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江若远没有任何反应,小筑表情黯了黯,心情因他而变得不好。
木萝莎见状,对江若远投以一抹谴责的目光,示意他至少给女儿一些鼓励,免得她又缩回自己的世界。
「小筑,你终於愿意开口了,爹很高兴,希望你继续努力。
」他的话虽然冷硬,但是对小筑而言已经足够,她感觉得出来,爹还是很关心她的。
江若远叫进门外的奶娘,吩咐她陪伴小姐,然後和木萝莎一起离开雅楼。
木萝莎不解他叫她出来是何意思?他们已整整十天不曾交谈,她不以为他会是那个先打破沉默的人,但她也不打算先开口说话。
江若远转身面对她,银眸依旧没有多余的情绪,「谢谢你对小筑的照顾,一定是你的用心才让她开口说话的。
」木萝莎不敢相信,「我只是尽自己的本分,不过,若要小筑更快从自己的世界走出来,你对她的关怀,会比我更好。
」「你是在对我说教?」他仍是一派淡漠的口气,她明知他是怎样的人,却不免还是被他伤了心。
「我没有那个意思。
」她的无辜表情让他心生不忍,「我要到海岛巡视,你要和我一起去吗?」他的话又让木萝莎感到意外,不过,看他眼神显出的不自在模样,她也不想点破,既然他有心想改变两人冷凝的关系,她也乐於配合。
「嗯。
」她点点头。
不久,两人来到海岛沿岸。
站在湿软的沙滩上,迎面望著蓝色海面上的粼粼波光,那有时深有时浅的蓝,神秘而惑人。
静默弥漫在这片沙滩上,空气为之凝结,木萝莎迟疑了一会儿,终於决定开口,「若远……」江若远微掀眼皮,没有说话,等著她讲下去。
「你真的要让我们的关系一直这样下去吗?」他总是若即若离,在贪欢索情时,热情如火,但下了床,就像一个陌生人一样,她实在不希望是这样的情况,可又无力改变。
江若远怔了怔,他明白自己对她不公平,但是目前的他还不敢面对自己的心,所以无法给她承诺,可纵使如此……他也不愿让她从手中溜走啊……回应木萝莎的,是海浪拍击声,他依旧选择不发一语来逃避。
木萝莎上前一步,正想再开口,不料,却突然窜出七名身著不同颜色衣服的女子,手上各执与衣同色的布绫,个个眼神凌厉的围绕著他们。
江若远下意识的就将木萝莎给护在身後,银眸瞬间变得阴戾。
七名女子将他们困在中央,甩动著手上的布绫,布绫在空中扬起,力道强劲,隐藏著杀气。
为首的红衣女子朱罗刹怒目的道:「木萝莎,你好样的,竟敢联合九阳岛的人和我们作对,我不会放过你的!」朱罗刹明白,单凭她一人绝不是这戴著银色面具男人的对手,所以她发动「七彩绫缎女」,合力出击。
「必杀绫缎舞」舞步一出,必定要舞完一曲,每一个舞步,每一个身段都深藏著伤人的内力,绫缎每一甩出,都化成杀人的利器。
朱罗刹会这么气愤难平,是因为江若远派瑞福打伤她的母亲朱兰心。
她们屡次到月眉岛找木堂枫夫妇的麻烦,不过是想替母亲讨回公道,没想到,江若远居然敢插手,还叫手下前来破坏她们的好事,甚至警告她们不准再到月眉岛。
哼!谁理他呀?所以瑞福的警告当然令心高气傲的母亲无法接受,双方打了起来,瑞福的武功高深,母亲并不是他的对手,结果受了很重的内伤,短期之内很难复元。
因为这样,朱罗刹心有不甘,自然想来找木萝莎与江若远算帐。
「你们母女无端找岛民的麻烦,本就不该,现在选怪罪别人,未免欺人太甚。
」江若远皱著双眉,对她们一再的挑衅感到不耐。
朱罗刹对他浑身散发的冷戾之气,感到胆战心惊。
这男人气势凌人,绝对不可小觑,可她朱罗刹又岂是泛泛之辈?朱罗刹在朱兰心的教导下,也养成骄矜个性,总是自认武艺非凡,忘了人外有人的道理。
「哼!别说废话,今天本姑娘就要给你们一个教训,让你们知道我们母女可不是好欺负的。
