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易安曲 > 第五十六章

第五十六章

2025-03-22 07:56:11

利刃将空气划破了口子, 凌厉的锋芒瞬间逼近。

虞易安在青鸾声起之前就敏锐地察觉到了利器破空时的反光,是以她反应很快,果断地侧首蹲下。

将将躲开了这一记直奔她眉心来的攻击。

那刺客一击不中,执剑的手灵巧一翻, 如鬼魅的身形腾空翻转, 利索收势后平稳落地。

他转身, 剑尖拖地剐蹭出火花四溅,声音刺耳他却仿佛充耳不闻,如此慢行几步后挥剑再指, 竟然紧盯着她不放。

虞易安才堪堪避过一险,就立刻又被剑指着。

她的呼吸都有一瞬间的停滞, 整个人僵直如被紧了又紧濒临绷断的琴弦。

然余光所及之处,每个侍卫皆被两个刺客合力缠斗, 眼见着这边危险却被绊住手脚,有心无力。

青鸾倒是想以身为盾突出重围。

奈何刺客身手极佳, 又额外多派两人阻拦她,故而即便她身上已是血痕累累,也依旧被严防死堵,毫无突围可能。

这些人熟悉华清宫的地形与建造, 清楚华清宫守卫的人数与武力。

他们是有备而来。

意识到这一点, 虞易安难免舌根发苦。

心焦如火之际,她却居然还有闲心想——还好不是冲着万俟濛来的。

然而由不得她过多思考, 那为首的刺客已经挥剑再来。

这一回, 剑锋直指她脆弱的颈间。

那刺客一身夜行衣,唯露了一双眼, 如冰渣一样的冷, 另有杀意于极寒之地辟出一条血路。

虞易安肯定她不曾见过此人, 可他们偏偏要的是她的命。

她的手心已近濡湿,惶惶的心跳声像要冲破胸腔。

侍卫过不来,援兵尚未到,没有人能帮她。

怎么办。

该怎么办。

生死一瞬间,却是一个意料之外的身影挡在了她面前。

只见万俟濛振臂一甩,一节软鞭便从她袖中出,直直迎上那刺客的冷剑。

软鞭在她手中灵活如蛇,指哪打哪,每回落地时皆伴有轻盈又有力的啪一声。

她居然是会武的。

然而虞易安只来得及惊愕一瞬,就见万俟濛明显落了下风。

她的那点武艺在这个刺客眼中显然是不够看的。

软鞭末尾被他抓在手中,只一借软鞭之力,就要让万俟濛撞上他同时刺出的剑招。

虞易安看着心慌,忙焦急厉声对万俟濛呵道:松手!万俟濛也不恋战,见形势不妙便果断松了手,只是送手前不忘让那软鞭发挥最后的作用。

她算准角度,用了些回旋之力 ,狠狠一掷,让其缠上了那刺客呼啸而来的剑身。

而后她果断退回到虞易安身边,途中从发间卸下一只簪,也不知触动了什么机关,竟伸出了一柄小刃。

虞易安敛眸,没有发出不合时宜的疑问。

电光石火间,她突然留心到室内愈发昏暗起来。

趁刺客解软鞭的空隙,她极快地环视一圈。

原来灯烛被纵横的剑气灭剩下最后两盏,一在青鸾身旁,另一则在她手边。

今夜她回得临时,宫殿中除了殿内不曾点灯。

虞易安隐晦地望一眼禁闭的实木门窗,于心间飞快地盘算着灭灯拖延时间的可行性。

然而现实不容许她再多犹豫,那刺客三下五除二就解了软鞭之困,就要再来。

她们一再的反抗显然已经激怒了他,面无表情的眼愣是生出些冷笑的意味。

不管了,只能拼一把。

她当即做了决定,便高声唤了声青鸾。

随后她决绝的一声灭灯!与她骤然转向的行动几乎同时发生。

那么怕疼的她,居然毫不犹豫地用掌心覆上手边烛台,用她细腻的皮肉生生压灭了火光。

灼烧的炙疼感一瞬间遍布掌心,蔓延脑内每一根敏感的神经,可她居然只是拧了拧眉头,一声不响。

室内顿时落入一片不见五指的黑暗中。

趁着短兵相接的嘈杂声一时停不下来,虞易安当机立断,拉过万俟濛一并闪避至暗处。

暗夜里,辨不清方位,也分不清敌我。

双双停手。

于是诡异地静下来了。

灭灯的效果达到,虞易安强迫自己镇定,照着计划开始凝神屏气。

这边闹出的动静这样大,宫中萧承琢的暗线遍布,他应当已经得到了消息。

她相信他一定不会坐视她遭难,是以她只需再坚持一会儿,只要等到他来。

虞易安闭着眼屏息,耳边是不知敌我的摸索前行的脚步声,伴有时不时挥剑试探的咴咴声,她心有戚戚,却置若罔闻。

屏息屏得头脑发胀她也依旧不敢松懈,掌心被灼伤的焦肉火辣辣的疼,她也不敢有一丝颤动。

