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懂这声呼喊的言下之意, 虞易安攥在萧承琢臂膀上的手蓦地一紧。
第一时间就想去瞧一瞧她阿兄的反应。
可萧承琢比起她来太高太壮,将周身的一切都挡得严严实实的。
她抬眸,只能看到他漫在烛焰金光下的侧颜,流畅如砂纸磨过, 精致又如桃仁上的微雕, 但同时也有着近乎无情的冷感。
萧承琢没低头, 搂在她腰侧的手轻轻收了收,如此告诉她稍安勿躁。
另一侧万俟鸿见万俟濛在原地磨蹭拒不上前,稍有不耐, 便伸手去拉了一把她,将她推到圣颜前才又挤出笑脸:这就是小王所说的献礼。
说着, 万俟鸿就像对待一件冰冷的饰物一般握起万俟濛的下巴,手里稍一用劲, 就迫使她抬起了头。
连姓名都不曾介绍一句,就急不可耐地, 将她蒙面的面纱扯了下来。
整套动作到处散着淡漠,没有一点父亲对女儿该有的怜惜。
虞易安看着,不由地紧紧颦了眉。
她没有错过面纱下落那刹那万俟濛微微颤抖的水眸。
男子心大兴许不曾注意,她身为多次蒙面的女子却是明了, 面纱需有两条细细的铜钩固定, 不论是挂耳还是挂鬓,经此粗暴的蓄力一扯, 定是疼极的。
没准还会划出两道血印子。
虞易安不忍再看, 逃避似的将半张脸贴到萧承琢肩侧。
素昧平生的她尚且看不下去,更何谈与万俟濛有些过去的虞易岑。
虞易安已经不敢去想她阿兄此刻会是何种心情。
长久冷场也不是事儿, 她只好用力攥了一把萧承琢的袖袍, 左右扯了扯, 催促着他赶紧给出些回应。
无论如何,先将此事对付过去再做打算。
殊不知她这一下掐的不仅是他的袖袍,还有隐于层层衣衫下的皮与肉。
萧承琢吃痛,碍着男子气概又不好表现出来,一时面色有几分怪异。
不过臂上传来的痛楚倒是给了他启发。
他于是神色不显地拨开她的玉手,推转间反手附到她的手肘处,接着用巧劲照着她的麻筋捏了下去。
他下手又快又准。
只一下,虞易安整条右臂就又酸又麻,整个人不受控制地软了筋骨。
虞易安下意识嘶了声,正茫然时对上萧承琢暗示的目光,怔一息就心领神会。
她立刻捂着心口往下倒去。
萧承琢自然不会让她真的摔倒,眼疾手快就将她打横抱起。
清润的面容陡然一阴,难掩焦急之色。
做戏要做全套。
虞易安倚着他的胸膛,粗粗喘几息,琉璃般的翦水秋瞳轻颤不止,不知何时染上了与粼粼碧波无差的水光。
明明难受得紧,偏偏还要逞强。
只听得她柔弱道:臣妾没事……圣人…国君…国君还等着您的答复。
语已不成句,每说两个字就要停下来停缓片刻方能继续。
不久前还盛气凌人颐指气使的娇纵宠妃,眼下却成了仿佛已是奄奄一息的病美人。
变故来得太突然,万俟鸿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这一幕,懵怔在原地不知该如何反应,连虞易安提起他的头衔也没想到接话。
而他也的确没有接话的机会。
她的话磕磕绊绊一说完,萧承琢旋即嘘了声,语气里是浓浓忧心:还有心思管旁的?别出声了,朕让人宣太医。
说着,稳稳抱起她就往殿外走。
脚下步子似乎有一丝难察的慌乱,速度却不慢,正是步履生风。
