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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2025-03-22 07:56:10

他父亲?程奕一时怔愣。

见程奕神色有异,顾庆民呵呵一笑:我只是想,像你这样有才华的年轻人,性子沉稳,难得不显浮躁,现在已经不多见了。

你的父母应该也很优秀才是。

程奕嘴角微扬,顾董过誉了。

他们应该在你身上花费不少精力培养。

顾庆民道:如果有机会时间,我还想向你父母请教下,怎样能教育出这么出色的孩子。

程奕垂眸,眼神暗了暗。

也是——确实。

我父亲花费很大心力‘教育’我。

语气隐含微讽。

其余人浑然不觉。

这时,程奕重重吁一口气,缓声道:但他在四年前去世了。

……去世?顾庆民一时不备,有些错愕。

凝噎片刻,那还真是不幸——周赞元深叹口气,顾董,您有所不知,我这学生家境比较困难,程奕父亲去世后不久,母亲改嫁到国外,这些年从没有回来过,家里也只剩下他一个人。

当初我第一次听说时,也是……唉,好在他求学上进,每年靠奖学金、拿各种期刊稿费,倒不比别人有父母支持的差多少。

所以,周赞元一直对程奕有所偏爱——是人都要面子,程奕虽然从没主动提过一句家里的情况,周赞元却不得不怜惜。

边上程奕仿佛有些难受,将头侧向一边,像是被触及伤心事般。

见此,顾庆民疑心不减反重,但到底只是猜疑,不好继续追问下去。

恰好一辆迈巴赫普尔曼停在门庭前,应侍生打开车门,顾庆民顺势劝慰两句,程奕沉默听着,最终点了点头,和周导一起送别了顾家父女。

一上车,顾亦徐即刻道:爸爸,你打听别人私事做什么?有些好奇罢了。

顾亦徐不赞同地看着父亲。

方才碍于外人,她忍着没说,这下抱怨:可你这提到别人伤心事了,平白惹得不高兴。

顾庆民道:我见他有几分眼熟,姓程的人不多,我认识一个。

他不可能把这话当着程奕的面说,也就是私底下,和自家女儿讲一讲。

顾亦徐却不以为意:爸爸平日结识到的人非富即贵,好比言伯伯那样的,怎么可能会和程奕一个学生扯上干系。

顾父挺受用女儿这话,说得有些道理。

你少有对别人上心,怎么突然帮着他说话了?我是、顾亦徐顿了顿,就事论事。

顾父怎么看不穿女儿的小心思,含着笑:别是瞧人家好看,鬼迷心窍了就好。

顾亦徐被一句戳穿,心虚,陡然提高语调:哪有!顾父有意调侃,毕竟程奕的外表太具有迷惑性,让小女孩产生好感再正常不过。

他和女儿叹道:你们这年纪的女生爱美,爸爸也知道,但挑男朋友时只看脸是不行的。

这男人生得好,异性缘不会差,身边莺莺燕燕的多了,就容易花心。

顾亦徐说:爸爸年轻时的照片看着也花心。

顾父一时无言,噎了下,那是遇到你妈妈之前,在认识你妈妈后,爸爸有做过对不起家庭的事吗。

这个顾亦徐反驳不了,她爸慕强,欣赏有主见、性格独立自主的女性远胜于小意温柔,当初谈婚论嫁时,徐家那边不太同意婚事,书香门第自有股清高气节,与唯利是图的商贾之道不合,面对家人反对的声音,徐苓君仍然执意如此,她和父母关起门谈了一整晚,最终说服了二老。

