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就在后面呢。
时晨心里莫名有了答案, 她抬头看向刚刚的女生，白皙的脸颊上挂着一点笑意，就是被人打趣, 也没有尴尬，恬淡又自然。
井立涵听见后心里一个咯噔，抬头看了下时晨, 见她没什么异样，伸手敲了一下刚刚打趣的男生, 瞎说什么呢，赶紧把这书送过去。
虽然方落西什么都没说过, 井立涵就是感觉时晨不一样。
他兄弟这桃花好不容易开一朵，可不能连花骨朵还没酿出来就被人给掐没了。
都搁这儿干嘛呢？一道慵懒又散漫的嗓音响起, 骨节分明的手神像玻璃茶几上的可乐，五指捏着瓶身抬起时，时晨离得近, 甚至还能看到他腕骨一侧的小痣。
他直起身子单手勾开拉环，一转头就愣住了, 问了一句，什么时候到的？刚到没多久。
安和婧笑着开口，很善解人意, 见你们还没结束, 我就在外面坐了一会。
时晨刚想抬头, 听见有人回答, 又移开视线看向窗外。
折过去的教学楼刚好遮住正午的阳光，细碎的橘光穿插在缝隙间洒过来, 在地面留下些阴影。
她想逃离这里, 逃到一个没有人的安静环境, 或者是嘈杂吵闹的食堂里能够掩盖她全部的思绪。
总之，她不想在这里了。
哪怕没人注意到她。
听见说话声，方落西似是才发现旁边还有一人，转头看了过去。
安和婧在人过来的时候，就已经站起来了，脸上挂着温柔的笑，眼眸灵动地弯着。
方落西看了眼，就收回了视线，看向带着口罩默不作声的时晨。
汪婷玉挽着时晨的胳膊，没注意到空气中的暗潮涌动，眼神在方落西和安和婧之间打转，嘴角勾着一丝意味深长的笑容，说出的话也别有深意，东西送到了，我就不打扰你们了，我们先去吃饭了。
一起吧。
最初打趣那个男生一愣，看向方落西，随后也对汪婷玉说：就是啊，跟我们一起吧。
方落西说话的时候，一直盯着时晨，自然也没放过她的小动作。
时晨听到后，不动声色地扯了扯汪婷玉的袖子，暗示她拒绝掉。
好在汪婷玉充分了解到她的心思，婉拒道，下次吧，我们去尝尝食堂，就不跟你们点外卖了。
她说完之后，时晨松一口气，指尖捻了一下发汗的手。
方落西无声一笑，没多强求，想着这姑娘到现在都没给她一个正眼，有些无奈，掏出手机按着键盘。
安和婧盯着刚才方落西唇角处的笑意有些失神，不是他惯常那种随意扯出的应付客套笑容，是真的在笑，眼神骗不了人。
她整理了下情绪，开口叫住即将离开的男生，方落西。
方落西停下脚步，转头看过去，原先的丁点笑意早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尽是疏离。
安和婧被他的眼神刺痛，旋即又换上惯常的标致笑容，今天要和你们学院的宣传部交接一下，过段时间我要跟你们一起去考察，我过来跟你说一声，之后还要给你添麻烦了。
不用。
方落西嗓音淡漠，语气也没什么波折，我不负责宣传。
另一边，时晨挽着汪婷玉离开之后，汪婷玉接着电话，她就在一旁刷着手机，翻到自己昨晚发过的朋友圈，看着那个孤单的赞特别碍眼。
时晨截了个屏，直接删掉了动态。
她刚返回首页，消息上标了一个未读的红色圆圈。
【方落西】：什么时候到的。
时晨看着汪婷玉电话一时半会打不完，抿了抿嘴角，按了两个字过去。
【时晨】：昨晚。
对面可能正在盯着手机，消息回复的很快。
【方落西】：待几天？时晨不意外他会知道自己是来跟着参加论坛的，之前汪婷玉送材料的时候可能就问过了。
她们只报名自然地理的会议，结束之后就要先离开。
【时晨】：明天下午。
正好，汪婷玉的电话打完，跟她说笑着刚才的事情。
时晨了解到，刚刚的女生叫安和婧，是新闻系的研究生。
去年滨城大学遥感系和她们研究所第一次联合开展活动的时候，她是滨城大学的宣传负责人员。
你说，他俩是不是还挺配。
配个屁。
时晨没说话，嘴角下耷着，被口罩遮挡。
若是给人看见了，得以为她是受了什么委屈。
他们这还是同校，没有异地恋的烦恼。
汪婷玉想到什么又说起来，他们高中就是校友。
时晨手机又弹出一条新消息，没头没尾的一句，她确是看懂了。
【方落西】：我跟她没关系。
时晨原本下撇的唇角顿时向上弯曲，她调出键盘，一边分神听着汪婷玉说话，一边打着字，嘴上附和着，还是高中同学啊。
对啊，初恋呢。
时晨一怔，正打字的手停下来，整个人顿住看向汪婷玉，嗓音清冷又一丝机不可闻的颤抖，还，还是初恋啊。
汪婷玉还扯着她往前走，对啊，去年考察的时候，听人说起的。
她越说越兴奋，这不就是，兜兜转转还是你么。
她像是找共鸣一样，看向时晨，是不是还挺浪漫？时晨机械点点头，眼神空洞，唇畔溢出没有温度的字，声音细小如蚊声，浪漫。
