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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2025-03-22 07:55:53

头顶悬着昏黄光圈, 温以穗屏气凝神,听得门外脚步声渐去,方轻轻松了口气。

裙摆提在手中, 捏出褶皱。

皱着的眉头尚未舒展,耳边又一声轻笑落下。

温以穗骤然精神紧绷, 像是突然被踩了尾巴的小松鼠。

一双杏眸圆睁,温以穗恼羞成怒瞪着眼前人。

傅明洲漫不经心回望,明知故问:……怎么不让人进来?语气平淡普通,好似只是在讨论今天天气的好坏一般。

温以穗气急。

下巴被高高挑起,四目相对,她甚至能从对方眼中看见愤怒的自己。

傅明洲手劲不小, 下颌隐隐传来疼痛, 傅明洲却半点也松开的迹象。

你,松手。

唇齿间艰涩吐出几个字。

傅明洲从善如流,绅士退开半步, 留给女孩喘气的空间。

重新恢复运作的空气冲淡了气氛的僵滞,温以穗脑袋却依旧浆糊一片。

傅明洲说的桩桩件件,她都记得。

只是未曾想过,对方竟是抱着这样的心思。

傅明洲喜欢自己,怎么可能……脑袋昏沉, 一不小心,竟将心里话也说了出来。

皮鞋踩在柔软羊毛地毯上,发出细微的声响。

傅明洲一步步向前,居高临下, 俯视着女孩一双疑惑杏眸。

穗穗, 我们两年前见过。

身子站直, 傅明洲慢条斯理, 转动沉香木珠。

在温以穗疑虑重重的目光中,又不紧不慢添了一句提醒。

……在拉斯维加斯赌场。

脑中紧绷的弦彻底断开,发出尖锐刺耳的声音。

耳边嗡嗡阵阵,一团乱麻之中,忽的被门口一阵喧闹打断。

方才离开的女佣又去而复返,温以穗清楚听见对方言之凿凿的声音。

顾先生,真不是我撒谎,小姐刚才真的在里面。

傅先生也给我发了消息的,说他就在更衣室。

争辩不下。

顾珩忍无可忍:够了。

男人疾步如风,大步流星往二楼的更衣室走去。

走廊昏暗,声控灯应声响起,打碎了屋内溜出来的细细薄光。

穗穗,你在里面吗?顾珩放缓了声音,不似刚才的阴冷。

手指下移至门把,旋转转动的前一秒,房门忽的被人从里面拉开。

温以穗仍旧穿着前头试穿的礼服,层层薄纱勾勒出女孩曼妙身姿,细腰盈盈一握。

女佣红唇稍张,腰间多出的那一寸,已然消失在玫瑰之下。

嫣红玫瑰绽放在腰侧,半点也看不出痕迹。

视线后移,女佣陡然瞪大眼,不可置信盯着从温以穗身后走出的男人。

西装外套挎在臂弯,傅明洲不疾不徐踱步而出。

好巧,顾先生。

唇角勾起一点弧度,傅明洲笑容多了几分深意。

好巧。

顾珩咬牙,往前一步,直直挡在温以穗身前。

傅先生怎么会和穗穗在一起?我裙子坏了,他帮我改了改。

深怕傅明洲再提及傅太太三个字,温以穗语速飞快,赶在对方开口之前说话。

不想一番所作所为,落在顾珩眼中却是欲盖弥彰。

眸色沉了又沉,顾珩暗暗攥紧手心,皮笑肉不笑扯开嘴角。

嘴上埋怨温以穗的不懂事,语气却是泡不开的纵容。

顾珩无奈一笑:穗穗,傅先生是客人。

轻飘飘一句,似是汉河楚界,完全将傅明洲置于外人一位上。

顾先生客气了,穗穗的事也是我的事。

傅明洲不动声色反击,彻底将暗藏的心思摆至明面上。

顾珩脸色一凛,下意识看向身侧的温以穗。

没有震惊没有诧异,有的只是气恼和埋怨。

显然,傅明洲已经告白过了。

怒火在眉眼蔓延,顾珩强按住心底的怒意:傅先生说笑了。

穗穗,宴会快开始了,我们先下去。

说是我们,顾珩却落后两三步。

司机送来的衬衫终于有了用武之地,在更衣室换衣完毕。

一出门,立着的人影拦住了傅明洲的步伐。

