点集合,时间卡的刚刚好。
等林乐乐回来,时晨就拿着牙刷走到洗漱区,两个水池都没了空地,一个前面有个巨型垃圾袋,另一个水池前有人也在洗漱。
时晨往后站了站,挤出牙膏直接放进了嘴里。
她一边刷着牙,一边想着,这可比门口那厕所差远了,要让杨女士看见恐怕得直接下车。
她囫囵刷了会儿,等另一个人走了,她靠近水池过去刷好牙,又掬了一捧水洗了洗脸,才完事往回走。
火车已经稳步开始向前行进,人只要一站起来,就得费力保持平衡,避免身子晃晃悠悠。
车厢里黑漆漆一片,勉强能凭借外边的光亮看清仅容一人通过的过道。
时晨小心看着脚底,努力瞪大眼睛,小心翼翼避免自己摔个狗吃屎。
等挪到了床位,脱鞋准备上床睡觉,看见对面林乐乐还在咣咣咣地拍脸,手臂往后一伸从旅行包里面拿出一袋子化妆棉,又不知道摸索出一大瓶化妆水,浸湿后均匀贴到脸上。
林乐乐贴完最后一块化妆棉,注意到时晨回来,顺嘴打了个招呼,回来了?嗯呢。
林乐乐看着时晨的动作,即使车厢黑暗,也没能掩盖住她眼神露出一丝不解,你这就要睡觉啦?时晨浑然不觉,扯过被子,随口答道,声音不自觉带上一丝劳累后的慰藉,对啊,洗漱完了啊。
林乐乐:你不护肤吗?空气中静默了两秒,饶是时晨平常再怎样敷衍,现在也说不出‘我不护肤’就句话。
她想了想,找了个能说服自己又能说服别人的理由,我东西在箱子里,懒得拿了。
林乐乐露出一个‘你看我就知道’‘多亏我有先见之明’的表情,连忙跟她分享,我这里有啊,你快来敷一下。
不用啦!时晨没那个心也没那个力,我太累了,明天再说吧。
林乐乐拍拍自己的脸,拿下脸上半干的化妆棉,恨铁不成钢地说教,你不趁现在赶紧搞搞,等到了那边煤炭坑,不给你褪下一层皮?时晨挣扎着从床上坐起来,盘着脚面向对面,煤炭坑是什么鬼?林乐乐:就咱们接下来要住的地方啊,换了个好听的名叫专业培训地质公园,其实就是一煤炭坑。
时晨难得嘴角抽搐了一下,不知道该说什么。
话语间林乐乐从旅行包里又拿出一瓶,接着话题说:你知道为啥我们要跑这么远来这里吗?是崇浦山不够高,水不够亮吗?问完,她又自己回答:不是,因为便宜。
住宿条件就别想了,肯定比咱学校破多了,学姐说抢不上食堂,吃的都是剩饭,每天都自备干粮吧。
天天跑的地方也多,反正接下来的半月肯定不会太好过。
就不好过了能咋地,不去就没算挂科,挂科就算没学分,没学分就毕不了业,毕不了业不就完蛋了。
所以,好不好过,你都得熬过去。
想明白这些,时晨脱力般躺回去,发出悠长又心酸的一声叹息。
哎?你今年挂科没?时晨躺着转过头去看她,后来又觉得这样不太尊重,又坐直身子看过去,也不知道她这话什么意思,就简单回答了下问题,没啊。
她成绩说是不挂科都算谦虚,甚至可以排到专业前几。
就我听说,林乐乐小心凑过去,有点干坏事前奏的感觉,还连带拉着人下水,就我听说的啊,别跟别人说啊你。
寻找八卦的雷达自动响起,时晨也凑过去,营造出小心翼翼的氛围,小鸡啄米般点点头。
咱学院遥感系不是才迁过来嘛,之前都在信息工程那边。
林乐乐声音小的跟蚊子嗡嗡一样,就明知道车厢里没认识的其他人,还是得耳朵挤过去才听的清楚,今年遥感班有个学生,期末没过线,想成绩好看点要学年评优呢,让老师在成绩录入之前往上搞一点。
哎,不是我就说,咱学院卡的本来就松,搁信院那边的挂科率,能有几个活下来的。
林乐乐插了句题外话,又止住舌头揪回来,算了,说回来,后来学生会那边交过去的迟到早退表,大名搁上边写着呢。
哎,三回哎!就这单科旷课三回,平时课堂分一分没有,单看这个就没戏了。
林乐乐一副无语的样子,她怎么好意思的啊!从大一开学到现在别说旷课,时晨连迟到都没有过。
甚至连军训站军姿,教官说别搞小动作,那巴掌贴裤缝,手指头动都不带动的。
高中毕业了,进大学了,但是高中留下来的习惯可没改了,到现在还是个乖宝宝。
林乐乐还在撇嘴嫌弃:这人缘也不怎么样呗,也没个室友帮下忙的。
被抓到的就三回了,逃掉的还不知道有多少。
那不上课干嘛去?林乐乐稀罕瞅她一眼,睡觉,逛街干嘛不行,至于她嘛,海后可能忙着谈恋爱吧。
时晨没说话默默地想,果然谈恋爱影响学习。
林乐乐捏了捏脖子,你知不知道咱院的一大神,方落西,我们跟遥感班有几节大课,啧,就我们站地面仰望人家那种,拿奖拿到手软那种,长得还贼帅,就是眼神不太好使,怎么被她拐到手了。
时晨听着没作声,总觉得她们之间可能有点过节,就听见林乐乐下一句话,带着叹息,怎么就掉进海后的鱼塘了呢。
时晨眼前被林乐乐的整张脸覆盖,好奇冒出来一句,你怎么又涂了一层?林乐乐没好气翻个白眼,不一样的,好不啦。
哎,你真的,听我的,赶紧好好搞搞,别等实习完了蜕层皮。
