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三小时是概率论。
第一周课上讲得内容很少,也没有作业,顾亦徐权当周末补课预习了。
开篇倒是比高数简单。
有高中数学知识做基础,随机事件和概率并不很难接受。
顾亦徐边看课本边标注,把概率公式誊抄到笔记本上,以后做题时可以温习巩固。
程奕却明显心不在焉,一直沉默坐在桌旁。
顾亦徐时不时看他一眼,程奕表情淡漠,跟雕塑似地坐在一边。
顾亦徐拿笔头戳戳他搭在膝上的胳膊,你在想什么?程奕才骤然如梦初醒。
是不是中午没休息好,困了?没有。
程奕否认。
他转而看向顾亦徐臂弯底下的教材,书上被五颜六色的荧光笔和水笔划出重点。
复习完学校上的内容了?嗯。
程奕扯了张纸,开口给她预习接下的内容。
他随手照课本上的例子,画出它的概率分布函数,讲解几分钟后,却发现顾亦徐的心思根本不在纸上。
顾亦徐抱腿而坐,笔直的双腿叠在胸前,下巴支在膝盖上,眼神直勾勾地盯着程奕的侧脸瞧。
程奕面部表情不丰富,外观总是很难瞧出情绪,大多数时候都是面无表情。
但顾亦徐找到了一个很好的识别方式——程奕心情不好时,声音是低沉的,趋于乐观时,嗓音清润纯净。
程奕半眯着眼,我脸上有字?顾亦徐连忙摇头。
声音中隐含的信息不会骗人,程奕眼下心绪低落。
她不敢直接问原因,只好道:书看太久眼睛疼,想休息会儿。
你才学了多久?顾亦徐装可怜:就休息十分钟。
好嘛。
程奕无奈应允。
顾亦徐趁机换了个姿势靠在沙发上,循循善诱:光坐着多无聊,你陪我聊会天。
程奕心情复杂,没在意细节,顺着说一句:聊什么?这话一出,反而把顾亦徐难住了。
他们认识差不多也有一个月,但像这样只有他们两人的独处空间却是头一回,更别说有过闲聊。
……顾亦徐一时间不知说些什么。
直到现在,她才再清晰不过地意识到,她与程奕之间,不过是熟悉的陌生人。
——他们能在一个桌子上吃饭,在一个房子内上课,但任何两个刚认识不久的人都能做到以上的事。
除了程奕的长相外表、他的学校专业外,顾亦徐对他的认知寥寥无几。
甚至于想找到一个共同话题,都是件困难的事情。
顾亦徐感到闷闷不乐。
客厅挂的这幅画是谁的?不料程奕主动问及,顾亦徐愣了一下。
哦,你说它?是一个朋友画的,去年我生日时她送的礼物。
画得很好。
而且不知那位朋友是有意无意——油画中白纱裙新娘的面容,与顾亦徐有两三分相似。
应该是专业的?他一提,顾亦徐忽然脑内浮现某个人影,不由笑道:你说错了,她不是学艺术的。
我朋友也是东大的,而且很巧,她和你一样是数学专业。
是吗。
这世界够小的。
他是男的女的?女生,比你小两届。
顾亦徐说出个名字,你认识她吗?程奕没印象。
顾亦徐继续道:她学习成绩好,人长得美,画画也好看。
偏爱画欧洲神话、历史和宗教相关的,大概……因为她信基督教。
信基督教?你确定?程奕逐渐被话题引导进去。
迷信宗教色彩和皈依教派完全是两个概念。
好比许多人深受佛教影响,但他们百分之九十以上都不是佛教徒。
年轻人中信教的就更少了。
顾亦徐若有所思,她应该不是严格意义的基督教徒,但会去教堂读圣经,做礼拜。
程奕觉得有些意思,据我所知,佛教主张因果,劝人行善是为了积攒功德,离苦得乐。
而基督宗教认为人天生有罪,信耶稣是为了得救,基督徒一切的罪过都由耶稣替他们承担。