」话落,朱罗刹喝令同伴动手,七个人围著他们,脚步不停的挪动著,手中的绫缎也随之抛出。
七条色彩不同的绫缎笔直朝他们而来,木萝莎戒备著准备要出手反击,但还没动作之际,已见江若远伸手一挥,七条绫缎霎时颓然落地。
七个女子心中一惊,连忙又发动内力,将垂落在地的绫缎催化成一条直线,直取两人的要害。
在这电光石火间,江若远从怀里拿出长箫,凑近唇,悠扬的旋律随即飘扬出来。
令人惊惧的是,那七条绫缎竟然随著箫声起舞,化为柔和美丽的缎浪。
七名女子为了扭转颓势,再度加强内力,岂料内力竟在箫声中化为无形,使得绫缎变成一种普通的舞姿。
江若远并不想取人性命,所以让她们七人跳完一周舞蹈後,箫声一转而为柔和。
她们七人停下动作後,一脸惊恐的瞪著他,朱罗刹认出他就是上次那个箫音的主人。
没想到他的箫声竟已到了如此出神入化的地步,不仅能伤人,还能让人随之起舞,真是一个可怕的对手。
本来她还心有不甘的想对他出手,怎奈在他渐缓的箫声中,她体内之气竟无法使出,於是她示意其他人一起撤退。
朱罗刹心里清楚他有心放过她们,否则以她们无法使出内力的情形看来,她们早就死在他的手下了。
木萝莎见他用一支箫就轻易的退敌,且他的箫音远比她想像中的厉害,令她感到敬佩万分。
江若远将箫放回怀里,瞧她一眼後道:「我们离开这里吧!」「谢谢你一直保护著月眉岛的岛民。
」望著他昂扬的背影,她心怀感激的对他道。
江若远迳自往前走,耸耸肩,「这是我允诺你的。
」虽然他一副不在意的样子,可是在她的心里还是很感激他,毕竟他保护岛民百余条的性命,又让爹重燃对生命的希望。
所以她对他的景仰与爱慕不断的在增加,就算他的心里已经有另一个女人,对她的态度也忽冷忽热,但仍让她向往不已。
她就像飞蛾扑火一般,整颗心、整个人不由自主的朝他飞去,她不知道未来两个人会如何?但她知道她的命运已经跟他紧紧相依。
她虽不是一个宿命的女人,但既然他已是自己的夫君,那么她就应该努力经营两人的关系。
江若远走在前面,很快的带她离开了海边,然後越过茂密的树林,来到一处山谷,山谷里长满各种药草,药草的香味四处弥漫。
除了千百种药草在山谷悬崖散布,还有各种色彩鲜艳的小果子,果实累累的挂在粗壮的树木上。
木萝莎好奇的睁大双眸,她略懂医术,而且以前在月眉岛也常常去采草药,所以她明白这些都是可以治病的珍贵药材。
江若远开始动手摘取各种不同用途的药草,然後从一处草丛里拿出一个可背的竹篓子,将摘取的草药一一放进里面。
接著,只见他飞起飞落,瞬间手上已多了许多颗紫色小果子,他递了两颗给她。
木萝莎摊开手掌接过,好奇的问道:「这是什么?」「吃吃看。
」他对她道,自己也丢了两颗小果子进口咀嚼。
木萝莎见他吃得津津有味,才小心翼翼的将小果子放进嘴巴里。
刚开始吃的时候,味道苦苦涩涩的,然後有一股淡淡的芳香在嘴里散发,之後转为淡淡的甜味。
「吃这个可以止饥、止渴,且能提升体内免疫力,若每天吃,连续几个月,甚至可以抗毒。
」「这种不起眼的小果子,竟然有这么神奇的效果。
」她啧啧称奇,同时感觉到,体内有一股热气在运行。
江若远转身,又开始摘攫几株不同的草药。
木萝莎走到他背後问,「你采这么多草药要做什么?」「我自然有用处。
」他淡然回答,依然采著他需要的草药。
知道他不会给她答案,於是她不再多问,只是静静的等待他做完工作。
等竹篓里装满药材後,江若远将它背在背上,然後默默的牵起她的手,往岛上居民居住的地方前进。
才刚踏上一条岛民群居的小径,木萝莎便十分惊讶的看到,江若远竟然将脸上的面具拿下来,放在竹篓里。
那张俊美无俦的脸庞总是吸引著她的目光。
此时,她也注意到,住在附近的人知道他来了,不论男女老幼都纷纷跑出来,对他热情的问候。