唯有在路过虞修身侧时顿了脚步,沉思一瞬后威声交代道:劳烦将军代朕招待贵宾,切记不可怠慢。
在他说这话时,虞易安仗着西羌来人已经被萧承琢宽厚的肩背阻开了视野,便无所讳忌地冒了头,抿嘴轻笑对着父兄单眼眨了眨,挤眉弄眼的样子要多活息就有多活息。
虞修见了哪里还能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悬在半空中的心忽地落回到了肚子里。
他到底也是老江湖了,面上关切不改,点了点头就抱拳领命。
萧承琢颔首,没再多耽搁。
眼见着他们的身影就要消失,万俟鸿突然如梦初醒般拔高音量哎一声:圣人!这礼……然而萧承琢置若罔闻,眼里除了怀中娇花就再也容不下其他,都不曾等他问完话就头也不回地离开。
……万俟鸿又懵又气,这,这算个什么说法!怎么说他也是西羌说一不二的主,来这大晋不过几日就几次三番被下面子,心间难免升腾起了一窝火。
这还没签署归属文书呢,这大晋圣人简直欺人太甚!只是这火才刚窜至半空,还来不及真烧成熊熊烈火,就被虞修一个似笑非笑的眼神碾灭了,瞬间偃旗息鼓。
万俟鸿咬了咬牙根,不敢过多对视。
这刀尖舔血战无不胜的疯子煞神,他还真不敢面对面与他叫板。
……一团慌乱中,没有人注意到万俟濛垂首下的嘴角微微扬起了一个小勾,一闪而过,很快湮灭无痕。
此后虞修看了眼明显心不在焉的长子,多年征战养出的敏锐直觉让他察觉出了些许不对劲的地方。
他沉吟片刻,果断伸手往长子肩侧捶了一记:去,跟上看看你小妹去。
虞易岑宛若仍在神游,目光自始至终不曾聚焦。
接下这不痛不痒的一拳,他再发愣须臾才吊儿郎当昂一声,循着方才帝妃离开的轨迹晃晃悠悠地走。
望着他渐行渐远的背影,虞修眯起了眼。
太不对劲了。
小兔崽子,回府再与他仔细复盘。
等他走远,虞修再度望向西羌来人。
算不上友善的目光定格在那劳什子西楼先生身上,一想起他将才对幺女的无端针对,虞修忍不住磨了磨牙。
惯有佩剑的腰侧空空如也,不妨碍虞修手痒摸了摸终日不离身的剑穗——那是虞易安初入门女红时做给他的。
虞修仍记得那时粉雕玉琢的小女娃娃,捧着算不上精致的剑穗,兴高采烈就要他当场佩上。
月牙似的笑眼里又期待又忐忑,他没舍得告诉她,她所做那嵌玉流苏剑穗乃是给文剑用的,他一个开刃见血的将军,其实用不上。
他最后还是挂上了。
说来也巧,多年征战丢了不少东西,唯独这剑穗始终牢牢地挂在剑首。
后来还是虞易安自个儿弄明白的这个乌龙。
彼时她识的字多了,总爱寻些稀奇古怪的书来看,其中就有那么一本,详细说了说文剑与武剑的区别。
那之后,这剑穗就终日挂在了虞修身上。
想起这些细碎的往事,虞修不由柔和了神色。
从回忆中抽身,他敛起难得的柔情。
目一冽,弯下腰去取了酒盅与盏。
连着三斟三饮,方才痛快咂声道:老夫一介武莽,说不来文绉绉的话也做不了圣人的主。
依老夫看,倒不如就此散去,各自休息等明日再叙。
他又取一盏,斟满酒塞到万俟鸿手里,自说自话隔空碰一碰:国君意下如何啊?万俟鸿说白了是个胆小懦弱的,最是怵这些一言不合就动手的莽夫。
他巴不得离虞修远些,是以听虞修这样说,忙不迭点头附和。
虞修听闻哈哈大笑,娴熟地召人进来,叮嘱他们将这一行人安全送回别苑。