换言之,深信自身有罪的人,才想要通过耶稣换取救赎。
顾亦徐的朋友,她为何赎罪?作为土生土长的中国人,应该更信佛而非耶稣才对。
程奕道:你的朋友挺出人意料的。
兴许分散神思后,程奕很快从那种沉默的状态中走出。
眼见他变得正常,顾亦徐也松了口气,两人好像什么都没发生那样,继续上完剩下的课。
程奕离开后,顾亦徐盘算晚上吃什么,打开手机看到班群中有人@她。
点进去仔细一看,原来是男班@所有人,说要下周末弄个班级聚会。
这是他们班的传统,每学期开学不久后组织团建,目的是促进同学们的感情。
出发点是好的,可惜搞了两次,也没看出什么成效。
在顾亦徐看来,所谓班级聚会,就是把一群脸熟却又叫不出名字的若干人等凑到一起,然后到一些热闹场合,由班委和几个外向健谈的同学负责活跃气氛,剩下的参与分子该吃吃该喝喝,吃饱喝足,聚会也就散了。
这种社交活动挺没劲,还浪费时间。
顾亦徐不凑没意思的热闹,在问卷上勾了不去的选项。
选完后一看,预计参加的只有不到二十人,不去的反而占了班级过半人数。
好家伙,原来不参加才是民意所向。
周二早上照例是风险管理,老师在台上讲课绘声绘色,一门选修讲得让学生比上专业课时更认真。
他喜欢在课堂上与学生互动,而非照本宣科地念PPT。
一次课三小节,花名册上的名字挨个被点到。
课间,郑丹蕙一脸兴奋地嚷嚷:这个老师太有魅力了!博学又富有涵养,要是经院所有男老师都像他一样,我一节课都不会逃!顾亦徐乐了,你这话可别被陈坚听到。
陈坚是上财政学的老师,身材矮胖,头顶地中海。
他在台上讲,学生都在底下打瞌睡聊天玩游戏。
因为他讲课枯燥无比,附带每月赠送小测体验包一枚,果断被历届江大学子拉进选课系统的黑名单。
郑丹蕙黑着脸嘁了声:要不是别的老师都满员了,说什么财政学都不选他。
顾亦徐点头,不能再赞同。
一个女生向她们走过来,亦徐、丹蕙,方便跟你们说个事吗?问人的是团支书白海兰。
顾亦徐两人对视一眼,不知她为何突然找上来。
是这样的,上周六班群统计参加聚会的人数。
我看你们都选了不去,请问是有什么原因么?白海兰开门见山。
顾亦徐:没……去不去不是自愿的吗。
当然是自愿的。
白海兰嫣然道:但怎么说呢,这是班集体活动,如果不是有特殊原因的话,还旧时光整理,欢迎加入我们,历史小说上万部免费看。
是希望每个同学都能参与进来。
团支书,我打断一下。
郑丹蕙忍不住出声,先声明,我不是反对搞团建啊,但每次出去就是吃喝玩乐的,没有新意。
能不能改进下,换些新项目之类的?白海兰失笑,你可以在群里提意见,可行的话会采纳的。
她歉然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喜好,我和班长不能面面俱到,顾及每个人的感受,所以最后的决定,只能迎合多数人的需求。
白海兰轻声细语一番话,饶是郑丹蕙也不好挑刺。
两人只得改了问卷上的选项。
团支书看了眼,心满意足地去找下一个人谈话。
--拖着行李箱上楼,在一间写有号码的房门前,冯嵩宇拿出校卡,滴一声打开宿舍门。
正对的阳台门打开通风,窗帘扎好固定在玻璃一侧,小客厅里没人,但卧室房间内开着灯,冯嵩宇提着箱子走进去。
寝室两人间,他和程奕对床。
他把东西在自己的床位边放下。
听到动静,程奕头也没抬,回来了。
嗯,你没课吗这么闲,又打游戏。
