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力量拼不过,那便索性不去拼。
既然男子的力量注定要比女子强,那就索性避开力量比对,转变思路从女子的长处入手。
以己之长,攻彼之短。
女子在耐性与坚毅上的优势,从惊蛰谷雨身上就能窥见几分。
若是能利用好了这份耐性与毅力,倒确实能有一战之力。
不过,也仅仅是有三分胜算罢了。
虞易安咬了咬唇道:可这样仍然不稳妥。
由你出面组队参赛便好,萧承琢对她浅浅一笑,尽力练习,余下的都交给我。
少年深邃的眼神中迸发出的笃定,让虞易安莫名地想要相信他,并愿意随他拼上这一回。
她半垂下眼,轻轻点了点头。
那练习之事又当何解?若想攻云家一个出其不意,那必然不能在延湖内操练。
虞易安问道。
这等要团队协作的赛事,免不了要摸索磨合,若不练出些默契来,不说在那比赛中夺魁,光是想要将龙舟向前划动都谈不上容易。
嗯...这确实是个难题,萧承琢点头以示认同,然他虽嘴上说着是难题,表情却并不凝重。
他再次以弯曲的手指撑了头,唇角轻扬,轻飘飘地开口道:这就得靠二姑娘为我解忧了。
云家的手伸不到的地方,这天底下唯有将军府一家了吧。
虞易安:......她颇有些语塞地看他一眼。
这话是不假,将军府向来在用人上十分谨慎,自由一套独特的交流暗语,府中及名下产业也鲜少从外部进新人。
至于已经在职的,若是衷心向主,便是衣食不愁一世无忧。
可若是被旁的什么迷了眼行了叛主之事,一旦被发现,那便是以军法论处,毫不留情。
如此恩威并施,多年下来成效卓著。
可以称得上是固若金汤。
早些年云连不是没想过安插眼线到将军府上,只不过送一个,就会被虞修逮一个出来。
起先虞修还愿意做些表面功夫,只捉了人打一顿,就将其全须全尾地给云连送回去。
后来次数多了,虞修耐心告罄,就不再客气。
于是那些心怀鬼胎的细作来时还是个完整的人,去时就只剩了个血淋淋的头。
据说那时云连收到装着下属人头的匣子时气得够呛,险些吐出一口老血。
然而他虽忿忿不平,却也无计可施,只得暗自咽下这口气,歇了再往将军府送人的心思。
......虽说这都是大家心照不宣的事实,但他说得那么理直气壮,也算是只此一人了。
另外,他用起将军府来未免也太过顺手,丝毫不把自己当作外人。
虞易安神色复杂地再看他一眼,心中对他脸皮的厚度又有了新的认识,但她终归还是分得清轻重。
于是她仔细思索了一番后答道:我阿姐名下有一处庄子,在朔南寺再往南些,临近骧城的交界处。
庄子里有一条湖,我曾与阿姐一起去过,周边几乎没什么人家。
她顿了顿,再细细回想:不过,那湖不大,与延湖并没有可比性。
萧承琢眯了眼睛盘算道:寻常龙舟赛的赛道是二里长,只要大于二里,就足够用了。
虞易安闻言大致估算一番,随后点了点头:二里应当是有的。
那就去那练吧。
萧承琢很是干脆,直接将这事定了下来。
虞易安轻声应了好。
敲定了一桩麻烦事,两人都轻松许多,许是氛围使然,虞易安本就跳脱的思绪又活泛了起来。
既要叫他们猝不及防,不如,我再找一队人去延湖边练吧,混当是障眼法骗骗他们。
她睁着一双炯炯有神的大眼睛,语带促狭地提议道。
马车轻晃,晃开了轩窗,将那明亮又调皮的日光漏了几丝进来,尽数照在她那灿若繁星的眼瞳之中,浓密的睫毛遮了些许日光,却在她眼下留下了自己的影子,根根分明,但又相交相错。
日光虽明,却不及眸光更亮。
萧承琢从不掩饰自己对美的欣赏,他凝神看了一会儿,直等轩窗再次将那日光隔断,才笑着应声道:不失为一个好主意。
虞易安得了赞同,顿时漾开了笑容,还朝着萧承琢挤了挤眼,十足的俏皮模样。
明眸皓齿,熠熠生辉。
若只论容貌,她当真当得起世间一切夸赞的词语,他如此想道。
可他又认为,容貌于她而言只能算作锦上添花。
她就像那北境的冰山,露在外头的,只是她想展现给人看的,在更深层还有许多不为人知的意趣被她藏得严严实实,得需仔细发掘一番才能窥见真迹。
终归往后共处的日子还很长,他有的是时间去发掘她有趣的许多面。
思及此,他微微一笑,闭目养了一会儿神,将杂七杂八的思绪抛到一边。
与此同时,虞易安却在想着要如何排兵布阵,此番也算是她出手的第一战,定要赢得漂亮。