时晨不怎么在意地说了句,我带了帽子和防晒霜的。
林乐乐:你是不是没对象?没啊,怎么啦?一猜你就没有,太糙了。
时晨觉得自己被嫌弃的彻底,致力给自己扳回一城,那就算有男朋友,不得心疼人,让我赶紧休息。
林乐乐噗嗤一笑,嘲笑地说了句,你肯定是个母单。
时晨:……火车在孤独又萧索的黑夜撕开一道裂口,昂扬地向目的地前进。
一小束光亮斜射进车窗,依次照在繁忙又疲惫的旅人身上。
林乐乐就着那一小束光仔细打量了一下时晨,头发被压得乱七八糟,头绳只能退到马尾末端,一小截翘在肩膀上。
散落的几缕发丝遮在脸侧,显得有些,嗯,温婉。
眼睫下耷,遮住眼眸中情绪,双眼皮不宽不窄。
鼻梁不算高挺,但胜在小巧。
这会儿薄唇轻抿,只露出一丝红润。
脸颊处新生了两颗痘,但也无伤大雅。
哎,你好好打扮打扮,也绝对是个大美女。
林乐乐发自内心地评价了一句,还有点替她不自知的惋惜,不得秒杀她们一大片,大神就是你的了。
时晨眉毛上扬,唇角微微一弯,谢谢,我不挑,当个小美女就行。
林乐乐:……*第二天还没亮,车厢内像赶早市一样,脚步声和谈话声不停。
硬卧不是软卧,床铺和过道之间没有那扇遮挡风雨的推拉门。
昨天躺下没一会儿,平稳的呼吸声就从隔壁传来。
时晨认床,再加上陌生又不怎么安静的环境,翻来覆去打了好几个滚,才勉强能够放空脑子合上眼。
火车到滨城前还停靠了四五次,尽管上下车的行人已经尽可能放轻了脚步,还是免不了发出声响。
一晚上浅眠再加上惦记着集合的事情,时晨老早就醒了。
挣扎了两下穿上鞋,时晨靠着床沿伸着脖子往车厢连接处看,乌泱泱的一堆人,分不清是排队洗漱的还是等着下车的。
你醒了啊。
林乐乐揉着惺忪的睡眼开口,一手向后弯折从枕头底下掏出手机看了眼。
我刚看那边水池那边,人太多了。
时晨琢磨着也别在这里等了,下车后还有点时间,在火车站里洗漱得了。
林乐乐没怎么在意,那算了吧,那个水流太小了,我们下车洗吧。
行啊。
时晨也是这么想,正合她意。
滨城也算是靠旅游发展起来的城市,东部沿海一大片沙滩可是城市招牌,火车也建的相当高端大气,时晨拉着箱子站在电梯上,摸着酸疼的胳膊也没忘记昨天自己苦哈哈地跑台阶,再次感叹一下,电梯真是个好东西。
出站又验过一次票,林乐乐胳膊拐了一下时晨,时晨,那边有洗手间。
现在时间也够,出站就是集合地点,她俩也不着急,挤过四散离开的人群,慢悠悠地走向洗手间。
出站大厅人多,出站的,接人的,还有拉客的司机,甚至她还眼熟看见了几个同学。
时晨快速刷了个牙,草率地洗了两把脸,拿纸巾擦着脸颊上的水珠。
洗手池顶上一排灯泡,散发的光芒直至打在镜子上,忽略眼下浓重的黑眼圈,她也会相信自己是个貌美来旅游放松的闲人。
可惜,她不配。
一手拢着头发,五指当作梳子给自己扎了个低马尾。
时晨猜着等会集合了应该坐大巴去那个煤炭坑,便从侧兜里掏出个口罩带上,又从书包里拿出白色鸭舌帽给自己扣上。
她收拾好了,后边还有好多排队用水池的,便拍了拍林乐乐示意自己出去等她。
林乐乐忙着往脸上抹防晒,点了点头算是了解。
时晨出了洗手间,没好意思在门口等,推着箱子往旁边走了一段路,拿出手机在宿舍群里弹了个消息。
美女富婆聊天基地(4)【时晨】:我到火车站了。
你们都到哪里了?【崔郜月】:我早到了,在大门口吹风呢。
【崔郜月】:咱就是说,滨城的风真是冻得人心哇哇的凉没多一会,又跳出两条消息。
【赵孟迪】:我跟姜蕊一起的,还有十分钟进站。
【崔郜月】:你在哪呢,我去找你,再待下去,我就成冰棍了@时晨。
【时晨】:你还能进来吗,我去找你也行。
崇浦大学一个宿舍四个人,上床下桌。
时晨她们宿舍,三个自然地理专业一个地图学和地理信息系统专业。
也就是崔郜月,他们宿舍的作图独苗苗。
时晨看着手机眉眼弯弯,口罩下嘴角上扬。
自顾自地低头走路,也没忘记分神避开两边的行人。
哎,美女,坐车不?一口带着滨城特色方言但勉强说的上标准的普通话拦住她。
时晨抬起头来,先往回收了下箱子,礼貌开口,不用了,谢谢。
她打算避开人往角落走。
不是她带有偏见色彩,这大叔年纪不算太小,身材有点中年男人的常态,染着一头黄发,带着卷。
表情有些油腻,属实不是什么放心的长相。
时晨心道,也是她不坐车,就算她要打车,宁愿坐公交麻烦点,也不会随便坐个车,搞不好是个黑车怎么办,她哭都没地方去。
就刚走了没两步,她感觉到箱子受到一股阻力,生拽着往后拉。
刚才那个人还在大声嚷嚷,拽着她的箱子不松手,哎呀,我这里便宜,等你出门打出租给按表计价,贵着呢。
时晨皱着眉毛,但语气还是尽量平和,我不坐车。
从小到大她都被教导,出门在外尽量别跟人闹矛盾,人生地不熟的,能忍则忍,强龙难压地头蛇。