而嫁过来后,明面上她爸是当家人,其实背地里她妈妈才是掌握话语权的人。

顾亦徐很清楚,母亲外柔内刚,温和表象下是刚烈执着的脾性,包容住棱角,缓解芒刺的反而是外人眼中杀伐果决、施展雷霆手段的顾庆民。

顾亦徐凝神思索,心底缓缓打了个问号——到底多深的仇怨,才让程奕连自己的父母都不愿意承认,拒绝见面,直言一死一改嫁。

这是不是,太超出寻常了?·回到珠山公馆,夜幕下整栋房子灯火通明。

一进门,徐苓君正在客厅打电话。

阿姨拎着收拾好的行李箱下楼,顾庆民有些诧异,这是又要出差?阿姨将两个行李箱放到玄关,摇头道:是徐家。

徐老爷子病倒了。

外公?顾亦徐一听,急忙问:外公他怎么了?顾母这时才留心到他们,几句挂了电话,你外公高血压犯了,在家里晕倒送去医院抢救,初步诊断是脑出血。

顾亦徐担忧问道:出血症状严重么?还不清楚,检查报告没出来。

徐苓君皱眉,很是忧心忡忡:政安他们这些小辈都在外地,赶不回去,大哥年纪大了,难免照顾不周,我得亲自过去看了才放心。

这是在和顾庆民解释。

顾庆民才进门,大衣还没来得及脱,神色几分慎重:我陪你一起。

不用。

顾母想也不想拒绝了,我赶的是晚班飞机,你们才结束活动回来肯定累了,省得奔波。

再者,亦徐还要上学。

爸的情况到底严不严重都不知道,免得大家急急忙忙跑过去,结果虚惊一场。

司机老吴从车库把车开过来,趁等待间隙,徐苓君交代了原由。

徐老爷子高血压都好几年了,过往家里饮食一直很注意,极少引起并发症。

今日他拜访老战友,一时高兴喝多了烧酒,不想家里人知道后在耳边唠叨,于是藏着掖着不告诉人,但进了浴室洗澡,猛然间失去意识昏过去,要不是瓶罐砸地的声音惊动了徐母,赶忙叫来警卫员踹门救人,当即送去医院,若是再耽搁片刻,病情凶多吉少。

方才,徐母在电话那头一直哭,说老爷子回家后撑着脑袋在沙发上坐了会儿,人恹恹的,她当时就该察觉是身子不舒服。

但因回来晚了,徐母心底不太高兴,只当是路上晕车,没在意,一直催促他去洗澡。

要不是中途回房拿东西,听到声响,否则徐老爷子错过最佳抢救时间,只怕命捡不回来了。

徐苓君同样担心她妈的状况,老人家受惊过度,可别又病倒了一个,好不容易安抚住,于是又匆匆忙忙叫阿姨整理几件衣服,即刻订了机票动身。

老吴往后备箱搬完行李,徐苓君上车,看见顾亦徐只穿了条裙子,不忘嘱咐:外边天凉,你们都进去吧。

到了后,将病情结果发给我。

顾父道:首都心内科最顶尖的那几位医生,我派人联系一下。

爸在军区医院有主治医生。

顾父却道:有备无患。

徐苓君一想,也有道理,便同意了。

然而任是谁也没想到,徐老爷子身体一向康泰,尽管有点长病短痛,但一直照养不错,也就没什么大碍,谁知这回病来如山倒,将这个峥嵘政坛数十年的老人击垮了。

徐家政途势头正盛,长子位高职隆,离不开老爷子动用以往的人脉关系,小辈们承受荫蔽,同样是背靠大树好乘凉。

霎时间,参天大树倒下,惊起不小动荡,京圈那潭深水又暗潮涌动起来。

徐苓君前去探望,一探便是半个多月。

好在最后有惊无险,徐老爷子从鬼门关上走了一遭,脑溢血导致肢体偏瘫,只能坐在轮椅上休养一段时日,幸而性命没有大碍,神智也还清明,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

