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吸渐渐粗重, 室温随之升高。
她半眯着眼,看着他鼻尖那颗小痣几次三番蹭过她的鼻头。
他好像对抵鼻交息有着一种谜一样的偏爱与执着。
即便是唇瓣分离的喘息之机,也定是要温温存存蹭上几蹭的。
也不知怎么,她居然还有闲情分心幻视出了一只猫儿。
平时是爱答不理的高傲性子, 唯独对着她, 总会亲昵地高翘起尾巴, 用毛茸茸的头在她脸上颈窝拱来蹭去。
那猫儿的毛发还需得是丝质的,柔软又像绸缎一般顺滑。
较棉质毛来说更粗些,当毛掉落附着到人身上之时, 就会显得格外扎且痒。
当腰窝处传来痒意时,起先她还想着是不是那猫儿的毛掉去了那里, 直到一只炙热的手压上来,暗含警告似的往下摁了摁。
萧承琢改狂风细雨为和风沐雨, 一下一下地轻啄。
用另一手拨了拨她额前碎发,是有些危险的沙哑:分心?虞易安回神, 讨好似的眨了眨眼。
而下一刻,当意识到腰间那手分明已经无甚阻碍地贴上了她的肌肤时,她蓦然睁大了眼,又惊又羞, 无以复加。
一时间忘了她寝衣之下还系有兜肚。
当代对于就寝时穿什么其实没有严格的标准, 正儿八经的亵衣亵裤,料子绵软的衬裙, 抑或凉爽贴肤的兜肚, 哪怕赤身裸体。
只要没有旁人,怎样都行。
但坏就坏在, 新婚夜的新嫁娘却有着约定俗称的规矩, 既要着大红兜肚。
缘由也不必多说, 无非是令人脸红脑热的那一个。
毕竟那兜肚除了胸腹前的一方秘境也遮不住什么,半露不露,最是撩人。
故而,着兜肚上榻在许多人眼里,理所当然便带上了一层暧昧的求欢含义。
就拿虞易安此前看过的那些话本子来说,每每到了令人面红耳赤的部分,总要点一点那兜肚的样式。
更甚者,还要着墨许多篇幅详细描绘。
眼下他的掌心贴着她的腰线,他停下了嘬吻她的动作,而是带上一抹玩味又幽深的笑意,上身后仰,离远了些。
指尖则轻而又轻地勾着她兜肚背后的系带绕指把玩。
就这样,好整以暇地看她。
生怕她看不明白他在内涵什么似的,他意味深长的目光还特意往下带了带。
眼尾轻挑,眼波荡漾,一双桃花眼里是前所未见的风流。
如此暗示明示下,虞易安就是再迟钝,也该意识到他到底想得有多歪了。
一时间,被误解的羞恼压过对他得寸进尺的讶异。
以至于她忘了要先去阻止他胡作非为的手,任由他嶙峋修长的指与她如玉凝脂一般的肌肤紧密相贴。
满心满脑都想着不能再叫他那样凭空误解她。
羞恼发酵酿成了怒。
她眼波含春,唇上水光犹在,却是瞠目瞪一眼他,先是叱骂:你这人!怎么满脑子淫念秽欲!虽然已经竭力沉下自己的声线,但最终出口的声音还是尽显靡靡,她自己听了都觉得不妥,更是羞赧,以至于后头的话在喉头噎了一小会儿。
她想解释说她是因为自小肚腹易受凉,这才在娘亲耳提面命下总多穿一层兜肚,长此以往便形成了习惯,才不是为着那些他脑补出来的胡七八糟的。
可一个字没来得及说,就被他钻着她哑声的空隙,骤然捂住了她的双眼。
他含笑的声音与他还湿热的唇几乎同时落下:嗯,我满脑子想的都是这个。
唇齿间汹涌而来的攻袭大有摧枯拉朽之势。
他人为营造的黑暗中,其余感官更是敏锐。
伴着喘息的啧啧水声,温软而强势的细腻唇舌,沁人心脾的清幽沉香。
多样的知觉,构建了一方密不透风的广阔天地。
身处其中,她就像回到了她曾沉溺过的的海岸边。
天宇悠悠,月华昭昭。
低垂的夜幕杳然而舒爽,四周悄声一片。
这一回,是他引着她一并纵身跃入海底。
海上雾霭散去了,夜空星河看不见了。
她只能紧紧拥住救生浮木一样的他,随着他一起,穿破拂面而来的风,跌进海水的织网。
然后被海下暗流裹挟,卷入翻腾旋涡,于推拉间隙浮沉反复。
衣襟是何时散的,系带是何时解的,她都记不清了。
事后再回忆起这次擦枪走火,她只能想起,他在临门一脚之际强迫自己停下来时,有一滴汗珠不堪重负落到了她的眉间。
炽烈如酒。
但同时也温情似水。
*翌日朝雾起。
虞易安在男人怀中醒来。
她几乎整个人都挂在了他身上,一手勾着他的脖颈,埋首在他颈侧,颀长的秀腿横跨过他的劲腰。
