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他们能够短暂的结束一下异地恋, 打飞的见个面。
方落西已经买好机票了,时晨又收到通知,代人去观测站完成接下来的考察期。
时晨一方面是愧疚, 一方面也有些不舍得。
反倒是方落西安慰她,还给她发过去一溜串的高原注意事项。
时晨有些哭笑不得,提醒他, 她已经去过一次了,不是新手, 该经历的都经历过了。
方落西说:有备无患。
再然后,两人没了见面得契机, 一晃都放了寒假。
时晨原本放假就晚,想着回家后又是一团糟, 她家杨女士还不知道是个什么态度,一拖再拖,拖到不能拖, 她收拾行李一纸机票飞回了临桐。
等走出机场,时晨推着行李, 看着两侧的人群才恍然发现。
往常大学假期回家,总是有人来接的,今天就只有她自己。
人来人往, 却没有一人为她停留。
蓦然有些失落。
打开手机后, 正好弹出一条消息, 方落西问她落地没。
她推着箱子走到一个空地回消息, 唇角带着不自知的笑意。
【时晨】:刚到。
时晨退出后,才看到之前时昀发的消息, 正好在她登机不久。
【爸爸】:今天出差走不开, 你自己打车回家吧。
时晨按上一溜串的文字, 最后又一个个删掉,只回复一个点头的表情包。
她扯着箱子离开,没有方向地往前走,路过一排座椅,直接一屁股坐下了,一点也没着急,面上也看不出什么归家的喜悦。
坐下后,时晨直接靠在了后背上,伸手拉过行李箱困在腿间,也没讲究什么淑女坐姿。
又跟方落西聊了两句,等他去忙了,才伸手捏了捏口罩,极困惑地叹了一口气。
方落西放假比较早,一早回了家,正好赶上年关,整个人也是忙的不可开交。
时晨跟家里吵架这事也没跟他说过,其实也算不上吵架,反正都已经这样了,等杨江迎气消了,也就什么事没有。
可问题就是,根本就没人能未卜先知,给她说个保质期。
时晨脖子后仰,看着房顶上的灯光,瞪得眼睛都微微泛酸,无奈又叹了口气。
她刚也忘记问时昀,今天还回不回来。
要回家单独面对杨女士,她真是有点窒息。
等眼前出现重影,时晨眨巴了两下眼,从座位上起身,推着行李箱往出口走。
现在机场防疫要求也严格,时晨提供核酸证明后,才从机场出来。
推着箱子站到一边,她犹豫地拿出手机,也没想好接下来要去哪儿。
机场门口成串的出租车,按理说她也用不着打车。
她这会正是纠结着,索性闲散地看着门口的车流。
偶尔有几个司机还会热心的揽客,倒没直接拽人,只是坐在驾驶座上询问。
一时间,她思绪回到了从前,当时在滨城火车站,她被人不讲理地拉着,连强硬的拒绝都张不开口。
还是方落西伸手将他从漩涡中拉扯出来。
可能方落西早就不记得了,但这确是他们的初见。
时晨看见对面的公交站牌,思索着多走一段路,再穿个马路,坐公交回家。
能拖一会是一会,这是她能想到既不用昧着良心撒谎又能实施的最合理借口了。
时晨小心看着车流正要迈步穿过眼前的斑马线,一声刺耳的喇叭声打断了她正要迈腿的动作。
不管是不是警示她,反正她腿是收回来了,连行李箱都搬上了台阶,时晨可以保证她没妨碍到别人一点。
喇叭声又一次响起,像是传递出主人的情绪,带着点不耐烦。
时晨有些迷茫地看了看周围,即便心里明白这跟她没什么关系,还是忍不住跟着喇叭一颤。
身前停下一辆私家车,时晨听说过这边会有人开着私家车当出租用,看着另一边的停车位,心说现在都这样揽客了吗,才想着不用场景再现,怎么,她就这么长得像冤大头吗?车主似是烦躁地又按了两下喇叭,有种今天必须要拉人的决心,车轱辘一点都不动的,正好把刚眼前的斑马线挡了个彻底。
时晨不欲与他挣,面无表情挪着脚步换了个方向。
对面似乎有种死磕到底的样子,车身跟着她也往前移了一点,不偏不倚,正好挡住她。
这次,似乎比前两次还要过分,喇叭声正好在她耳朵旁炸开。
时晨都无语了,她这是什么体质,忍不住内心腹诽,还按什么按,小心扣你分。
她往后退了两步,捋了下袖子,现在没有方落西,也不会有来帮忙的好心人,她准备靠自己,副驾驶一侧的车窗落了下来。
一张不耐烦并且极度恼火的脸露出来,语气也不好,像吃了炸药一样,赶紧上车,这不能停车。
时晨一愣,压根没反应过来为什么会在这里见到孟昶。
被他凶巴巴的表情一吓,也来不及思考,拎着箱子打开车门,上了后坐。
