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承琢:......她就是仗着眼下他不能拿她怎样就开始胡作非为。
然而鉴于眼下着实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他便也懒得与她多费口舌,由着她玩累了尽兴了之后规规矩矩在他身侧躺好。
尽管她表现得再活跃,受伤终归是实打实的,身体上的疲惫作不得假。
是以一旦平静下来, 她很快就陷入了沉沉的睡眠中, 呼吸平缓而绵长, 浓密的眼睫偶有颤动。
不知是因为后怕还是因为疼痛,她的眉间不自觉地皱起。
不知不觉,她的手攥上了他的袖侧, 紧握不放。
萧承琢侧目凝视她,心中五味杂陈。
暗夜寂寥, 最后一丝光亮也燃到了尽头。
他听着她的呼吸声,一动一停地挪着自己的手, 汗如雨落一般一颗颗滑落到柔软的寝衣里。
最终,他的小指勾上了她的, 他这才于无声中轻轻勾唇笑了笑。
好比远航的船舶回到了家乡的港口,抛下船锚的那一刻,天是蓝的,风是轻的。
宁静而满足。
他再在黑暗中描绘一眼她熟睡的轮廓, 方才轻声叹了句:辛苦了, 很快......*破晓时分,层云裂金。
天还未亮透, 几抹橙金色的光从白云缝隙间钻出来, 直直照向广袤大地。
雾气蒙蒙的晨色中,隐约还能窥见月亮的残影。
虞易安喘着气被噩梦惊醒, 下意识就想要去寻身侧的萧承琢。
想翻身时才发现, 自己竟然被他两条有力的臂膀牢牢束在怀里。
她还没意识到这意味着什么, 有些懵地抬眸看他。
他还睡着,双眼平和地闭着,葳蕤的眼睫投下一片鸦青色的阴影,流畅而有致的脖子微微仰起,抵在她的额发间。
一呼一吸之间,回旋的气流将她的碎发拂起又吹落,她也不知怎的莫名心就安定了下来。
他不知在梦中想起了什么,喉间凸起自上而下滑动,到了底,顿一顿,然后又回到最初的位置。
虞易安钻研般仔细看着它活动的轨迹,摸了摸自己平如丝绸的颈间,抿着嘴偷偷笑了声。
眼瞧着他一点儿没有要醒来的意思,她看了眼天色,没犹豫,在他怀中找了个舒服的位置,美眸一闭,与他一起再度坠入混沌。
......等她再醒来时,天光已经大亮。
睁眼的一瞬间,后颈被控住,她还来不及反应,呼吸就被强势地掠夺,唇齿间都是不属于她的湿热气息。
虞易安惊愕地睁大双眼,似乎不理解为何几个时辰前还不能动的他现下已经能灵活至此。
她抵着他,却没用力去推。
萧承琢感受到她绵软的力,微微弯了嘴角。
不紧不慢地勾着她起舞,迎来送往,诱她深入。
直到最后一点空气被逼尽,虞易安方才急急拍他,眼波含春地瞪他一眼,示意他快些松开。
潋滟的眼里朝露似的水汽凝结,将浓而密的睫毛汇成一簇簇。
他轻笑着退开些,勾着她的小指紧了紧:昨夜里你不是很能么?虞易安:......就知道他会秋后算账!她警惕地后仰上身,离他尽可能远。
没好气地嘟了嘟唇,她没接他的话,反而蹙起眉头眼露担忧上下扫了眼他:你可让靳大夫看过了?这样......会不会不利于恢复?萧承琢一早尝了甜头,眼下心情好得很,便也没着急与她算昨夜的账。
重新仰躺回去,长臂一拦就将她搂回怀里,捉了她的手臂检查了没有血迹洇出,这才笑着答她:别担心,好多了。
然而这回答显然不能让她满意,于是萧承琢在她不认可的严肃眼神中火速转变了口风:我马上让人找他来。