傅先生认识陆延吗?有所耳闻。

穗穗以前也说过喜欢他,不过没多久,她又和傅砚在一起了。

顾珩淡淡瞥了傅明洲一眼。

脚步稍顿,傅明洲侧身:你想说什么?知道赏味期限吗,对穗穗而言,陆延和傅砚就是那样。

一旦过了赏味期限,甜点的口感便会大打折扣。

感情亦是如此。

温以穗身边来来往往那么多人,最后一直陪着的,始终只有他顾珩一人。

暮色低垂,走廊两侧悬挂着中世纪的油画,金色画框折射出无边的光晕,浅浅的落在傅明洲肩上。

良久,顾珩方听得轻轻的一声讥笑。

似有若无,像是深夜出现的错觉。

顾先生既然这么了解,那还故意留下干什么?傅明洲稍稍偏头,眼底无半点笑意,他挑眉:好心还是……害怕?最后两个字落下,顾珩肉眼可见,变了脸色。

傅明洲不再多言,径自从顾珩身边穿过,一副以主人自居的姿态。

宴会在即,顾先生还是先下楼吧,免得客人等急。

……纸醉金迷,富丽堂皇的别院也关不住陆延自由的灵魂。

转悠一圈,少年手上的香槟换了又换,身影却从未停下。

少爷,看够了吗?俞远伸手在陆延眼前晃了又晃,找什么呢你,转老半天了。

视线从最后一个宾客脸上收回,陆延语气平淡:没什么。

身侧有人提到和顾珩同出同进的温家小姐,陆延竖耳细听,大多都只是臆测。

在场无人见过温家小姐的真实面目。

陆延失望坐回沙发。

香槟一饮而尽,再次抬头,猝不及防对上不远处投来的一道视线。

先前还以为是自己看错,不想竟然真的是陆延。

刚才在傅明洲那落了面子,傅砚本来就心情不虞,大步朝陆延走来。

唇角挂着不怀好意的笑容。

陆先生也对温小姐感兴趣?此话一出,身边立刻有人附和,窃窃私语不断。

众人好奇的同时,也有不长眼的蠢蠢欲动,意图攀高枝将温小姐娶回家。

傅砚扬唇,酒杯高抬:陆先生也是这么想的?小傅总这么关心我?陆延避重就轻。

傅砚不悦皱眉,视线冷冷从陆延脸上掠过:只是好心提醒,省得有人不自量力没有先见之明。

气氛僵滞,周遭有人见状,纷纷出来打哈哈:小傅总也对温小姐感兴趣吗?没兴趣。

傅砚脱口而出,当即否定。

傅砚和林菡的事不算秘密,有人听见,打趣两人感情好,赞赏傅砚的深情,这么多年仍对林菡念念不忘。

林菡坐在傅砚身边,闻言,赧然一笑,唇角克制不住往上扬。

视线不经意瞥向徐徐下楼的一道身影时,蓦地,整个人为之一僵。

林菡哑然失声:她怎么在这?楼梯蜿蜒而下,旋转楼梯中央挂着一盏欧式复古全铜水晶灯。

光影透过层层水晶,悄无声息落在温以穗肩上、眉眼。

那张隐在阴影后的容颜缓缓出现在众人视野之中。

倒吸一口冷气。

落针可闻。

先前再多的猜忌、不屑,在此时此刻纷纷消失殆尽,眼中所见,只有女孩小心翼翼提着裙摆的身影。

礼服昂贵精致,精心点缀的细钻在光下熠熠生辉,泛出浅色光晕。

惊诧的同时,更多的是涌上心尖的猜疑。

手指紧紧攥着沙发扶手,林菡心下震惊,险些失了声。

温以穗,你怎么会在这?赴宴的人,身份非富即贵,就算是陆延,也是和俞远结伴而行,方被允许进门。

林菡自然而然的,将温以穗代入某个商贾的女伴。

她笑笑,挑衅发问:温小姐是陪谁来的,不会是一个人来的吧?菡菡。

傅砚压低嗓子,低声呵斥。

林菡甩开傅砚的手,怒火冲散理智:宴会需要邀请函,温小姐应该有吧?没有。

温以穗声音轻轻,声如其人般好听悦耳。

虽然不知林菡和温以穗有过什么矛盾龃龉,然而第一印象加分,众人还是暗暗将天平拨向温以穗那端。

小声抱怨林菡的咄咄逼人。

私语传入林菡耳中,女人目眦尽裂,趾高气扬抬了抬下巴:那你怎么进来的,顾家的保安就这么做事的吗,随随便便就让身份不明的人进来?林菡扬声,欲喊保安进屋赶人,可惜无人理会。