哎呀,你们这些小姑娘就是这样,觉得里边打车贵。
不晓得等出了站更贵,还是得回来。
正好加上你,再来几个,凑一车得啦。
时晨不知道他是从哪里得出就得非他坐车不可的结论,做生意也不能强买强卖,她有些恼火,情绪从胸腔燃烧,控制不住地想要发脾气。
大厅内人挤着人,有好奇看热闹的,又匆匆赶路的,人声吵闹,她独自一人站在漩涡中央。
就在她脏话要出口的时候,身侧出现一个白色行李箱,拉杆处挂着个灰色护颈枕,挂勾处一个黑色鸭舌帽,和她头顶的是同款,一双经典红黑AJ露出半边。
骨节明晰的手轻轻挡了一下,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声音带着没休息好的嘶哑懒散开口:有人接。
行李方落西昨天给堂哥带了一天孩子,等把侄子哄睡着才抽空拾掇了一下行李。
暑假刚开始,他就被迫拎着箱子来了堂哥家干苦力,等家里有了人,才收拾去机场。
几个小时的飞机,再加上一个小时的机场大巴,才辗转到了滨城火车站。
一路上奔波劳累真是耗尽了他所有的耐心,刚站在一边回个消息,就被迫观赏了一出大戏。
看样子这女生说不准跟他来滨城干的还是同一件事,同情心泛滥,他就上前帮忙拦了一下。
时晨!听见自己名字,时晨条件反射回了下头,就看见说自己在门口吹风的崔郜月已经下了扶手电梯向这边走来了。
看见熟悉的朋友,心中一喜,想起她这边还一团乱麻,赶忙转过身解决问题。
等时晨转头时,四周空荡荡的只剩她自己,那个好心出手的少年连带着揽客大叔一起没了人影。
大厅里人来人往,也就只有他站出来帮了一把,时晨自己也可以解决,就跟天寒地冻的时候有人送了一杯热水,她心间有股暖流。
身旁崔郜月已经跑过来,直直扑在时晨身上,一整个重量压过来,时晨有些踉跄地后退了几步,伸手拍拍她的肩膀,先起来,你这一百多斤的想念,我有点受不住。
崔郜月不服气地往后退了两步,语气有点骄傲,别瞎爆体重,我九十斤好嘛!九十!她挽着时晨的胳膊,问,出去吗?群里说集合呢。
屏保上正好弹出两条消息,时晨解锁点进去,是林乐乐在刚才的空档发过来的,正好没听见手机消息。
她点头,拉着箱子往外走。
站在露天的空气里,晨风细细簌簌地卷起脸侧的碎发,混着海盐粒子侵袭着毫无遮挡的毛孔。
鼻腔凉飕飕地吸入一些没来得及逃跑的空气,时晨才有一种来到滨城的实际感。
滨城的风是冷的,哪怕是现在炎热的夏季,也是宜人的,不刺骨,和崇浦不一样。
时晨在临桐长大,还是大学来到崇浦第一次见海,崇浦气候湿润,海风也是温暖有水汽。
滨城火车站出口应该有好几个,她们从南出口出来,紧接着就是一条马路,车流不停。
门口人行道各处散着的犄角旮旯站着好几簇穿着打扮略显稚嫩和朴素,并且人手一个行李箱,不用猜也是一个学院来实习的。
噢啊,好冷啊。
崔郜月哆哆嗦嗦站在时晨边上,隐蔽地指着另一边刚从火车站出来的人,哎,时晨,你看那是不是我们学院老师。
时晨拨了下帽子抬头看过去,三男两女,旁边还围着几个学生,时晨只认得出其中两个老师。
余光瞥见崔郜月不停搓手臂,忍不住说道,你要不拿件衣服套上,别到时候冻着了。
不用啦,不方便拿,你替我挡点风就行。
崔郜月讨好地冲她笑笑。
时晨拉过她挡在自己身后,无奈道,那你站这里。
门口渐渐拥堵,仅剩的几处空地都是提前集合的学生,往外走的旅客越来越多,是一团棉花封紧了没札紧的塑料袋口,里面稀稀疏疏的漏风,极不畅快。
不是吧?我们在这儿等人来全啊。
崔郜月看着眼前形势,我总感觉等会就有人来赶我们走,妨碍交通。
时晨看着几个学生走到带队老师身边,转头看向崔郜月,笑了两声,怕什么,反正又不是你一个。
话音刚落,手机提示音响起,随后伴着两声震动。
时晨的手机开着静音,只能是旁边别人的,她没怎么在意。
崔郜月:嗳嗳,看手机,发通知了,让我们去坐车。
时晨打开聊天群,看到里面最新的消息艾特了全体成员。
已经到达集合点的同学先去门口坐车,稍等会有大巴车,不用按班级坐车,有车上就行,尽快上车。
没到的同学抓紧时间,火车站出口处由负责人接洽。
也别上错车!!!车上放了咱们学院的牌子。
这次实习几乎囊括了他们学院所有的专业,人数很多,没有统一的消息群,就各班负责各班。
没过一会门口前的停车场开过来几辆大巴车,各处站着的学生开始找车。
崔郜月看到个熟人,轻点下巴小声示意:班长!班长!时晨:走,跟上他。
人手一个行李箱,或大或小,都不能带上车,时晨跟崔郜月商量着一人先放下箱子一个人再上车占座。
时晨:我给你放箱子去?崔郜月瞄了眼自己的行李箱,虽然她的行李箱小一个号,里边实打实沉,有点不太好意思麻烦她,不用,我跟你一起放下,我再上去占座。