等一切安排妥当,他打了个满是酒味的呵欠,不顾形象拉一拉筋骨,国君在殿内稍等片刻,马车马上就到。
仰面再打个呵欠,他又道:老夫困了,就先走了?将军请。
万俟鸿求之不得。
虞修离开后,西楼先生也失了兴致。
就见他掀起眼皮意味不明地瞟了一眼万俟濛,幽幽嗤笑一声,而后竟然招呼都不曾打就自顾自也提步出殿。
仿佛理所应当地上了最先到候的马车,启程离开。
留下万俟鸿被他此举被气得脸红脖子粗。
萧承琢敢落他面子,至少大晋国力丰。
虞修敢威胁他,至少他真实在他手下吃过败仗。
可这西楼,正经军师都谈不上,不过靠些小机灵,谁给他的胆子这样僭越!迟钝如他,到现在都还没有发现平静湖面下隐藏着的无尽漩涡,还以为那西楼先生当真只是个脑子好用些的底端蝼蚁。
有这样无才无德的国君,西羌如何能繁荣?兴许不日后,连自保都将成问题吧。
万俟濛在后静静看着,眼底流泻出一缕讥讽。
且说万俟鸿无处泄愤,忍了又忍还是难压心火,环视一圈将目光转移到这个自小没怎么关注过的女儿身上。
一声冷笑,而后掌风刮过——废物!他这一掌没留一丝情面,万俟濛预感到了,但没躲,提前闭眼生生捱下了这个巴掌。
倒退两步稳住身型,她觉得脑袋嗡嗡作响,半边身子都随之针扎一样的麻。
但她只用舌尖抵了抵麻木的腮边,没吭一声。
这不受宠的女儿素来是这副了无生趣的模样,万俟鸿看着晦气,便丢下一句你等下一辆马车吧,没再管她,径自离开。
也不曾考虑过还会不会有下一辆马车存在。
静悄悄的夜幕下,马蹄落地的声音很响,万俟濛静静数了许久,方才让世界归于平静。
偌大的殿内只剩了她一人,有种狂欢到极致的荒芜。
万俟濛侧首吐出一口血沫,神色平平地用帕子擦了擦染血的嘴角,静静等着那股麻意消弭,方才动身离开。
而当她悠悠行至门口,却见到了一个意料之外的人。
正是此前装病先退的虞易安。
两双明睐的眼眸相接,虞易安没说话,只递给她一个窄口小瓶。
万俟濛也没出声,但没有推拒这瓶伤药。
她扯了扯嘴角,生疼,疼得她的脸颊肉都有些抑制不住地抽搐,可就是强忍着,不发出一丝响动。
如此沉默良久,万俟濛方才开了她那沙哑的口:谢谢。
夜色如墨,深沉如雾。
寂寥宫灯照耀出模糊的人影,与树影交错,融为一体,再也分不出你我。
或者,也从未有人想要区分过。
有人想见你。
无边冷清中,虞易安突然道。
说着,她忽然发现万俟濛的瞳仁泛着墨绿的光辉。
墨绿本就是一种沉闷的色彩,再配上她周身的死寂之气,一如一潭幽绿不见底的死水。
美则美矣,却没有灵魂。
不必了,万俟濛眼睫轻颤,巍巍吐一息,语气较之前更为漠然:没有意义。
虞易安的嗓音其实很细很轻,尤其此刻她还刻意放缓了语速,听着有如春日杨柳拂过湖面,仅仅能带起三两圈涟漪。
但眸光却是坚决,透着让人想要无条件相信的引诱。
她道:不尝试,如何就能断定没有意义?万俟濛鲜少接收到来自于旁人的善意。
掰着指头数数,即便往前推算好多年,好像也就这一家里出来的兄妹两个人。
她凝神望进虞易安和那人七分相像的眉眼,描摹成一幅看不见的画,藏进心底。
然后忽地,垂眸笑了。
分明是笑,可虞易安从中感觉到的,却是乌云压城般的绝望。
好比一个阳光明媚的艳阳晴天,突然天降层叠乌云。