江若远带著她,走进一间看起来简陋的小房子里,一个年约十五岁的少年很有礼貌的说道:「江大夫,欢迎你来。
」江若远点点头,「老奶奶还好吧?」「可能这几天太冷了,奶奶夜里又咳得很厉害呢!」少年应道。
「哦?那旧疾应该没有复发吧?」他挑眉问道,边往内室走去。
少年连忙跟上,「幸好大夫这时来了,奶奶可能染了风寒,原来的病跟著复发,只是她一直忍著不说,怕我担心,但我知道她很难过。
」少年明显露出松一口气的样子。
幸好江大夫来了,否则他还真不知去哪找像江大夫这么好的大夫,不仅不收诊金,连药草也不收银两,甚至还留下许多珍贵的药材,给奶奶治病。
木萝莎跟著他们进去,看见一个白发老妪躺在床上,老妪见到江若远连忙挣扎著要起来,江若远靠过去,要她不必起来,并且为她把脉。
木萝莎一直在观察他,虽然他还是冷峻著一张脸,浑身也还是围绕著一股阴郁气息,但她看得出少年和老妪一点都不怕他,甚至流露出尊敬之意。
江若远留下一些草药交给少年,和一些珍贵的小果子让奶奶健身,然後走出小屋子。
接下来,他们挨家挨户的巡访,帮病人诊疗,木萝莎发现他在与人保持距离间,却自然流露出对岛民的耐心与关心。
这里的每个人,不论老少都尊称他一声江大夫,看来好似不知他是岛主。
诊疗完毕,两人拿著岛民热心给予的肉包子和一瓶甜酒酿,来到一处人烟稀少地方,坐在大石头上。
木萝莎手里拿著热腾腾的肉包,一口一口的吃著,一双眼睛却不停的往他身上瞟。
江若远也拿著一个肉包大口吃著,他早就注意到,她从一进到岛民居住的地方开始,就一直盯著他看。
「有什么话你就问吧!」「他们都不知道你就是他们的岛主吧?」既然他这么说,她当然也就不客气的问她想知道的事罗!江若远喝了一口酒,眼里平静无波,只是点点头。
「我看得出来你是一个好岛主,只是不愿让人知道,你比任何人都慈悲,否则你就不会用另一种身分默默的关心他们了,对不对?」她的话令他不自在的将眼神调开。
见他没有说话,她又继续道:「我现在终於知道,其实你不像外表所表现出来的那样冷漠无情,而是一个有情有义的男人,对不对?」江若远一顿,语带嘲讽的说:「你真的以为很了解我吗?」木萝莎的呼吸顿时一窒,声音有些沙哑的道:「我从来没有这么想过。
」她澄净无伪的黑白大眼,染上一丝伤感。
「我只是认为你是我丈夫,我理当对你付出关怀。
」她的话合情合理得叫他无法反驳,可是他想排拒的却是自己对她已然动情的心,所以他再次选择沉默不回应。
木萝莎看清他眼里的挣扎,也不想在这个问题里打转,可她没想到她的下一个问题,却让气氛变得更凝滞。
「为什么你在这些岛民面前,可以自在的现出自己的面貌?而在大宅里却不愿以真面目示人?宅里的人应该是你最亲近的人才对啊!」木萝莎见他在自己讲完话时,全身僵硬,沉重之气再次笼罩他的周身。
这样的他让她深受震撼,也让她为之心酸,不由自主的,她伸手将他圈抱在自己怀里。
受他情绪影响,感染了他的哀伤情绪,虽然不明白他哀伤的原因,但她的泪水就是自动流了下来,她希望藉由拥抱,可以让他感受到她对他真心的关怀与爱意。
江若远无法回答她这一连串的问题,只有他心里明白,为什么他在自己家里却无法用真面目示人。
因为她的问话,他再度忆起从前那段令人哀伤无奈的往事,他本来是要抗拒她的,不过,当她柔软的躯体紧贴著他,双手紧紧的抱住他,一股湿热熨烫著他的胸膛时,他放弃了。
甚至,当他明白那烫灼著自己的心的,是她惹人怜的泪水时,他的心情竟为之荡漾。
「你在可怜我吗?」「不,我只是想守护你,希望能让你心底的伤痛愈合,不再有这么多的悲痛,你的忧伤让我的情绪不由自主的跟著起伏,我真的很希望自己是那个可以打开你心门的人。
」温暖的娇躯、感人肺腑的真诚话语,江若远不由得被她动摇,原本僵硬的双手自然的放在她身上。