时晨没多强求,她胳膊现在还泛酸,反正也只有几步路。
为了等会方便崔郜月占座,她排在了后面。
这辆车刚到没多久,她们紧跟着过来,学生都急忙去了先到的车上,这会看着后边空荡荡,又断断续续过来不少人。
不过也不碍事,她俩算是前排。
时晨拄着箱子向左迈出去两步,眯眼打量最前边的状况,无奈她是个近视眼,看的不够真切,只能模糊看见几个人影蹲在行李门前。
她小心挪动着脚步,挨着崔郜月向前挤。
大巴车停在路边,挨着人行道有一小截路。
崔郜月下了台阶往前走了两步,时晨嫌挤没下去,站在台阶沿上等。
时晨低头看了眼手机,崔郜月放完箱子拍拍她肩膀就跑着上车占座了。
就这么一眨眼的功夫,她前面挤过来一个插队的,把两个箱子推到行李门前。
口罩下遮掩的唇角无奈下撇,时晨眉眼间透着一股无语,还有一丝无解。
后边这么多人排队,怎么好意思厚着脸皮跑到最前排插队。
时晨一向认为自己比较佛系,遇事少动气,远离乳腺癌,但这也不代表她没脾气。
那男生放下箱子也没走,跟个监工一样靠在一边玩手机。
箱子。
一道冷淡又低哑的声音响起,时晨也不免看过去。
那人递出一只手,小臂是健康的小麦色,穿着一件普通的白T恤,头上扣着顶黑色鸭舌帽,跟她是同款,碎发被紧压在前额,挡住一小部分眉眼,脸上挂着个黑色口罩,堪堪遮到鼻子。
时晨又低头看了眼他的鞋子和裤子,是刚才车站那个男生。
之前那个男生一直背对着她,没能看清正脸,也没来得及道谢。
呃,当然现在看到正脸,脸上挂着口罩,也跟没看到一样。
时晨有点激动,她想,所以,他也是来实习的。
嗳,箱子。
男生似乎有点不耐烦,胳膊又向前伸了一下示意,帽檐遮住他大半视线,冲着时晨这个方向。
随后,他侧头看了旁边插队的人,冲后边抬了抬下巴,语气漫不经心,这么多人呢,后边排队。
谢谢。
时晨见状,急忙把箱子滑过去。
男生拽过她的箱子,按下推杆,一手握住行李箱侧边的拉环,另一只手五指张开托住行李箱往里送。
胳膊上浅薄的肌肉因为用力而略微鼓起,笨重的箱子却在他手里轻易的调个方向。
时晨注意到他左手腕骨内侧有粒棕色小痣,不算小,估摸直径五毫米左右,刚好立在突起的位置。
不同于成年人的宽厚,少年细细的一圈腕子稍显得有些清瘦,露出的肌肤却显得十分健康。
箱子安安稳稳放进行李仓中,时晨也没有多余的理由站在旁边,装作不经意又道了一声谢,对方轻轻颔首。
时晨上车前又投过视线,看着少年又转身去拿了下一位同学的箱子,接替重复动作。
你什么时候过来的?说话的是另一个搬行李的同学,头发是时下流行的锡纸烫,可能早上起来没收拾,乱糟糟的铺在头上,像是投了炸弹的鸡窝。
方落西言简意赅,手上动作没停,刚刚。
又塞进去一个,趁着空档,方落西靠着一只脚蹲在地上,抬了抬帽子看了眼行李仓,里边箱子整整齐齐叠在一起,外边留出的空档撑死能在放上两个。
他用手背蹭了一下口罩,隔开阻挡呼吸的无纺布,露出整张脸,不紧不慢地吐出一口气。
其他学生看着行李仓差不多满了,也都看着情况离开去别的地方。
锡纸烫正在放最后一个箱子,之前摞列好的箱子有点歪,他手上还端着一个,这会儿有点不方便,眉毛皱的能夹死苍蝇,想往里边挤挤关上行李门。
你先等会儿。
方落西看到这边的情况,站起来俯下身往里探。
手指摸索着轻轻往里推,里边一个挨着一个紧实的不行,没有丝毫可以移动的距离。
里边那个等下侧过来。
方落西直起身低头看了锡纸烫手中的行李箱,轻抬下巴,那个也侧着吧。
随后他半个身子探进去转着行李箱,衣袖随着动作往上轻轻飘起一个细缝,露出一小段白色肌理。
哎,不是,你这去哪边遛了一圈。
锡纸烫盯着他胳膊嗤嗤地笑出了声,我就说觉得你哪里不太对,啧,爷们儿了!方落西整理好里边的箱子,也没给他搭把手,单单站在旁边整理袖子,不慌不忙吐出两个字。
滚、蛋。
锡纸烫也没在意他的态度,摞好最后一个箱子,拉下行李门,依旧跟他哥俩好的玩笑道,还没说呢,去哪儿浪了一暑假?海边晒太阳。
啧,牛啊。
锡纸烫跟他并排往车上走,冲他比了个大拇指,小日子过得不错啊,日光浴,真高级。
方落西懒洋洋地摆摆手,没说自己带了一整个假期的孩子,再说他这会儿困得眼都不想睁,只想上车眯一会儿。
*时晨一上车就看到崔郜月在招手,宿舍的另外两个还没到,只能赶下一班车,她就只占了两个并排的座位。
里边外边?时晨看着靠外的座位上已经放下书包,边扯书包边说:里边吧,我喜欢靠窗户。
车顶的行李架上空空荡荡,她直接把书包抱在了怀里。
整个人陷进座椅时,时晨有种自己搞到商务座的感觉,肢体的疲惫在这一刻得到了巨大的抚慰,堪比沙漠里找到了一汪泉水,还是甜的那种。
那指示牌呢?崔郜月坐下了也不老实,还时不时抻着脖子乱看,我咋没看到?这里呢,那儿的窗户上。