虞易安这才娇娇地斜睨他一眼,轻轻哼了声。
完全不自知她这般模样在他眼中有多撩人,他眸色一暗,按着她。
细细密密的吻从她的额头开始,一路往下,在她鼻尖流连,直到落点到她微肿的红唇之上。
这一回他却没能如愿,虞易安有了防备,用手隔开了他与她。
随后,唔唔哝哝的声音自她手背后传来:......还没洗漱。
萧承琢倒也不恼,顺势拉过她的手十指相扣,动情的眼中柔情掺着灼热,还有着些逗趣的刻意:照你的意思,洗漱过后我们就可以......?你想什么呢萧浔之!她想也没想,甩手挣开他的桎梏就去捂他胡说八道的嘴,却在他愈渐直白的风流眼神中恼羞成怒,不受控地憋红了脸。
湛湛青天下,怎可拖着病体白日宣淫!她咬着红唇直起身,恶狠狠地瞪他一眼:在你身子好彻底之前,想都别想!说完,就捂着脸先他一步下榻洗漱,懒得再去理他。
萧承琢微笑看着她弓着背逃也似的背影,没忍住置肘于额上,沉沉笑出了声。
虞易安磨蹭着洗漱完出来,却见萧承琢仍躺在榻上,一旁放着用过的细盐与鱼洗,证明着他同样已经洗漱过了。
他从来不是赖床的人,更何况大敌当前。
她眉心一跳,当即抛去了所有旁的心思,快步到他身边就着急发问:是不是又不舒服了?我这就去寻靳大夫来。
说着,风风火火就要再起身向外走。
萧承琢想拉她也没来得及,只得开口解释:只是腿部暂且还不能自如活动,你别急着找人,先回来与我说说话。
虞易安闻声驻足,回身看他的眼神里还带着些许怀疑,似乎在琢磨他所言是否是逞强。
萧承琢见她这般神色,无奈地笑了声,随即坐起身来,瞧着当真并不吃力,她这才放下心来。
松一口气之际见他拍了拍身侧空隙要她快些回来。
这下信了?他语中含笑。
虞易安撇了撇嘴,也没忸怩,遂他的意就回到榻上窝进他怀里。
他很自然地搂过她,轻轻嗅了嗅她的发香。
长指无所事事般勾起一缕发丝把玩,时光静谧而美好。
一时怡然之后,她忽然想起昨夜里的未尽之言。
她瞬间拉开她与他之间的距离,盘着腿正对着他,忽而变得正经:那个穆凭阑,我也许认得他。
那日穆凭阑临行前,最后对她做的口型是:小鱼儿。
她曾告诉过萧承琢她幼时被牛鼻子老道批命之事,她却没与他提过,在听闻那句并不算好话的批命之初,虞修曾因为担心而将她们母女三人一并送出过京中避居临城庄子。
她没说是因为这段时光太过于短暂,她记得也并不是那么清晰了。
也不知家中长辈是如何商量的,总之那时尚还年幼的她只记得没多久她们就又一起回了家,再然后便是十几年的耳提面命,以及十几年的足不出户。
小鱼儿这个外号过于特殊,天下之大,只有那时管庄子的老伯捡来的那个混小子曾经这样唤过她。
她本不喜欢这个泼猴似的疯小子,但那时她正是顽皮的时候,家里人又像对待一碰即碎的珠子一般拘着她,好容易有个能带她玩的,她便将那一点不满抛之脑后,也算跟他有过一阵玩伴的情义。
只是那时的他,还随着老伯姓卫,名也并非凭阑。
这段转瞬而过的时光在她漫长的成长过程中也并不是什么重要而难忘的存在,若非他那句小鱼儿,她几乎都忘了还有这样一个人曾在她生命中出现过。
她回忆着往昔,难免有些放空,殊不知这样的神色看在萧承琢眼里,却是有了些别样的意味。
他当即伸手挠了挠她怕痒的腰侧,双眼轻眯,说话声音浮在半空,很轻,但很危险:在我面前想旁的男子想到出神?虞氏易安,你长胆子了。
腰侧忽然而来的痒意让她没憋住扑哧笑出了声,她急忙双手稳住他又要再来的手,听清他的话却是郁闷地看了眼他。