毕竟习武之人耳力皆佳,若被他们捕捉到如此颤巍的气动,她的结局便只剩死路一条。

黑暗中的时间过得分外漫长,就在虞易安有些苦中作乐地想,她怕不是要死于缺氧这样令人嘀笑皆非的理由之时,大门突然被破开,光亮透射进来。

虞易安被突然的亮光刺得眼疼,但她目不转睛地盯着看,不敢放松警惕。

只见几道黑影快步入,为首的正是萧昇。

他们不过草草几人,身法快得却让人觉得仿佛有千万人在战斗一般。

四方穿行的瞬间,他们当即清出了一条被血浸润的道路。

视线再无阻碍,于是她看到,萧承琢颤着手扔开染血的剑,向来处变不惊的他怛然失色,向她奔来的步伐都有些踉跄。

他快步走到她面前,惶然看她片刻。

紧接着,却是不顾旁人在场,狠狠就将她拥入怀中。

......久久无声。

唯有他微微颤抖的唇贴在她耳边,叙说着他发自内心的后怕。

他身上溅上了歹人留下的血点子,其实并不好闻,但虞易安还是反手抱了回去。

他宽厚的胸膛很有安全感,她眷恋地将脸埋进了他颈侧,深深吸了一口气,反复几回,终于有了些死里逃生的实感。

不过她还牵挂着旁的事,只一瞬,就从他怀中退了出来,转而去关心殿内拼搏许久的其余人。

得知重伤只有一人,其余皆只是皮肉小伤,虞易安这才松了一口气。

而后她有条不紊地分别安排不曾受伤的侍卫去做事,部分去请太医治伤,部分清理现场,还有一部分则与宫人一齐去为万俟濛收拾西偏殿。

语调平稳,面色平静,就好像她不曾经历过这场生死劫难一般。

直到回到寝屋。

门甫一关上,她却是难得主动,回身就钻进了萧承琢的怀里。

说是钻,兴许更像是撞。

闷头埋进他的胸前,也不曾开口说什么,仅仅是这样简简单单的相拥。

说来也奇怪,被剑指的时候她没有哭,被烫伤的时候她还是没有哭,脱困后她依旧没有哭,甚至还有闲心余力去条理分明地善后。

可此刻,被他无比珍视的回拥,她却鼻头一酸,嘴瘪了瘪。

莹润的雾气一点一点在眼眶汇集,积压成泪,一滴一滴滚落下来。

她的双臂交错在他脑后,几乎整个人挂在了他身上,于是那泪顺着她与他相贴的脸颊处滑落,最后湮灭在他修长的脖颈间。

肌肤上传来的温热湿意让萧承琢更是自责,他于是将她再向上托了托,抱得更紧些。

她抽泣时身子的抖动尽数传递到他身上,可他眼下生不出一点旖旎的想法,唯用手掌抚上她的后脑,一遍又一遍的轻顺,一遍又一遍地与她温声说:没事了,没事了,你做得很好。

说着,又一遍遍的道歉,说是他不好,是他设防不周,才让她陷入险境。

让她进宫,引她入局,害她涉险......一切的一切,都是他的错。

虞易安听着他这样低声下气的说辞,边摇头边哭得愈发难以自持,直抽噎了许久方才渐渐平复。

情绪发泄完了,手心的刺痛重新占据她的大脑。

于是她又落下泪来,抽着气呜咽道:手疼。

声音又委屈又崩溃,偏偏带着些撒娇似的嗔怪。

就好像在说,他说的那些她不怪他,却怪他不曾留心到她的手受了伤。

萧承琢这才后知后觉要去捉她的手来看。

只是因着她方才怕露馅所以一直攥着拳头,眼下焦肉与血污早已凝在了一起。

他不过想让她展开五指看一看,就已经疼得她眉心紧锁、泪下如雨。

萧承琢不敢再用力,说着去寻青鸾来就要将她抱到榻上。

谁知虞易安觉得自个儿身上风尘仆仆还满是血污,不愿糟蹋那干干净净的床榻。

一时情急便用双腿环上了他的腰,使着劲儿就不从他身上下来。

放我下地就好这六字还不曾说出口,听他说要寻青鸾,她当即忘了这茬就道:青鸾受伤了,别麻烦她了,找别人也一样。

脸上泪痕未干,眼底是哭狠了之后的红气,未卸口脂的唇娇艳如花,还因着抽泣不止而微微嘟起。

她就是用着这样一张脸夹着他的腰。

萧承琢到底血气方刚,哪里受得住这样的刺激。

他的喉结滚了又滚,垂眸深呼吸好一会儿,方才压下不合时宜的冲动,改将她抱去里间小几上坐好,哑声道:我去给你找女医。

见他这样反常,虞易安迟钝地反应过来她方才做了什么,顿时让那疼得惨白的脸染上了鲜艳的桃色。

心虚地移开眼,她呐呐哦了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