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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四章

2025-03-22 07:56:11

萧琳琅愣住, 一阵心悸后眼里的炙光渐渐暗淡。

她没办法骗人骗己。

丧气地垂下了脑袋与四肢,声音闷得像放沙了的脆瓜:我不知道。

额前两缕碎发顺着低头的动作脱逃,正悬在她丧垂的眼尾,随着微风颤颤巍巍, 瞧着委屈又可怜。

虞易安轻叹一息, 伸手过去握住她的, 低声劝慰:身体是自己的,不要为了跟谁赌气让它受委屈。

想了想,又说:待云家事毕, 我陪你一齐去见见人。

你唤称我一声嫂嫂,那嫂嫂便好好为你把关, 行么?她看不得一向积极乐观的小姑娘沉浸在消沉低丧的深渊里,便给出了另一种可能。

萧琳琅闻言果真带着希冀抬眸, 下唇被她咬出的齿痕红中泛紫,一瞧就是用了狠劲。

她忙不迭点头, 上头的劲儿过去,她自己也知道这才是长远来看最稳妥的法子。

还听得进去劝就是好事,虞易安稍稍放下心来。

顺势前靠抱了抱眼前为情所困的小公主,向过去阿姐待她那样, 轻抚萧琳琅的发, 又说了句:别冲动,日久方能见人心。

语调柔缓, 带着诱人的力量, 让人不自觉就想要听话。

怀中人起先并未应声,只是抓着她的力更紧了些, 就像是溺水之人抓着浮木那样的依赖。

冬风依旧不讲道理, 雪忽然飘得更大了。

萧琳琅越过虞易安的肩膀看着飞雪绞尽脑汁盘旋入户, 却不知一旦进入温暖的室内,迎接它们的就只有消亡。

化雪为水,渗入地底,连存在过的影子都不见。

适才冲动的自己,与这不自量力的雪花何其相像。

萧琳琅心有余悸,拍了拍心口倏而道:那你呢,你为什么愿意?她没将话说全,可虞易安明白她想问的是什么。

之前她说她进宫是权宜之计,无关情爱。

而现在,大战将至,她即将功成身退之际,却将身也给了,心也交了,与最初的目的背道而驰。

为什么?虞易安笑了笑,移目落在萧承琢留在她这的一卷密文上,那上面应当有他亲手做下的批注,可他走时却没想着要带走,甚至就这样大剌剌地敞着。

他并不是一个喜欢花言巧语的人,然而生活中的点点滴滴都在为他说着心声。

是他的一举一动给了我足够的勇气和底气,让我可以随心去做选择。

萧琳琅懵懂地点点头,又问:可是未来还很长,你又如何确保以后不会后悔?正是虞易安方才问她的问题,被她拿来反问。

答案未出,笑语先行。

这也正是我想告诉你的,虞易安莞尔,微微垂眸,对上萧琳琅似懂非懂的纯情眼,同样的问题问到我,我只会坚定地告诉你:不会有后悔的那一天。

诚然萧承琢的态度与作为在很大程度上会影响她的判断,可归根究底,人生是她自己的,决定权在她手上,好坏也只能自己来扛。

落子无悔,不是说未来一定会像期盼的那样顺风顺水而杜绝后悔的可能,而是尝试了努力了坚持了,那即便结果不如人意,她也同样无怨无悔。

她想好了该如何对自己的未来负责。

而萧琳琅的犹豫,除开对那人的顾虑,恰恰直白地剖析出了她自己的内心,即她并没有像她所说的那样洒脱无畏。

心动吗?是的。

可这份心动足够支撑她桀骜不羁地去挑战世俗礼法吗?不能够。

至少现在,远远不够。

我好像明白了。

萧琳琅喃喃自语。

困扰她许多天的难题终于拨云见日,她仿佛卸下了沉重的包袱,周身都轻松了不少。

也不再愁眉苦脸,而是重新挂起耀目笑颜。

虞易安看着,也笑。

*萧琳琅用过午膳后才离开。

午后,困顿袭来,虞易安拗不过内心,躺下休憩。

经历了错综复杂而虚实相掺的好几个梦境,醒来已近黄昏。

一睁眼,萧承琢就躺在她外侧。

不知是没睡还是早醒了,见她睁眼,他将她睡乱了的发丝撩回耳后,轻而又轻,笑得眷恋又惬意:琳琅那泼丫头又来闹你了?虞易安闻言好笑地乜他一眼。

这两兄妹,从他们嘴里说的对方就没一个好的,一个说另一个笑面虎,另一个又说这个是泼皮猴,嫌弃得明明白白。

可若有外人掺合进来趁机踩一脚,第一个不依的还是他们。

虞易安无奈摇了摇头,懒得搅和进兄妹俩的这一潭浑水中。

在锦被下小幅度地伸展筋骨,放松睡僵了的腿脚,之后自觉靠近他,伸手去抱。

他的怀抱总是温暖的,惺忪的眼皮抵不住诱惑,才睁开不久又闭合。

贪睡的模样惹得萧承琢低笑两声,连带胸腔一起震颤两下。