时晨上车的时候多看了两眼,直接指着告诉她了。
前面挨着车门口第一排座位的窗户上贴着张A4纸,在车里看得不太真切,油墨浸透纸张在背后露出几道蜿蜒的痕迹,只最上边粘了一条透明胶布。
经过的人稍微快点,就能带起一道风,吹的纸巾向上翻折。
这么简陋啊。
崔郜月收回视线,跟时晨闲闲道,我以为不说质量,怎么也得是个打印的。
果然咱学院还是一如既往的节俭。
时晨哼笑了两声没回话,怎么说大一也过完了,乱七八糟的八卦也听说了不少。
好听点叫节俭,说白了就是穷呗。
拿不出经费,平常活动就扣扣嗖嗖的能看出来。
他们专业也算不上崇浦大学的王牌,科研仪器先不说,再加上每年实习全院一起搞,住宿餐补什么的,的确穷得叮当响。
崔郜月懒洋洋地直接靠在了时晨肩膀上,无聊刷着手机,晨啊,你还有没有口罩,给我一个,这汽油味有点大。
有,等下啊。
时晨拉开拉链,拿出一包口罩递过去。
崔郜月拉着抽绳小心带出一个,挂在了脸上。
收好口罩,时晨整理了一下书包拉链,正好看见车门处逐渐显现的人影。
她们的座位很靠前,勉强照顾她这个近视眼看得清楚。
那个男孩子还是捂得严严实实,臂弯上挂着在车站时穿着的薄外套。
就是还是没看清他的模样,不过从身高和体型来看,像是清瘦的男孩,不过唯一确定的是,这是她的校友了。
锡纸烫和方落西上车的时候看到第一排刚好空着两个座位,直接坐下了,也没去后边看。
紧接着司机上车,翘着脚往后看了看,粗着嗓音大声吆喝了两句,都坐满了吧?坐满发车喽。
说完也没管有没有回应,直接坐到了驾驶座上,打火发车。
车厢里并不是安安静静的,传来小声交谈的声音,还有几声游戏开机的画外音。
时晨斜斜地靠在座椅后背上,身子懒懒散散,车开的不稳,起起伏伏,脑袋不轻不重地磕在了窗户上。
她拉直口罩,从眼睛遮到嘴角,用了点力气,使劲贴住保持不晃动。
有人窗户打开了一小道缝,沾着清晨美妙阳光的空气不断传入,十分凉爽,各处闲杂的交谈声仿佛是催眠曲。
只是这一片祥和的静谧被突然的铃声打破,像是春天下起了冰雹,劈里啪啦。
车厢内静止了一瞬,只剩下不大不小又低哑性感的男声。
宝贝,来信息啦!宿舍时晨猛地睁开眼,有些慌乱地拿出手机,低头恶狠狠地删除铃声,换成了系统默认,原先觉得低哑勾人的金属嗓现在跟超市里促销的喇叭声一样。
甚至现在她看着未读短信上最新的一条流量提醒,要不换个运行商吧。
听着车厢内的几声轻笑,时晨全当是在笑话自己。
她摸了摸脸上的口罩,遮掉了她面上的情绪,否则猴屁股脸早就被人发现了。
早先为了不错过消息,把从没开过声音打开了,还手贱地调大了音量。
这不,报应来了。
时晨自闭了几分钟,崔郜月拍拍她胳膊,时晨,宿舍分出来了。
没等时晨翻开手机,她不可置信地出声,不是吧?这怎么排的,咱几个没一个一起的。
车厢里一阵骚动,可能都在是查宿舍。
前排的锡纸烫还故意捏着嗓子对旁边闭目养神的男生说:宝贝,快看看搁哪个宿舍。
时晨听见后,脸更红了,吐槽,你这么油腻,也真敢说。
那男生一个字都没说,似是嫌弃,盖着帽子转了个方向。
时晨看得清楚,他也没拿出手机看宿舍。
锡纸烫还想说什么,一道闷闷的嗓音传来,安静点。
音色有些冷淡,隔着口罩和帽子略显沉闷,又带着少年气的干净。
时晨想,他要是说这话肯定比那铃声更好听。
时晨打开了刚发的文件,先扫了一眼分布图。
宿舍分布挺乱,也没连着,女生宿舍在基地中间和东北角,每个宿舍十个人。
至于男生宿舍在哪里,她没看。
与此同时,宿舍群里也弹出几条消息。
【赵孟迪】:啊啊啊啊,这谁分的啊,我宿舍没一个认识的。
电脑随机都没这么优秀。
【崔郜月】:哈哈哈哈,他针对你,一个宿舍十个人,你细品。
时晨看着弹出的消息弯了唇角,手机灵活的摁上键盘:你们到哪里了,坐上车没?回复的是姜蕊【姜蕊】:刚上车,差一点赶不上了。
【姜蕊】:去了之后看一下吧,看看能不能换宿舍。
【赵孟迪】:不让换,我们就偷偷换。
【崔郜月】:好的,主席说了算。
【赵孟迪】:低调,低调,先预支一下子。
【姜蕊】:……【姜蕊】:你俩够了。
时晨见状也跟风了一句。
【时晨】:……【时晨】:你俩够了。
……窗外的景色早就换了一番,大巴车从早起喧闹的城市中心离开,出了高架桥,景色已经稍显荒凉。
道路两侧只零星分布几家小商铺,两层小楼高,可能是自己家改造成了商铺。
大巴车拐了两道弯,直行了一小截水泥地,在一扇大门前缓缓减速。
学生也都感应到目的地,纷纷收拾自己的随行物品,等车停稳,车门打开乌泱泱地往前走。
垃圾拿走,收拾干净啊!司机看着下门的学生,许是在懊恼应该晚一点开门,提前把话说完,这会儿对着后边使劲嚎了一嗓子。