她想如果现在有面镜子，那就会看到她的笑比哭还要难看。
明明她们已经离开了教学楼，整个人暴露在烈日下，她浑身像是淋了雨，湿气直往骨缝里钻，让人由内而外的冷，不能自救。
她低头删掉原本已经打好的语句，飞速地按上一行字。
【时晨】：不用跟我说。
几秒过后，时晨似是有些回温，又撤回了这句话。
【方落西】：刚撤回了什么？【时晨】：发错了。
之后时晨收起手机没再看过消息，吃过午饭，又开始下午的讲座，她让自己忙起来，没有心思去想别的。
一忙就忙到了天黑，回到宾馆洗完澡，时晨才拿出手机躺在床上。
手机屏幕上的小视频自动播放，正好播放的是一个百人访谈的视频，问题是你印象最深的一段感情。
男一号：初恋吧，青春校园的感情印象最深刻。
女一号：现在这一段，我们已经结婚了。
男二号：印象最深么，现在吧，也是我初恋。
男三号：那肯定是初恋啊。
时晨烦躁地划过去，不耐烦地把手机扔在一旁，手机落到床面，又向上反弹一下，视频的背景音乐从头到尾又响起一遍。
时晨认命地拿起手机，关掉视频，打开微信，看见那一条未读消息，直接自动略过，点开和江雪的聊天窗口。
她们的聊天记录还停留在上次。
【时晨】：你说，有人想要你去送他，这是什么意思？【江雪】：送呗，不过，男的女的？【江雪】：时小晨，你不对劲，你有问题，快说，从实招来。
时晨犹犹豫豫发过去俩字：男生。
那边消停了一下，随后弹出好一条消息。
【江雪】：他想泡你。
时晨看见这句话，差点没被口水噎死，又被接下来的几条消息打断了思绪。
【江雪】：是谁，快告诉我是谁，我要到底看看是谁家的猪要拱我家水灵灵的小白菜，【江雪】：天地良心，我家白菜没化肥，纯生态，呜呜呜，终于被人看见了。
【江雪】：给他泡！！！时晨无奈一扶额，发过去一条：你冷静一点。
【江雪】：好的。
【江雪】：说说吧，身高、年龄、体重、什么专业，老家哪里，家里几口人，有没有存款，结婚有没有房贷，车是什么牌的，最重要的一点，颜值够看不？时晨看着她这一大串的消息，有些头疼，打算直接无视：不说了，写论文了。
后续江雪又发过好几条消息，时晨全当没看见，任她跟自己斗图。
她看着满屏的图片，有一丝心虚，选了一个不会出错的开场。
【时晨】：干嘛呢？【江雪】：看综艺呢，咋啦。
【时晨】：你印象中最深刻的一段感情是谁啊？【江雪】：你。
【时晨】：…….时晨有些无语，直接把刚才看到的那个视频转发过去了。
【江雪】：吓死个人哦，我以为是什么闺蜜坦白局。
一个搞不好，我们这战战兢兢的友情真是经不起考验哦。
【时晨】：不会说话可以不说话。
【江雪】：谁说的，说起这个我可就有的聊了。
屏幕中间的对方正在输入中，显示了好久，应该是很大一段话。
【江雪】：你记得我上一任么，哦，不对，现在已经是上上任了。
时晨一团黑线，显然消息接收有些延迟。
【时晨】：什么时候的事。
【江雪】：这不重要，先说重点。
她不愿意说，时晨也就不追问。
【江雪】：他妈的，跟我谈了两星期，经常偷摸给一女生点赞。
【江雪】：被我发现了，一问才知道，跟老娘说什么忘不了初恋。
时晨看着屏幕上的俩字，怎么又是初恋。
【江雪】：操什么深情人设呢，初恋都分手八百年了，跟老娘斗。
【时晨】：最后呢？【江雪】：最后，最后跟她初恋和好了啊。
【江雪】：你知道为什么我印象深刻吗？时晨看着屏幕飞快弹出的消息，已经预感到了她的愤怒，也飞快的打上字：为什么。
【江雪】：因为他和好了之后，还他妈给我发消息，谢谢我。
说我点醒了他，让他知道了自己的真爱。
【江雪】：傻逼。
老娘是让你照照镜子看清自己，别一个普信男到处装蒜，以为自己是根葱了。
她看着屏幕上的对话陷入深思，下意识的打上一段话。
【时晨】：那你初恋呢。
【江雪】：棺材板压死了吧。
时晨趴在床上，房间只有她一个人，汪婷玉在浴室洗澡，流水声哗啦啦的，是很好的背景掩饰音。
她眼角留下两行清泪，滴落在手机屏幕上，淌出一朵水花。
时晨好像很少哭，原本这就是一段无疾而终的感情。
重逢过后，她好像收到了惊喜，可就在看到希望的时候，一下子跌入谷底，这原本就比见不到尽头的迷宫更加绝望。
手机发出接连几声震动，时晨擦干手机上的水渍，眯着眼睛看向屏幕。
【江雪】：但这样说，不够绝对。
毕竟也不是所有人都像是这种人一样，我们也没必要因为这个就丧失了爱人的能力，或者说是努力爱人的勇敢。
【江雪】：真正的爱情，是感受的到的，你要自己去体会啊。
屏幕上方弹出一条消息框，时晨看到新的消息，点开看过去。
【方落西】：我在楼下，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