他则一手落在她盈盈一握的腰间,另一手却是离奇地握着她的一只莲足。
神志将清的虞易安意识到此刻的姿势有多奇怪,顿时周身一僵,连脚趾都不自觉地抽了抽。
回忆如潮水般倒灌进她的脑海。
她突然想起昨夜里,她鬼迷心窍一般冲着他撒娇喊冷,非要将微凉的脚丫贴上他火热的身子,美其名曰取暖。
那时他本就为着克制欲望而万般难熬,她再这样捣蛋点火,他忍无可忍,只能用手抓住了她无所畏惧的足,而后翻身压住她,摁住她的后颈又是一阵热火朝天。
她想不起来相濡以沫的那时候他有没有松开过握着她脚的手了。
不过既然能握上一整夜,连睡着了都不曾松开,想来是有意为之。
他大抵是将她喊的那句冷记在了心里,这才想着用自己的温度来暖她。
感念于他的细心体贴,昨夜的种种又一次纷飞在她眼前,虞易安顿觉脸热如炬,贴着他的每一寸肢体都仿佛要烧起来了。
再顾不上会不会吵醒他,她一股脑儿爬起来,下榻轻声唤了人就去里间洗漱。
步步生莲,是脚下乘风。
……她在里头磨蹭了许久,给自己做足了心理疏导方才撩了帘子出去。
萧承琢也起了,在屋里就着宫人送进来的鱼洗完成了洗漱,这会儿正在更衣。
他素来不喜旁人近身,更衣便总是亲力亲为。
听见她出来的动静,他系束腰的手一顿,旋即抬眸望向她。
扬唇轻笑时,端的是惠风和畅,温润而泽。
留心到她因羞涩而有些不自在的神情,萧承琢敛眸笑了笑,温声是道:帮我一下?闭口不提昨夜胡闹,极其上道。
虞易安闻言呐呐哦了声,慢吞吞走过去。
几十步的路程,被她走出了万里远的架势。
但他也不催,一手固着那束腰宫绦以免它落下,只笑吟吟地耐心等着。
屋里未燃尽的烛火还在飘摇,外头明亮的日光已经登堂入室。
虞易安终于到了他身前。
但她拗着不看他,避开触摸到他的手,小心接过宫绦,这才松一口气垂首下去手指翻飞。
她刚洗漱完,还不曾绾发。
一头茂密蓬松的鸦青发丝一泻而下,将清瘦的她包裹其中。
挡去了她大半张脸,也挡住了她的部分视线。
萧承琢见状自然地伸手拢过她两侧垂发,绕到她脑后并作一手抓。
而后就这样一直握着,没松手。
动作间他的手腕难免擦碰她的耳廓颊侧,虞易安眸光微动,呼吸微滞,但她没吭声,也没躲开,兴许就是一种无声的默认。
宫绦的系法熟能生巧,她无需多久就大功告成。
轻松完成任务,虞易安正要后退,猝不及防却是被他抱了个满怀。
他抱得很紧,像要将她揉碎了压扁了带到自己身上。
她有些不适地挣了挣,他便顺势松了几分力。
直到这时他才松开握着她发的手,转而从上往下顺几顺,拥着她,笑意从字句间溢出:不是梦,是不是?餍足背后是一丝小心翼翼的不安,她听出来了,于是没有犹疑地回抱过去,轻轻嗯了声。
得了她的肯定,萧承琢伏在她颈侧笑得人微微颤。
温热的鼻息扑在她修长的颈间,她怕痒,便要躲,他不依,追过去,半侧着头在她颈间落下响亮的一记嘬吻。
而后在虞易安红着脸捂着脖颈的控诉目光中,欢畅放声大笑。
初通心意的情人,兴许就是这样腻味。
明明天底下俗事冗务那么多,到他们这里,却只剩下了你来我往的亲近。
等他们再次分开,虞易安又是满面红霞,转盼流光也不忘瞪他一眼,没什么力气,反而媚眼如丝。
萧承琢自知理亏,轻咳一声没再闹她。
叫了人送来早膳,他便拉她一起坐下用膳。
帮她舀好好一小碗养胃的糜粥,看她开始小口小口地喝,他忽然说起了正事。
西羌那边,我给你兄长与万俟濛赐婚如何?虞易安闻言一怔:赐婚?他含笑点了点头。
万俟鸿先是假借归降进京,后又欲献女宫中,中间还有个搅浑水的西楼先生,说起这个名字,他顿一息,与她交换一个默契十足的晦涩眼神,满足地笑了笑,这才接着说:看来归降是假,寻求盟友才是真。
欲用和亲来捆住大晋结同盟。
那只要我点头,和亲人选是我抑或是你兄长就没了两样。
他说得坦然轻松,仿佛只是一件不足挂齿的小事,可虞易安却听得食不知味。
她当即放下手中瓷匙,神情复杂:可我阿兄于你而言,是外戚。
一语道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