时晨座位靠前,也不怎么着急下车,况且这会过道堵得死死的,只能挨个排着。
离开最后一层台阶,时晨平稳地站在地面,还没来及打量一下四处风景,被后面推着前走。
哎,看到没,刚车上那是方落西吧。
一个女孩兴奋地同朋友八卦,连声音都带着雀跃。
时晨听见这名字觉得熟悉,但又想不起来在哪里听过。
哪里呢?我都没看见。
又是另一个女生,没有被同伴的喜悦感染,相反被衬托的有点遗憾。
声音忽近忽远,还不死心地回头多看了两眼。
就是他,我肯定没看错,刚才他口罩摘下来了。
女生声音带着笃定。
怎么跟咱们一辆车啊?这不是随便坐嘛,可能看着空就上来了。
女生没怎么在意,眉眼还透着一丝得意,不是,你干嘛呢?另一女生似乎深吸了几口气,吸吸神气。
咦~你懂什么,我这是对大神的膜拜。
再往后时晨听的不真切,也没在偷听。
恰好崔郜月拿到箱子,她们离开吵闹的人群,慢悠悠往前走。
基地里遍布塔松,绿油油的,遮住不少视线。
入眼可见两个食堂,一个超市。
超市占地面积不小,门口摆着几辆小吃车,车上印着众多食物名称,烤冷面、手抓饼、鸡蛋灌饼……时晨不自觉地吞了下口水,算算时间,是时候该吃早午饭了。
平常也是这个时间吃饭,但现在她尤其饿,肚子的空荡感充斥着她整个神经。
时晨,等会你到宿舍了先别收拾,看看能不能换宿舍。
崔郜月转头看向她,没忘提醒她这事。
行。
突然的谈话打断了时晨的思考,只能暂时忽略一下自己唱空城计的肚子。
崔郜月的宿舍在中间,时晨的靠后,还得再走一段路。
记着啊,别收拾。
知道啦。
时晨冲她摆了摆手,推着箱子继续走。
箱子太重了,明明昨天她还可以扯着箱子在站台狂奔,今天恨不得一脚一脚踢着箱子,让它自己找到目的地。
东北角这里有两列四排,一列大概只有八九个门。
宿舍是那种农村自建房,只有一层。
房顶贴满了灰褐色的瓦片,有些墙面还能看到里面整齐的的砖红色方块。
时晨在北方长大,自小见过的房子是极具特色的北方平顶房,虽然大学去了南方城市,但也是第一次见过灰砖瓦房。
宿舍门口前一道小路,中间木杆连着绳线,地面整齐规律的排着青石板,泥土缝隙冒着刚出芽的嫩草。
如果忽略两侧斜坡瓦面的房顶,时晨可能以为自己进入什么老年晨练公园。
早上潮气湿重,草地还有些泥泞,石板路不平,时晨只能提着行李箱缓步行走。
箱子本身就重,再加上胳膊肌肉酸痛,整个人走的颤颤巍巍,好像下一秒就要摔倒。
宿舍门前挂着老式的锁头,窗户外是方格防盗窗。
时晨凑近透过空隙往里看,就是普通的上下铺,分不清是地面脏,还是窗户上的灰尘,眼前雾蒙蒙的,十分斑驳。
这一排宿舍前只有时晨一个人,她不知道从哪里领钥匙,索性蹲在了门口,把行李箱挡在身前,低着头琢磨着换宿舍的可能性。
不多时,远处传来一阵嬉笑吵闹声,是年轻人特有的朝气,话语也随着脚步声变得清晰。
……,看看这古朴的建筑,仔细闻一下空气中的泥土的气息,这妥妥的变形记啊!字里行间是嫌弃,但语调丝毫不见不满,有种既来之,则安之的坦然接受。
另一个男生配合道,开心吗,紧张吗,激动吗?哈哈哈,我已经迫不及待开始实习了。
傻逼。
时晨想,这人真乐观。
她觉得自己也很佛系,但也不会愿意在一个不知道什么时候掉出蟑螂和蜘蛛的屋子里安心睡觉。
要杨女士看到后,肯定还会给她建议去租宾馆,想到这里,她低头浅笑。
初升的日光挂在斜方,几处光影散落在地上,时晨像只懒洋洋的猫,蜷缩着晒太阳。
嗨!察觉到前面有人,意识到自己蹲在地上的姿势不怎么雅观,但是无奈蹲的时间太长,她一时半会儿她不起来。
时晨抬起头,刺眼的光照在她脸上,眯眼看着面前的两个男生,一个男生还在张着五指举在胸前,应该是刚才打招呼的人。
看到时晨抬起头,两个男生脸上有一瞬间呆滞。
有个男生看了一眼后边的门牌号,嘴上嘟囔了一句,是这儿啊,没错啊?招财猫似乎犹豫了一段时间,纠结问了句,你,哥们住这儿?他旁边的男生无语翻了个白眼,看着巷子口又进来几个人,准备叫人离开。
招财猫没放弃又莫名问了一句,你,是女生?还没等到时晨回答,招财猫就被他朋友嫌弃的扯走了,离开前他朋友还礼貌地道了声歉。
刘胖子,你扯我干嘛?招财猫咋咋呼呼。
被叫刘胖子的人也不恼,嫌弃地把他甩开,你能不能正常点,别像个变态一样。
不是,怎么着,我就是变态了。
刘遂无语道,你在那儿干嘛呢?多少动动脑子也不至于谁看你都是变态。
赵海宁这会儿看到巷子口的几个女生,也明白自己想差了,那万一是个哥们留长发呢,她口罩盖住整张脸,我上哪知道去。
你看西哥,这才几天没见,不也黑成炭了。
刘遂本来想继续骂他,看到前边方落西,止住了话头,意味不明笑了笑。