无异于扰人清梦的颤抖让虞易安发出一声无甚意义的呓语,娇得可与几欲滴落的晨间花露相媲美。

萧承琢压下被勾起来的欲念,凑过去点到为止地吻她。

唇瓣若即若离,大掌在她肩上摩挲几回,声音混糊不清,将散不散的几分沙哑更添旖旎:起吧,再睡晚上睡不着了。

尽管他被她下了死命令,康复之前不得行房,他也答应了她。

可软玉温香在怀,又值血气方刚之龄,他哪里能全然无感。

腿缝间突然抵上硬物,虞易安很快反应过来那是什么,瞬间面红耳赤。

她闭着眼,自以为不着痕迹地向后挪了挪,不让他再肆无忌惮地抵着她,可由内而外的燥热并没有消散,反而愈演愈烈。

恍然想起后来萧琳琅恢复活力,又缠着她问初次的感受,她被迫将回想那时的场景,脸红心跳之余心惊她居然将每一个细节都记得那么清楚。

萧承琢低头看着她如蝉翼般轻颤的睫羽,忽而起了逗弄的心思。

他捻了捻她染血的耳廓,俯身过去低语一句什么。

虞易安闻言果真受了惊吓一般睁眼后仰,一手捂住他胡言乱语的嘴,一手惩戒似的就要去打他的嘴。

本来就没几分的力再经由她手背的隔档,根本不剩多少,挠痒痒都嫌轻。

萧承琢被逗笑,捏住她的腕骨勾向自己颈后,又摸摸她的脸,调侃:这么烫......卿卿在想什么?虞易安没好气瞪他:想你要是没生这张嘴该多好。

那可不行,萧承琢摩挲着她的腰线,眼尾微垂,意有所指地睨着她,风流又散漫:不生这张嘴,我们卿卿岂不是会少许多快乐,上回......眼瞧着他又要说出孟浪之词,虞易安双颊飞粉,又气又急:萧浔之!再说我生气了!脸皮还是那么薄。

萧承琢忍不住大笑出声,又恐她当真气极,便拍了拍她的腰臀交接处,轻声哄道:好好好,不说了。

虞易安恨恨咬上他的下巴,直到如愿听到他吃痛的声响方才松口。

湿润的眼含着春色,唇瓣因着咬他而充血,盈润饱满,诱人采撷,看得他心猿意马,喉间发紧。

下一秒,美人却突然拧了眉,萧承琢的心也随之一紧,急忙问:怎么了?一股遮天蔽日的眩晕感蒙头袭来,她听到了他的问话可是无力回答,柔荑覆在他的臂膀上熬过最猛烈的那一阵,方能低声呓语:好晕。

萧承琢这才后知后觉她身上难得的烫人许是别有原因。

大手探去再试了一试她额间的温度,比他掌心还要更热些,想起往日里他们俩之间的温度差,他心下一沉,果断翻身下榻让人把靳迄时找来。

等待的间隙,他对她发热的原因有了猜想,将她手臂上包扎着剑伤的布带解下来,才拆几圈,就意料之中见了血色。

越到后面,血腥气越是浓厚,快要拆尽的时候她忽然喊了声疼,他便不敢再动了,托着她的臂,又把青鸾叫了进来。

青鸾与靳迄时几乎同时到,靳迄时医者仁心,一见伤情自然不会推脱,青鸾便在侧给他打下手。

好在这伤看着唬人,其实就是护理不慎导致了肿疡,重新清理一下创口,重新上药,日后避免劳累,即时上药换药即可。

虞易安意识清醒,听他那么一说就知道是自己昨夜推脱今晨,今晨又推脱午后,午后却又忘了换药,这才导致严重起来。

想通缘由,她便格外乖巧,佯装无辜,干脆闭目养神,省得又要听眼前这老父亲说教。

可惜这如意算盘她打得太早了,清创的过程简直又是一场鏖战,这靳迄时也不知怎么回事,下手突然又刁钻,比受伤那时还要再疼千百倍。

虞易安在外人面前又素来要面子,疼得眼泪汪汪也不愿出声,只好一头扎进萧承琢的身前,无声而隐忍地啜泣。

她这样受苦受难,究其根本还不是为了他,萧承琢哪里还舍得说她。

他轻抚她圆润的后脑,心中扬起一股燥火,恨不得将始作俑者挫骨扬灰。

虞易安数着指头熬时间,终于,靳迄时往后退开了些,手中刮刀也被放下,那一声刺耳的声响听在虞易安耳朵里却好比天籁。

她以为酷刑结束,之后只需重新包扎起来即可。

却不想靳迄时又拿出了一个药瓶,漠然对着萧承琢说:按住她。

轻飘飘的三个字无异于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为什么要按住她,当然是因为会很疼,蚀骨噬心的疼。

先前故作的坚强在这一刻尽数崩盘,她忍不住呜咽出声,抓着萧承琢的袖口哭得梨花带雨。

萧承琢只觉心都被她哭得在抽痛,没办法,只好说话分散她的注意力。

有一个好消息。

他紧紧搂着她,一边说着,一边昂首示意靳迄时趁现在抓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