程奕戴着耳机没听清:你说什么?冯嵩宇努嘴一指:你先打,别凉凉了。
程奕笑了笑没当回事,接着打完这盘,边询问:你妹妹生病痊愈了?本来也不是什么大病,就是小孩子抵抗力弱,闹肠胃炎,去医院吊水三天后就好了。
冯嵩宇挠了挠头,说:原本打算周日回来,不耽误学校的事。
但苗苗不知怎么近视了,左眼350,右眼400多,这么严重我爸妈都没意识到,真够粗心的,我又带她去配了副眼镜。
程奕在听,是不是他们太忙了没发现?冯嵩宇也疑惑,不至于吧……三四百度黑板都看不清楚,早应该发现了。
欸对了——你代我去家教那事,我还没谢你呢。
冯嵩宇忽然想起来,周日一早那学生的家长就和他联系,学生对上课效果很满意,希望可以继续家教。
对方提出他私自换人的事,冯嵩宇这才记起忘了跟家长沟通,不过对方好像并不介意,反而要求让后来代替的人上课。
理由是学生满意的家教老师是代课,而非冯嵩宇。
冯嵩宇把原委告诉了程奕。
冯嵩宇说起这没别的心思,东大学生在家教市场里很抢手,丢了这份他大不了再找一个就是,唯一可惜的是,能给出这么高时薪的家教可遇不可求。
对方也很有意思,为了让你去上课做出不少让步,我光听着都眼红。
冯嵩宇着实羡慕:怎么我以前就没遇到这么好的家长和学生?程奕全神贯注盯着屏幕,鼠标键盘敲到飞起,不知到底听没听进去。
瞧瞧那白净细致的模样,冯嵩宇啧了一声,打趣道:难道那学生喜欢上你了?程奕侧过头来,摘掉耳机:你说什么?冯嵩宇手搭在床边,我说,那学生不会是看上你了吧?程奕很认真地问他:你怎么看出来这点的?冯嵩宇张了张嘴,他就随口一说,哪知程奕当真了。
冯嵩宇无奈:我这不胡扯吗?你俩上课我又不在现场。
程奕哼笑一声,把头扭回去。
我跟那边说了,你不会去,对方就问为什么,要是时间不方便,可以调整。
要是价格不合适,可以再调整……冯嵩宇跟讲段子似的,几句话说得有板有眼,嘿!这有钱人说话就是不一样,给的价格这么高了还能翻,给她每周上几小时就能月收入上万——冯嵩宇讲得起劲,程奕突然诈尸般冒出一句:我去。
程奕操纵游戏里的人物丝血回城,切换视角的功夫,半路跳出敌方一个平A收割掉人头。
……干嘛突然说脏话?屏幕一片灰白,开始复活倒计时。
程奕冷不丁说:我去家教。
冯嵩宇有些傻眼,我以为你不会同意的。
他这个学弟参加过那么多竞赛得奖,本科时拿过三次特等奖学金,东大给优等生的奖励向来不薄,按程奕得到的国家级奖项来说,每年至少也该有几万,只多不少。
冯嵩宇正纳闷,片刻后,程奕淡淡开口。
最近缺钱。
作者有话说:油画主人是另一本书的女主。
这里贴个预收:《尤念》你是我的幻想,也是心思尤念。
(文案)初二那年,叶笛袖经历一场校园暴力,从高台坠落下腿部骨折,再无法跳舞。
而这场闹剧的始作俑者,是她同母异父的哥哥。
遭受妻子背叛的父亲,愤怒地将女儿带离到别的城市,在那里,叶笛袖遇到了生命中的耶稣。
幽闭昏暗的房间内,失意少女不知在轮椅上静坐多久。
他打开门走进来,身后一束阳光紧随其后,照亮整个岁月。
六年来,叶笛袖一直以为那是救赎。
直到对方告诉她——背负十字架的人,永远只有自己。
-女主清冷独立,理性且情深。
自我救赎!不依赖别人走人困境!-双男主,男二后期上位。
男主白月光,但两人不合适,分手后不纠缠,不暧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