就在两人都各自神游的时候,却突然听得一声马儿的嘶鸣声,原本行得稳稳当当的马车骤然侧向一边疾跑起来。
惯性使得虞易安不受控地向一旁撞去。
萧承琢眼疾手快,刹那间一手抓了坐垫稳住自己,一手则拉了她的手腕将她一把扯回。
腕上的力量抵消了惯性,她不可避免地撞进他怀里,发出一声轻呼。
意外发生得突然,好在这辆马车的车夫的真实身份是萧承琢的暗卫,平日里就对驯马之术颇有研究,遇上意外并没有慌乱。
他在惊马的第一时间就拉紧缰绳控制住乱窜的马儿,再依着法子安抚一番,让马儿快速恢复平静,这才没有造成什么严重后果。
待马车停稳,萧承琢难得地紧了眉头,松开抓住她的手,稍稍低头去看怀中的她,关切问道:没事吧?见她摇了头,他才沉了脸色看向车帘外面,前头刻意收敛起来的威严气势也尽数显露。
虞易安从他怀中退出来,轻轻揉了揉自己撞疼了的肩膀。
感受到气氛的转变,她抬眸去看他。
她从没见过他板着脸的模样,是以这会儿乍然一见,心里的新奇压过了惊马带来的后怕,她带着三分兴味仔细瞧了他两眼。
竟然这样威风的么?她暗暗生笑。
怎么回事?萧承琢却是沉了语气问车夫。
车夫知道他在车上,故而萧承琢并不避讳,直接自己问话。
禀公子,马儿应该是踩到了地上的油脂,蹄子打滑才受了惊,应当只是意外。
车夫已经下车检查过一圈,便将探查到的情况如实回禀。
萧承琢闻言嗯了一声,严肃的神情松动几分,却仍严正道:剩下的路你盯紧些,切莫再发生意外了。
车夫郑重道了一声是。
这时,马车另一侧车身被轻轻敲了两下,萧承琢的暗卫神色一紧,已然将手摸向了藏在袖子里的匕首,正想轻手轻脚绕过去,却见那人主动向外走了两步现了身,目光紧盯着他,话却是对着马车里说的:二姑娘没事吧?虞易安认出这是黎明的声音,她下意识先看了一眼萧承琢,果不其然又在他脸上看见了那种似有似无的笑容,她朝他不满地撇了撇嘴,才对外答道:没事。
黎明听罢仍紧盯车夫,回虞易安道:二姑娘有事随时唤我。
语毕,他对着车夫面露警告之色,又意味深长地瞥了一眼他藏匕首的袖口,才悠悠收回视线,身形一动不知隐去了何处。
车夫兀自松了一口气,手心竟是捏出了一层薄汗。
等剑拔弩张的气氛随着黎明的离去而消散,跟在后面的公公才姗姗来迟。
一靠近,他赶忙跳下马车,小跑到贵人车边,同样着急地问道:虞姑娘没事吧?三个不同的人,却问了一个同样的问题。
虞易安心下无奈,不得不再答一遍:我没事,公公不用担心,继续前行即可。
公公听了可算宽了心,嗳嗳两声后端起架子教训几句车夫,令他将魂灵放在身上,才叫他抓紧驾车。
待马车重新动起来,萧承琢抱臂含笑问她:你爹爹次次都要派黎家兄弟这样最顶尖的暗卫保护你么?虞易安一听这话顿时再次警铃大作,也顾不上揉肩了,心间问句一个接着一个往外涌:他怎么又知道了黎家兄弟?还能只听声音就认出来?她正胡思乱想着,耳旁却听得萧承琢叹笑一声:我认得他们是因为老师曾把黎家兄弟借给我用过。
......原来如此。
虞易安悻悻地哦了一声,歇了那些乱七八糟的怀疑。
她似有些羞愧地垂了头,实话实说道:这次是因着近日京中的失踪案,爹爹怕我有危险,才动用了黎家兄弟。
难怪,萧承琢懒懒应声,老师爱女如命的传言果然非虚。
说完这句,他的视线停留在她单薄的肩膀之上,努努嘴问:还疼么?虞易安这会儿却被他方才的态度吸引去了注意力,便只草草摇了摇头就想起了别的事。
面前这人瞧着竟是半点都不为悬而未决的失踪案着急。
几次接触下来虞易安肯定他不会是不关心这件大案的人。
她再盯着他的眼瞳看了看。
如古井般毫无波澜,只有些许轻柔的笑意。
这般轻松姿态,只能说明案情应当是有了突破性的进展,甚至已经水落石出。
依着他的性格,明明查清了却不说,想来是要借着这件事给谁挖个坑。
就是不知道是谁要倒这个大霉了。
她心痒难耐,忍了又忍还是忍不住发问:是谁做的?萧承琢见她瞬间就明白过来,心中的欣赏再升一厘。
他端起那副标志性的真假难辨的笑脸,故作神秘道:你猜。
虞易安却不想配合他玩这种你问我猜的游戏,她佯作凶狠地瞪他一眼,急急催促道:快些告诉我。
语气中竟是微不可察地带上了些撒娇的意味。
萧承琢完全禁不住她这般模样,一下就服了软,遂了她的意直言道:是瑞国公的幺子黄季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