虽然他没有再说话,不过,她能从他的肢体语言察觉出他对她已经敞开心房,这点令她再次对两人之间的关系有了希望。
「你愿意告诉我,以前发生了什么事吗?」放在她身上的大手紧了又松,江若远迟疑了片刻,最後哑著嗓音道:「如果你是真的关心我,就不要再追问下去,也许有一天等我想说的时候,我会将所有的事情告诉你。
」木萝莎欣喜的点点头,至少,他不再冷漠的拒绝她了,那么她就有原动力继续等下去,毕竟他们有一辈子的时间啊!木萝莎明显的感觉到若远对她态度上的转变,有时候他会到雅楼的书斋和她一起陪小筑读书,有时候则和她坐在凉亭里看小筑嬉戏。
两人会天南地北的聊著,不……应该说大部分时间都是她说而他听,有时候两人不说话,但眼神交会时,总会有股情感交流著。
彼此有著良好的互动关系,让她觉得他们的关系更进一步,而且她也变得快乐许多。
就像现在,两人坐在凉亭里用著小点心,喝著茶,边看小筑在花园里开心的来回奔跑穿梭,她真是欣慰极了,人间最快乐的莫过於此。
她发觉小筑在他加入她们之间的游戏与念书後,变得更加开朗活泼了,话也多了起来,不再像以前那样,总是一个人郁郁寡欢,好似小小的肩头上背负著多大的重担似的。
看来,有亲爹的关心,还是治疗小筑自闭的最佳良药。
小筑开心的由花园那头奔过来,来到他们两人休憩的凉亭内,她先投入木萝莎的怀里撒撒娇,然後一脸渴望的望著江若远。
看他张开双臂,她这才敢投入他怀里,享受爹爹宽大温暖的怀抱。
木萝莎十分高兴的看著他们父女俩亲密的举动,一会儿才开口对小筑道:「小筑,来,吃点东西。
」小筑离开爹的怀抱,自己坐在一旁享用著精致美味的糕点。
「爹爹,我们和莎莎娘一起去骑马马,好不好?」望著女儿稚气的脸庞,表情天真又有几分成熟,想想,他从来没有陪女儿玩耍过,瞄到木萝莎赞同的鼓励目光,他点头同意。
一大一小,两个女人同时跳了起来,一人一边,拉著江若远的大手要他站起来。
「耶!爹爹,快,我们快去骑马!」兴奋染上小筑的眼眸,在爹爹每日的陪伴与守护下,她相信爹爹会保护她的安全。
意识到这点,小筑恢复了十岁孩童该有的天真与活泼。
「我好久没有骑马了,很想再体验那种奔驰的快感,我们快走吧!」木萝莎也开心的催促著他,一脸迫不及待的样子。
她们脸上同样的神情,著实令江若远心里升起一股暖意,这是他好久不曾有过的感觉,没想到他能在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个人身上找到,银眸里闪过一丝笑意……他的视线停在木萝莎美艳的脸上,表情显得有些呆滞。
最重要的人?他的脑海里自然就浮现「她是重要的人」这个想法,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她一点一滴的融入他的心,让他已习惯身边有她的存在。
他的心突地一跳,所有因她而起的怪异情绪,与眷恋她每一寸娇躯的回忆,席卷而来,令他思绪纷乱。
「爹爹,走呀!」见他发著愣站在那里不动,小筑心急的催促他。
江若远甩甩头,将心神放在眼前的事物,暂时将烦乱的心情抛到一旁,任由女儿拉著自己的手往马厩的方向前去。
「若远,你怎么了?」对他的关心与喜爱,已让木萝莎能敏锐的察觉出他每一个表情与动作的含义,所以他发愣的不对劲表情,自然也落在她眼里。
江若远摇头道:「没什么。
」木萝莎虽觉得奇怪,但不再追问下去,她牵著江若远的手,江若远另一手则主动牵著小筑,这画面看起来好美喔!有爹有娘还有小孩,就像真正的一家人,这情形令她露出一抹满足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