··转眼十一月底,天气越发冷了。

街上人人裹紧大衣,穿上羽绒服,厚实围巾遮掩口鼻。

听天气预报说,今年冬天来得格外迟,将近年底时才能看到初雪。

可冷气团一股接着一股南下,又不是个暖冬。

像是深秋吊着口气,死缠烂打地留着,不肯走,将寒冷攒到一块儿,积成雪、砌成冰。

顾亦徐从剧院出来,被冻得打了个冷颤。

身后两步,是个穿黑色羽绒服的男人,皮肤素白,嘴唇淡红,面容清峻到令人过目难忘,玻璃似的眸子忽然浮起一点笑意,像是带上生机,不似冷冰冰的假人。

出门前提醒你多穿件背心,不肯听,现在知道冷了。

他一开口,声音清朗动听。

细听之下,还有层诙谐意味。

顾亦徐抱臂摩挲,白色手工刺绣的针织长衫只能内搭,套上毛衣后会热,而且显得臃肿。

她指责:你怎么好意思说这种话。

对方噢了声,做出洗耳恭听的样子。

那我该说什么?作为男朋友,你看见我感到冷后,应该脱了外套给我披着。

顾亦徐循循教道:这样才能体现出你的风度,以及对我的关心。

程奕对此回应是将拉链往下拉了几厘米,里边是款薄T恤。

他语气轻淡,你看,我只穿了两件。

——给了她,自己就得打赤膊了。

顾亦徐嗔视一眼,你存心的。

程奕拉上拉链,从兜里掏出对灰色羊毛手套,给顾亦徐戴上。

微凉的双手瞬间被温暖裹住。

顾亦徐有点意外,你什么时候带上的?她自己都忘记了。

程奕没直接回答。

他体温偏高,掌心触碰顾亦徐手背时热帖无比,将手套仔细戴好,不让她怕冷似的把手塞进衣兜,而是自己牵着。

但凡肯听我的劝——他漫不经心出声。

我知错了。

顾亦徐抿唇一笑,乖乖认了。

低头看他们牵在一起的手,但下回还敢再犯。

故意顶嘴。

程奕定定瞧着她,忽然问:对今天的约会还满意吗?这下可戳到顾亦徐的痛处了。

她支吾着:还行吧……其实,实话实说。

——不太好。

顾亦徐觉得她脑子指定哪出问题了,竟然约程奕来听歌剧,《奥菲欧与尤丽迪茜》,还是原声版的那种。

舞台上奥菲欧的歌声悲痛欲绝,但台下——顾亦徐买了两个最佳座位的票,靠近舞台中央,全程睁大眼睛提起耳朵,两小时下来,愣是没几句听懂。

程奕问她:听得高兴吗?顾亦徐面露窘色:你怎么知道我没听。

好吧,就算她没听懂。

顾亦徐反问:难道你知道台上演员在唱什么吗?谁料,程奕很快承认:我没听,不懂德语。

顾亦徐刚想说他俩五十步笑百步,程奕悠悠地道:但我怎么记得,某人说过自己会德语?……我会德语,能进行基本沟通,又不代表我能听懂歌剧。

顾亦徐试图挽颜:就像现在的华语流行歌曲,你光听是听不出歌词在唱什么的。

程奕听完,给出评价:你真会挑场所。

——挑了个两人都不感兴趣的地儿。

顾亦徐被连番调侃,恼羞成怒,扑进他怀里,故意拽下羽绒服拉链,让这人挨冻长长教训。

程奕忍笑,一直在躲,一手隔在胸膛前挡开,另一只手又虚虚揽着,怕她捉弄不成反而把自己绊倒。

他们言语打闹间,从布置高雅、处处透露讲究的剧院,闯过几道小巷,到了一处小吃街,卖炭木烤鸡腿、梅菜饼、炸串、麻辣烫的……沿路支起十几家路边摊,还没到饭点,但有不少人在这买小食。

一经过这里,街边成排铺面热气腾腾,顾亦徐不仅没感到冷,反而被带温度的烟气熏得暖和。

剧院内不让吃食物,他们在那坐了两三小时也饿了,挑了家还算干净的云吞店,点了两份云吞面,一大一小,加葱加香菜。

店面说是干净,其实是横向对比。

桌面积年累月的使用,浮着层怎么也擦不去的油腻,但他们既然都来这吃了,再讲究也讲究不到哪去,顾亦徐拿纸巾抹了几下,还是放弃了,手不敢搭在桌子上,拆了份一次性餐具,探身舀着汤和云吞。

紫菜虾米放得很足,味道鲜香扑鼻。

点缀的两片娃娃菜浮在汤面上,大骨浓汤炖得很入味,面条却有点夹生,不知是否粉质太粗糙的缘故,口感不算好。

程奕吃得快,他放筷擦嘴时,顾亦徐才吃到一半。

隔壁桌来了客人,都是五大三粗的汉子,吆喝着叫了炒菜和米饭、外加烟跟一箱啤酒。

坐着等菜时,一群男人抽烟碰酒,骰子摇到谁就喝。

顾亦徐闻到烟味受不了。

她被呛得咳嗽时,程奕倒水的手顿了下,余光开始打量隔壁桌,眼神轻微闪烁。

好在快吃完,懒得再挪桌子,顾亦徐端着碗走出几步,蹲到路边继续吃。

程奕感觉顾亦徐是真有趣——珍馐美馔吃得下,市井小吃也吃得下。

他没什么架子,将就陪顾亦徐蹲下来。

于是,路人经过时都忍不住低头看一眼:两个高颜值的年轻男女蹲在马路牙子上,一个抱碗吃面喝汤,一个静静看着对方吃。

简直……好奇怪噢。

顾亦徐咽下口中的食物,和程奕郑重说:你以后不要抽烟,我不想吸二手烟。

程奕语气笃定,不会。

这么肯定?做一件事总要有目的。

抽烟也是,普通人借烟或酒精作为排解压力的途径,但我可以自己调节心态,不需要排解,这不是我生活的必需品。

顾亦徐点点头,程奕的情绪管控能力却是很强。

正欲张口。

隔了两秒,他补充:此外,还有个原因。

什么?程奕道:吸烟犯法。

顾亦徐夹的面条掉进塑料碗里:……见她一副不敢置信的表情,程奕淡淡道:在新加坡,21周岁以下不能合法买卖香烟和吸烟,会被处以罚款。

顾亦徐忽然意识到什么。

你现在的国籍——仍保留着原籍,使用的是外国护照。

但因为是在求学期间,不会受太多影响。

程奕眼神落在过往的车流上,像是在思索,语气丝毫不变,又如同单纯在陈述某样事实。

东大有很多留学生,我和他们申请国外本科不一样,我12岁来中国上学,上公立初中、高中,教育经历本质上和你没有什么不同。

那还是有不同的。

顾亦徐神色悻悻,至少我没能保送。

那…你没有想过改国籍么?甫一说完,顾亦徐忽然意外到选择什么国籍是别人的自由,她不该干涉。

程奕深思片刻,竟然道:会改的。

但不是现在,具体情况……他挑了个比较中和的词,比较复杂。

作者有话说:《奥菲欧与尤丽迪茜》男主角就是俄狄浦斯,女主欧律狄克(只是翻译名字不同罢了)就是我们常听到希腊神话里到冥府救妻子,但是临到出口时回头看了眼,以致爱人永别的那对悲惨夫妇。

程奕没这么快掉马,好些情节还没走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