赵海宁也看到方落西,一溜凑过去,西哥,跟你说个事,……叽里咕噜说了一大堆,最后,那我不得确认清楚,万一就是刚才那是个有摇滚灵魂哥们,我们要是走了,岂不是很丢人。
方落西早就听明白了,一直等到他说完,气定神闲说了句,所以,你觉得找宿舍找到女生宿舍就不丢人了。
赵海宁:……刘遂:……怎么说,好像也很丢人。
方落西瞄了一眼那边的女生,身影有些熟悉,白色鸭舌帽扣在头上,低束的马尾扫在肩上格外明显。
他莫名一笑,又轻飘飘的加了句,还有,你自己眼瞎,关别人什么事。
下回说别人坏话,偷摸着,小点声。
赵海宁:……刘遂在一侧小心提醒他,呲牙咧嘴的,炭,炭西哥,我错了,我像炭,我像炭,您白得像天上月,贼亮。
滚蛋!超市两个男生走后没多久,又过来好几个女生推着行李箱停在门口,手上拿着一串钥匙。
本来时晨还在怀疑是不是走错宿舍了,毕竟那张简略的宿舍分布图就不是很清楚,这边还就她一人,现在看到过来的几个女生,渐渐放下心来。
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种房子。
一个娇小的女生站在她旁边开口,语调软糯,也太有年代感了。
时晨笑了笑,接话道,是挺古朴的。
平常上课都没见过你,你是哪个班的?女生开口问,似乎还挺自来熟。
我嘛,我是自然班的。
时晨推着箱子,准备进门。
怪不得呢,我是地图班,难怪平常没见过你。
短暂的交流过程中,时晨知道了她的名字,叫杨雪儿,是南方人。
进门之后,时晨随便找了个床,也没收拾东西,坐床上四处打量了一下。
你不收拾东西吗?杨雪儿问,进来的几个人都已经收拾了。
等会再收拾,胳膊好累。
其实时晨想看一下能不能换宿舍,但她不好意思说。
是挺累人的,赶车太辛苦了。
杨雪儿想起什么,又问了句,你室友没跟你一起吗?时晨没懂,杨雪儿又解释了一遍,就是,就你一个人分到这个宿舍里面吗?没看到有别人。
她抬手指了下另外两个蹲地上收拾行李的女生,我们三个是一起的,都在这个宿舍。
那你们很幸运。
时晨无奈笑了笑,我们几个都没在一起。
啊这,是有点惨啊。
杨雪儿一边收拾,一边开口,我们也有换过来的,还有一个没到呢。
哎,你要换宿舍吗?也得有人换啊!时晨拿起手机,想看看崔郜月那边情况怎么样,就算换个挨着近一点的也行。
正好,有个女生进来了,听到她们的谈话,转头问时晨,眼神带着希望的光,你想换宿舍吗?时晨是想换宿舍,但是也是有要求的,这会儿她没直接答应,是有这个想法。
那个女生也没多想她话里的意思,直接转过来态度很好地问:我有个室友想要换过来,你想换哪个宿舍啊。
我问一下啊,稍等。
没事儿,你问,我再问下我同学。
时晨拿手机给崔郜月发了消息,问问她在哪个宿舍。
崔郜月回的很快,时晨抬头问那个女生,我室友在502,你朋友在那个啊?她还没回我消息,等一下啊。
女生神色抱歉地笑了笑。
过了没两秒,那女生尖叫起来,502是吧,是502吧!时晨点点头,还有点没反应过来,不太相信这么简单就搞定了这件事。
女生眼角还挂着笑,整个人都透着高兴,那你直接过去吧,我跟她说了,刚好你行李还没打开,省事了。
时晨跟崔郜月说了一声,换宿舍的事情搞定了。
还没来得及收起手机,那边消息源源不断地传过来。
【崔郜月】:这么快!!发消息的速度暴露了她的心情。
【崔郜月】:我以为没戏了,赶紧过来。
【时晨】:着什么急?【崔郜月】:万一等会她们反悔了呢。
现在过来还能挑床。
【崔郜月】:快点!!!都已经说好了,哪能那么容易反悔。
时晨进门后就随便占了个床位。
等下要去的宿舍还要住上一阵子,还是得挑个好位置。
想到这里,时晨也没在磨蹭,拉着行李箱快步走出去。
崔郜月早早的在路口等着她,远远看到一个人影,就跑过去帮她拿东西。
呜呜,时晨宝贝你太能干了。
崔郜月戏精上线,不然今天我要一个人独守空闺了。
还装作不经意做作地打了两个哭嗝。
时晨看了她一眼,嫌弃地把她从身上扒拉开,隔壁戏精学院没能收服你,真是他们的损失。
你都知道啦,我也就不瞒你了。
崔郜月踮着脚尖增加了点身高,入戏更深了,因为我的优秀太过耀眼,所以我转了行业来陪你们,当然认识你们我也很开心。
时晨看着不平的路面,使劲提了下箱子,笑了笑,希望过几天你也能开心地说:‘你很开心。
’。
听了这句话,崔郜月一下子从战斗小孔雀变成落汤鸡,嘴角耷拉下来,无语道,谁能想我们这是在实习?她语气激动,指着四周的建筑,你能见过这种房子,你看墙上掉的渣渣,这别是危房吧,比咱宿舍都要破。
时晨摸了下鼻子,她觉得大学宿舍还不错,至少地板是瓷砖,她有高中同学的宿舍还是水泥地。
但她没泼冷水,继续听着她吐槽。
哎,我们宿舍剩下两个怎么办,不知道能不能换过来。