好奇怪,你回自己家,也需要邀请函吗?温以穗云淡风轻落下一句,直接击碎了所有人对她身份的猜疑。

……自己家。

能将顾家别院称为自己家的,只有……温小姐。

陡然瞧见传说中温小姐的真面目,众人心上除了震撼还是震撼。

先前的种种猜疑,种种设想,在听到温以穗亲口承认的那瞬间,通通成了泡影。

还在试图拽住林菡的傅砚彻底无言。

傅砚震惊回眸,看向温以穗的视线好似蒙上一层茫茫白雾。

温以穗怎么可能……以前的不重视在此刻给了傅砚重重一击,傅砚后知后觉,温以穗甚少主动提起家人,他也从未关心。

脑子陷入宕机状态,在场唯一一个还记得自己姓甚名谁的,估计只剩下陆延。

少年薄唇微扬,猜想成了现实,庆幸自己早来一步。

穗穗,怎么站在这?顾珩落后下楼,泰然自若俯身,帮温以穗提起裙摆。

视线扫视一周,眸光淡漠从林菡脸上掠过。

……傅砚所谓的白月光。

顾珩冷嗤,不及温以穗万分之一的好颜色,估计傅砚是瞎了眼才会将两人认错。

窸窣声渐起,众人的低语暗示了刚发生的一切。

顾珩面无表情下了逐客令。

手段果断,不留情面。

林菡大惊失色:顾珩,这就是你的待客之道?顾珩无动于衷:林小姐什么时候成客人了?他冷声,我不记得给林家送过邀请函。

面如死灰,从出生伊始,林菡何时受过气。

女人咬牙,愤愤甩开傅砚,踩着高跟鞋匆忙离场,背影像极了落荒而逃。

只是一场小闹剧,众人的目光又转向今晚的主人公脸上。

美艳不可方物,温以穗像是天生的主角,一举一动皆能引起瞩目。

原先还对温家小姐嗤之以鼻的人家,此时纷纷腆着脸,端着酒杯,想要和温以穗说上两三句。

如若不可,多看一两眼也值得。

怪不得顾珩一直不肯将人带出来,我要是有这样的妹妹,我也不放心。

这都……第十个想和温家结亲的吧?很正常,我要是男的,我也想将她娶回家。

低语阵阵,傅砚站在角落,一双深色眼眸晦暗不明。

他目光紧紧追随着温以穗,犹记得刚才和温以穗对上的那一眼,对方陌生冷淡的态度。

傅先生。

傅先生,傅先生。

从何时起,他和温以穗的关系疏远至此。

明明他们才是关系最亲密的一对。

可惜高朋满座,却无人知晓。

因为傅砚从未正式介绍过温以穗。

明明以前……温以穗只是林菡的替身,替身只需要待在阴影中,不需要面世,也不需要任何身份。

傅砚想不通,自己何时对温以穗的关注,竟超过了林菡。

正向行驶的轨道彻底偏离,傅砚脑中昏沉,只凭着直觉朝前走。

他想要温以穗,想要一直待在对方身边,想要和以前一样,早安午安晚安,都对温以穗说。

穿过重重人群,于温以穗只有一步之遥时,倏地,从斜侧方伸出来一只手。

完全拦断了傅砚的去路。

傅明洲横亘在温以穗和傅砚中间,亚麻衬衫松垮,难得一见的慵懒和舒适。

他轻声:穗穗,可以请你跳支舞吗?礼貌又绅士,风度翩翩。

耳边喧嚣远去,温以穗定在原地,被这一声穗穗打得措手不及。

傅明洲稍稍倾身,视线缓慢下移,最后停在女孩腰间那一株嫣红玫瑰上。

他敛眸,第一次向人示弱:就算是小费,好吗?迎面的檀木香淡淡,清新好闻。

倏然,斜侧懒懒响起一道笑声。

温老师。

陆延一改之前的学生气,少年着浅色衬衫,倜傥风流如世家公子。

他语调散漫,又透着委屈和不甘:你不是说要教我跳舞的吗?温以穗怔怔眨了眨眼,尚未给予任何回复,身侧忽然落下一片黑影。

顾珩不由分说,伸手将人揽入怀里,声音温柔又体贴。

穗穗是主人,开场舞当然和我一起。

是吧,穗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