等上车后,她抽出一只手按着箱子,然后才往前看了一眼,想问问他怎么在这。
嘴还没张开,就被他眼神给劝退了。
磨蹭什么呢?孟昶懒散转着方向盘,说出的话却不饶人,喇叭都拍烂了,您都不带看一眼的。
时晨撇撇嘴,心想好好一个人,就是长了张嘴。
她大度不介意,问出了最开始想问的问题,你怎么在这里?刚下飞机,正好看见你,顺路捎回去。
孟昶抽空分出一眼看了后视镜,不用谢。
时晨顺嘴说了声谢谢,总感觉忘记了什么重要的事情一样。
等到红灯的时候,她看见车外并排的公交车才想起来。
时晨叹了口气,绝望地靠在车窗上,像前方正开车的司机投去幽怨一眼。
心如死水地转向车外,看着越来越熟悉的场景,有些不知所措。
等车稳稳地停在地下停车场,时晨推门下车,拎下行李箱。
孟昶就站在一边,丝毫没有要帮忙的意思,等时晨关上车门,他才动了动手指,按下遥控按钮,车灯亮了亮,转身抬步往电梯走。
等他进了电梯,都要自动关门了,时晨还没跟过来,他又着急忙慌地按上开门键走出去。
一眼就看到,一个慢悠悠推着行李箱走过来的身影。
他直接靠在电梯壁上,双手抱臂,毫不怜惜地吐槽,干嘛呢,慢悠悠买菜逛市场呢?时晨推着箱子走进电梯,头顶的光亮有些刺眼,她低头避开,等了两秒,抬头看了他一眼,悠悠地说:哎,你不懂。
孟昶不以为意,嗤笑一声,才多大的人,叹什么气。
电梯关门后一路直上,很快到了时晨的楼层,时晨跟人道别后,走出电梯,站在家门口前从书包里拿钥匙。
明明是回自己家,却好像要走一遭豺狼虎豹的老巢一样。
钥匙入孔,轻轻扭动,时晨拉开门,搬着箱子进家门,看着门口摆放整齐的拖鞋,一下子泄了气。
原先准备好的措辞,全都没了用处。
时晨拖着行李箱回到房间,整个人瘫坐在地上,看着整齐又洁净的房间,鼻尖微微泛酸。
这么久的时间,她反思自己当初的确有错。
但如果重来一次,可能还会是这个选择。
除开她自己的意愿,她没想到这次,她抓住了方落西。
所以,这个决定不亏的吧。
等晚上杨江迎和时昀都回家后,一家人凑在一起吃了个晚饭。
杨江迎对她还是爱答不理的,不冷不热,时晨原本想要撒娇低头的心一瞬间也收了回去。
整个假期时晨过得还算充实,早上看会论文,每周定点有组会。
空闲的时间就去楼上学会架子鼓,晚上再跟方落西视频,一晃就到了年根底下。
这两年因为疫情影响,时晨他们一家也没了回老家的传统。
为凑个热闹,索性直接跟楼上孟阿姨家一起准备年夜饭。
现在市区禁止燃放烟花爆竹,年味也没有小时候重了,就是大年三十晚上凑在电视前看着春晚,勉强才有个氛围。
两家人都坐在沙发上,时晨看着只有家长在认真看着电视,孟昶看手机看得入迷,不知道正跟谁聊天,时晨偷摸拿出手机发了几条新年祝福。
正手快的抢着红包,一道视频通话显现在屏幕上。
时晨赶在铃声响起前挂断,然后抬头心虚地看了看沙发,见没人注意她,才拿着手机蹑手蹑脚地回房间。
一掩上门,她就迫不及待地回拨过去。
对方似乎正等着她的电话,没响几声,立马接通了。
屏幕刚变换成一张熟悉又格外诱人的脸,方落西只露出个半身,手机搁在桌上,正好镜头能捕捉住他,再加上一小点背景。
时晨看着已经很熟悉了,这是他的房间。
室内温度适宜,他今天穿了一件黑色线衫。
她还是第一次见他穿这种,平常一年四季,春夏秋冬,不是卫衣就兜帽卫衣,衣柜单调的很,可偏偏就是最简单不过的卫衣,也能让他穿出自己的风格。
现在一身黑色线衫,没了平常的闲散少年气,倒是多了两分成熟和儒雅。
灯光映在他脸上,唇红齿白,碎发低垂,眼带笑意。
时晨不自觉多看了两眼,见对面低笑两声,才脸红地移开视线,掩饰般地絮絮叨叨,今天是和邻居一起吃的年夜饭,刚刚还在外面看春晚。
时晨提出疑问,你不看春晚吗?不用,家里没这个习惯。
时晨点点头,随口说:最近几年春晚也没什么意思了。
然后,她开始回忆自己的年夜饭都有些什么,明明已经发过一张照片,方落西也不嫌烦,安静地听着,偶尔插一两句话。
时晨说起今晚是和邻居凑一起吃的年夜饭,就是上次西淮见过的哪个邻居,你见过的那个。
架子鼓也是跟他学的。
方落西原本安静地听着,碰着这话,却直起身子凑近屏幕,眼神直勾勾地看着镜头。
我架子鼓也还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