崔郜月换了个话题,抱怨道,这么磨蹭还没到呢。
时晨摇摇头,也不知道怎么办,到时候看一下吧,看还有没有要换的。
基地说大也不大,两个女生絮絮叨叨走到502门口,里边坐着几个眼熟但叫不上名字的女生,她们投过来几缕视线,没什么特别大的反应又转头继续聊。
时晨她们也没打招呼,直接找了个床位收拾东西。
我占了这个床,你看你要哪个,我没收拾,还能再挑。
崔郜月拿过床上的书包,应该也是之前简单占位置的。
时晨看了一下,还有很多空闲的床位,崔郜月选的床边还有个桌子,扯下头上的帽子扔到了上铺,我睡上铺就行。
行啊。
看她选好位置,崔郜月直接一屁股坐在了床上,时晨也没收拾,靠着床栏听她讲话。
我真是第一次见这么大的宿舍,教室都没这么宽敞。
宿舍里摆了五张上下铺的床,插缝摆了两张桌子,再加上随意摆放的行李箱,倒没有很空荡,只是不怎么协调。
时晨休息了一会儿,从行李箱里拿出床单扔到床上,准备收拾一下。
铺床单这种小事她做的很顺手,搞好之后,像是再也抵挡不住疲惫,躺在了床上。
身体紧密地贴上床,鼻息间还能闻到床单上散发的洗衣液味道,时晨感觉前所未有的放松,一下子落到了实处。
从昨天早上开始,时晨忙着收拾行李,晚上去赶火车,又经历一晚上的硬卧,上车下车的人来来回回,还要时刻惦记着时间下车,睡得极不安稳。
第二天一大早,又来了这么一个鬼地方。
崔郜月小声叫了时晨几句,没听到回应,起身看了一下,时晨整个人面朝墙,像是睡着了,她又坐回去接着玩手机。
时晨睡得不久,也足够她恢复精力,等清醒的时候感觉整个人活了过来,她翻了个身,伸着懒腰活动筋骨。
崔郜月听见动静,站起来扒着上铺的栏杆惨兮兮地问:醒啦?等会儿去吃饭吗?听她这么一问,时晨才恍惚记起自己还没吃饭,看着崔郜月一脸苦大仇深的样子,有些好笑,行啊,等我起来就去。
崔郜月转头跟她说,神情颇有些怨愤,她们两个坐上车了,还顺便在火车站吃了一桶肯德基。
时晨扶着栏杆下床,穿上从家拿过来的拖鞋,看了眼宿舍空着的床位,想着要是合适还能换过来。
拿好手机,她随便扎两下马尾,扣上帽子,走吧。
崔郜月:不换鞋了?时晨看了眼自己脚上的人字拖,又回忆了一下超市的位置,不换了,又不去别的地方。
……拐过路口,到了大路,来来往往好多人推着行李箱,还穿着统一的马甲,看着也是学生模样。
时晨有些好奇,我们有发通知吗,要去领马甲?崔郜月也注意到了穿马甲的学生,红马甲很是吸引人注意,胸口处印着小字看的不真切,没吧,没听说啊。
时晨:那可能还没通知吧。
她们的宿舍在中间,隔着超市和食堂不远,算是整个基地最好的位置,去哪里都很方便。
崔郜月挽着时晨的胳膊,在憧憬午饭,中午吃什么?来之前我问过学姐,他们说这里的烤鸡腿一绝,呜呜,好想吃。
时晨看着她这馋猫样儿,笑了笑,等会儿去吃就好了。
过来的时候,我还看到有卖鸡蛋灌饼的小推车,也想吃。
崔郜月有些纠结。
时晨听到鸡蛋灌饼,眼神亮了一下,都吃。
食堂的位置很好认,楼顶还贴着两个大字,只是玻璃门上挂着锁,里边空荡荡的没有一个人。
怎么没人啊。
崔郜月有些懊恼,夹带一丝不理解,现在还不该吃饭吗?时晨看着大路上的人流,没有一人往食堂方向走,有点尴尬拉了拉她,好像是没人来吃饭。
吃饭不积极,思想有问题。
崔郜月拉着时晨,看着一旁的超市,看样子,只能吃泡面了。
时晨没意见,她们转头又去了超市。
食堂和超市紧挨着,但是超市里人挤人,收银的位置排了一大溜长队。
晨儿啊,你先去选泡面,给我拿一桶,我去看看别的啊。
行。
时晨找到方便面的货架,看着一整排货架,有些犹豫。
余光看到过来一个人影,时晨往旁边退了退,那人冲她走过来,时晨见状又往后站了一下。
货架之间的通道不算宽,应该是刚上新的泡面桶,地上杂乱地摞着很多纸箱子。
时晨往后退步的时候,没注意身后的箱子都放在一个带轮的平板车上。
车轮受到她靠后的力量,轻轻一滑,时晨没有防备,整个人上身后仰,胳膊碰到货架上叠着的泡面桶。
她竭力稳住脚步,脑子里只有两个字。
完了。
彩色的圆筒像是噼里啪啦要炸开的烟花,即将跌落那一瞬间,被一张五指明晰的手按了回去,老实待在原位。
时晨站稳后看了下身后,松一口气,低着头跟对方道谢。
对面鼻音哼了一声,也不知道是不是给的回应。
时晨抬头看向这个男生,也清楚确定地认出他,就是早上在火车站的那个男生,大巴车前搬行李的那个男生。
她站对着他,语气认真又严肃,又格外真诚地提高音量,谢谢。
方落西正要拿泡面的手一顿,拿手顶了顶帽檐,侧头看她一眼,懒洋洋地好笑道,腔调慵懒又带着故意,听见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