不是,我与你说正经的呢,她看向他的眼里多少带着些无语,再说了那时才多大呀,你吃味也有个度行不行?因着她方才躲闪的动作,衣襟豁开了一个小口,风光乍现却不自知。
她微微歪着头,只顾着将他们那段勉强可以称作友谊的过往、以及昨日里穆凭阑莫名其妙的出手,与他毫无保留说个清楚。
萧承琢起初还算平静,直到听到她说,她原是准备避开要害真真正正地挨上那一剑。
他蓦地沉了脸,单手掐起她的脸颊肉阻断了她的滔滔不绝。
日光就在这时钻进来,在他指上落下几道光影。
我不管他几度改名换姓周游在各个国度之间是有何图谋,他对上她错愕的眸子,手上劲更松几分,转而轻轻捻了捻,至少在打歪剑身这件事上,他没做错。
他甚至还要对穆凭阑说声谢。
他不是不能理解她当时的想法,毕竟那时他不省人事,对上蠢蠢欲动的云连她唯有利用舆情倒逼他不敢动手这一条路可走。
云连算盘打得好,想要趁着西羌大事不得不解决之际药倒今上,换来危急之下名正言顺的丞相代理监国之权,从而将至高无上的权力拢在自己手心,如此方便日后达成更庞大的野心。
他要权,同时不肯放弃正道美名。
什么都不肯舍弃,这就是云连最大的弱点。
她正是揪着这一点,想出了假孕遇刺这一招。
毕竟云连一切计划的前提,是今上无后。
如今贵妃有孕的消息甫一传出,她便在大庭广众之下遭遇刺杀,明面上逮捕的刺客,还是那与丞相走得极近的林侍郎的亲眷。
只消稍微动动脑子,就能想明白这其中的阴私。
她就是要借天下百姓之口,逼云相不敢在此时揽权,更甚是让他不敢广而告之今上陷入昏迷一事。
虞修身为大将军手握兵权,其女还怀有今上唯一的后嗣,倘若萧承琢真的遭遇不测,他此番所为无异于亲手给虞家做了嫁衣。
骄傲如云连又怎么会甘心。
她这一步,走得着实是妙。
饶是城府深如萧承琢,也不敢保证能在危急关头想出这样绝妙的法子。
可这并不代表,他就赞同她如此以身犯险。
虞易安心知他是出于关心,面对拳拳真心,她自然也是理亏的。
于是她低下头,有些别扭地绕弄着自己的指头,小声嘟囔:那我不是想着,我伤得越重,舆情便越是愤慨嘛。
她的咿唔轻语在他越发凝重的眸光中越说越小声,直到最后湮灭无声。
她抬眸偷偷看他一眼,咬了咬唇却是一下子扑进他怀里。
双手环抱到他身后,撒娇似的,声音甜又腻:我知道错了,我保证下次再也不会这样,你就不要说我了好不好?交错在他身后的玉手轻轻扯了扯他背后的布料,她埋在他颈间的脸也十分亲昵地蹭了蹭他。
讨好之意溢于言表。
换做往常,萧承琢早就听之任之再无异议。
只是这件事太严重,倘若这一系列计划中有任何差池或者意外,他都不敢去想会是什么样的结局。
萧承琢没着急吭声,反而握着她的肩将她从他身上拉开。
一双生来多情的眼如同钩子一般紧紧咬着她的。
他本想板着脸与她好好说道说道,让她记住自己的安危才最重要,然而他到底还是高估了自己。
对着她忽闪忽闪的湿漉漉的明眸,他实在说不出来一句重话。
于是他盯着她看了半晌,最后还是认输似的将她重新抱紧,一下下抚着她的脊背时,倏而长叹一声:你到底知不知道你对我来说有多重要?原还在因着示弱计策奏效而窃喜自己躲过一顿说教的虞易安,在听到他这句话时,却是浑身一僵。
他轻如落针的话里,分明满是害怕失去她的脆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