光撕不出裂口,透不进人间,城中从此黯淡无光,连火星子都成了奢望。
笑声刚起就歇,万俟濛回复无甚表情的面孔,晃了晃那个窄口小瓶,再说一回:多谢。
然后她道:敢问娘娘,可否遣辆马车送我一程?全然不再去接前一个话题。
她面上已经从红转作了肿,一侧比之另一侧隆起了不少,可她却好似浑然不觉,整个人就好像由内而外都彻底麻木。
虞易安默了一瞬。
突然想起了什么,她复又仰首浅笑:自然可以,就是不知道,万俟姑娘你敢不敢坐。
伴着她似水如歌的话音,车轱辘声由远及近,直至停到门前。
停下来的那一刹那,驾车的虞易岑从暗处露了脸。
他视线落到万俟濛红肿的颊侧,眸光里带上一层火气燎原形成的浓雾。
上来。
是不容拒绝的语气。
但万俟濛没有动。
虞易岑从不是一个有耐心的人,才等一会儿就啧一声跳下马车来,连带着将车板上的坐垫带了下来也不知。
几大步向前,一手握上万俟濛的腕,拉着她就要上车。
这回万俟濛很顺从,低眉垂首,完全没有反抗。
像一只提线木偶,听之任之,毫无生息。
她越是这样,虞易安心中的压抑就愈演愈烈。
于是她忍不住出声叫住了虞易岑,难得多话:有话好好说,阿兄你别欺负万俟姑娘。
虞易岑将万俟濛塞进马车里,动作算不上轻柔。
回眸对上虞易安忧心忡忡的目光时却是变得温和,嘴上是他一贯的风格:大人的事要你一个丫头片子管?天色不早了,赶紧回去歇你的。
说完,对着虞易安咧嘴笑了笑。
而后跃上车板,一拉缰绳,载着万俟濛一同步入黑夜中。
*深夜。
虞易安躺在床榻上,目空一切。
身旁的萧承琢正侧躺,有一搭没一搭地翻着年前的奏折。
突然,虞易安喃喃出声:你说这万俟濛与我阿兄,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寂静的夜里,呼吸声都格外明显。
她说得呐呐,萧承琢听了不由失笑。
他索性合上了奏折,将烛台推远了些。
坐起身面向她,有些好笑地说:这是你今夜第三回问我这个问题了。
说是问他,实际他心里也清楚。
她不过是自己琢磨不明白,神游之时无意识的脱口而出罢了,并非真是在问他看法。
虞易安果然被他的声音勾回了神,却是茫然的啊了声。
今夜屋里的炭火庐烧得有些旺,她觉得热,便将两条手臂露在了锦被外头。
这会儿寝衣袖口上移,凝脂一样的肌肤外露,一股淡雅的香气自其上流入他的肺腑,勾得他心神缭乱。
偏偏罪魁祸首还全然不自知。
萧承琢心间默叹。
被她这心不在焉的样子激起些许莫名的情绪,他暗忖一息,突然发问:方才万俟鸿说要献女之时,你的紧张可有一丝是为了我?为兄长与万俟濛的过去未来操心烦忧至此,那是否也曾为他兴许要纳新人而有过一瞬的难过?他的声音太低沉,萦绕在一方四角天地中,她没办法装作没听到。
虞易安沉吟半晌,眼里一会儿是回忆,一会儿是思考,当真极认真地在想着要如何回答这个问题。
萧承琢凝眸望进她专注的眸子里,思绪百转千回,突然又后悔问了这样的问题。
他不想听到他不想要的那个答案从她嘴里说出来。
算了。
没有。
还是晚了,两道声音碰撞而出。
他与她的声音,一个低一个高,一个哑一个脆,即便同时而语,也不会分辨不清。
萧承琢听得分明。
果然还是不在意……他眸光一暗。
心间涌起一股寒凉之意,仿佛这冬日里的第一场雪,抢在老天爷之前,率先落到了他的心间。
洋洋洒洒地,将一切都染成了晃眼的白。
急不得。
他这样安慰着自己。
忽然,虞易安噗嗤笑出了声。
像是很满意他的反应,她用细嫩的指尖勾了勾他的衣角,引他跌进她满是恶作剧成后促狭的笑眼里。
只见她笑得耀眼:不紧张是因为我相信你不会纳她啊。
你不是承诺过我,难道你自个儿忘了?还是说你先前说的,是假的呀?她的一头长发飘散在身下,凌乱如海草丛生。
因着准备入睡,素面朝天,一张艳极的脸上唯有眼眸那处清亮透光,细细看,还映着两个他。
萧承琢一时说不清自己到底是什么心情更多,他只知道,自心底而发的笑意,他压不住了。
于是他倏地捂着眼笑了起来。
他很少这样情绪外露,虞易安起初还有些绷着,这会儿见他笑个不停,也被感染到。
但女子到底矜持,说出那些话已是她跨出的极限最大步。
于是她抿着嘴闭了眼,在心间偷偷笑。
良久后,他方才止住笑意,移开捂眼的手看她。
虞易安后知后觉地羞涩,拉过锦被盖过头顶,不让他再用那种羞人的眼神看她。
虞易安。
他突然正色喊她。
嗯?她以为他要说什么正经事,便将锦被往下移一些,露出一双灵动的眼。
你知不知道我现在在想什么?正经不过一时,他语中又含了笑。
虞易安没吭声,目不转睛看着他。
大抵是预感到了,但羞于启齿。
他笑意渐浓,眼中多了一丝灼热,声音却缓了下来,很低,很沉,很缱绻:我在想……目光一步一停,渐渐落到实处。
想亲你。
这样说着,他一手拉下她当作遮挡物的锦被,大掌抚上她的脸颊,指节穿过她的发丝,粗粝的指腹轻轻压上她的唇,靡靡摩挲。
万籁俱寂的夜,一切隐欲暗自生长。
黑夜,就是情愫与悸动最好的温房。
她的心跳声惶惶如雷。
他的掌心火热,却是她脸颊中意的温度。
她盯着他的双眼,凝视片刻,随后勾唇一笑,似纯又媚在他掌心轻轻蹭了蹭。
在他骤然幽深的眸色中,她道:你想做的事,与我说什么。
想亲,那亲就是。
与她说,难不成还要她亲口说出那臊人的同意词么?可我想听你说愿意。
他轻笑道。
想听一诺千金的她,亲口说出期限是终生的愿意。
他俯下了身,笑时拂起的气流钻进她的耳朵,很痒,她忍不住缩了脖子去躲。
耳廓慢熟,透红。
他的鼻息仿佛带着甘醇的酒气,一点一点渡给她,让她也一并沉醉在了甘洌又清甜的芳香里。
虞易安涨红了脸,几度动了动唇,最终还是什么音节都没有发出来。
在他调笑意味愈发浓重的凝视中,她破罐子破摔:你到底亲不亲?不亲我……语言真是一种很奇妙的存在,有的字要先闭合两片唇瓣才能说出,有的字却自始至终要留着一道开口。
好比萧承琢选择的这个我字。
太方便他长驱直入了。
她的脑后被他控着,柳腰被他圈着,让她只能昂首,去承受他的如火热情。
从来没有人告诉她亲吻能让人有濒死的不实感。
她的舌根被吮得生疼。
直到现在她才明白,当初病中那一吻,他到底还是手下留情了的。
不,应该说,口下留情。
她因为缺氧而有些晕眩。
可即便脑袋糊涂成了浆糊,她也依然能感受到,这一吻渐渐有了燎原之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