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我好看千倍万倍?萧承琢似笑非笑品嚼, 随后抵上她的额头轻轻撞了撞,那怕是找不着了。
话间的洋洋自得引人发笑,虞易安眼尤含泪,笑啐他一声, 宣告这场无伤大雅的插曲在此落幕。
.......等虞易安重新上好妆簪好发, 已经临近正午。
萧承琢从旁拿起她的大氅, 亲手为她披上,手上系系带的功夫,他突然瞥见她发上的单侧七尾凤簪, 不知为何,之后又频频看了好几眼。
频繁到虞易安都察觉到了他的反常, 遂抬手固了下发簪,问之:怎么了?可是哪里不合适?萧承琢摇摇头, 先专注于将手上的结打完,而后淡淡一笑, 我只是在想,倘若事情顺利,往后你当是不会再有佩戴单侧凤簪的机会了,多看两眼, 也不枉经历过这段岁月。
这话间的意思可就太明显了。
苏叶和青鸾闻言默默对视一眼, 都不由泛起了微笑。
一起经历了这么多,虞易安自然也不会再将这话当作他违心的试探, 他就是在简单而直白地给了她一个独一无二的承诺, 她听得懂,可她也的确没考虑过这些。
她轻抿下唇, 我没想过......我知道, 萧承琢截下她的话音, 眉梢半挑,很是愉悦的样子,可我已经期盼了许多个日夜,盼你能名正言顺地站到我身边。
许她以凤冠霞帔,让她真真正正地成为他此生唯一的妻。
往后不再受品阶的限制,想穿什么穿什么,想戴什么戴什么,与他携手并肩,共看这盛世太平。
他想将这世上最好的,通通都给她。
虞易安看着他,唇边的弧线被她故意隐去,然而笑意还是会从眼底溜出来。
萧承琢为她穿好了大氅,想再抱抱她却无从下手,只好退而求其次,拉过她的手暖了暖。
恋恋不舍。
虞易安想说时辰差不多了,若是去迟了只怕影响不太好,唇才将启,手中就忽然被塞进一件小物,她微怔,低头去瞧。
是一枚成色极佳的玉佩,弯处的工艺似曾相识。
这是......穆凭阑的信物,知道她已经猜到,萧承琢颔首,从善如流接过话头:如果席间遇上危险或者......或者我没能及时赶到,别想着硬抗,果断些拿出来,他会帮忙。
他说得好似云淡风轻,虞易安心中却清楚得很,这东西的来历不会简单。
她并不想编排他人,可穆凭阑着实不是这样好心的人,更何况他与萧承琢之间或许还隔着前尘旧怨,尽心尽力去帮一个敌人,这如何能说得通顺?可眼下萧承琢摆明了不准备再多说一句,她便是问了,想来也得不到答案。
她只能目不转睛地盯着萧承琢瞧,想从他脸上眼中寻找出一些蛛丝马迹。
可惜他心有城府而稳若泰山,神色淡淡,竟然滴水不漏。
僵持之下,一侧的青鸾算了算时辰,硬着头皮站出来提醒:娘娘,该出发了。
虞易安闻言透过窗子看了眼天色,日光渐盛,的确不好再耽搁了。
她复又望向面前淡淡笑着看她的萧承琢,不多时,又垂首看向卧在手心的玉佩。
虞易安无奈地长叹一息,随后五指收拢将玉佩牢牢握于掌中。
见她终于收下,萧承琢才松一口气,却不想下一刻虞易安忽然喊了声他的名字,而后无甚情绪地敛眸,避开与他眼神接触:我不喜欢你有事瞒着我。
说罢,叫上青鸾,越过他提步就要向外走。
才走两步,像是想到了什么,她咬了咬下唇,又有些生硬地回身,撞进他幽深而暗含不舍地瞳仁中。
遥遥相望,一切尽在不言中。
上阵之前,最忌心神不定,她不敢赌,也赌不起。
虞易安紧紧攥着手中玉佩,睫羽轻颤,最后化作轻声细语的一句:仅此一次,下不为例。
萧承琢喉间微梗,半晌,才说出那个只需口型半开,连碰都无需碰一下的好字。
虞易安对着他粲然一笑,故作俏皮:早些回来,我等着你给我解释。
这一回的好字很是流畅,萧承琢对她挥了挥手,也微笑:你也早些回来,我争取尽快解释给你听。
虞易安不置可否,带着微笑从容转身,与候在门外的萧晟汇合,颔首示意,起身前往别苑旁的八方客酒家。
目送她启程后,萧承琢身边忽而现身一人,全副武装,十分恭敬地抱拳道:我等各部已各自就位待命,悉听圣人令。
萧承琢点头,移目到一侧安然摆放着的盔甲,目光渐沉,一刻后,二、三、六部按计出发,其余人原地待命。
是!这人接到指令,很快又散去身形,来无影而去无踪,训练有素而沾着肃杀气息,让还留在室内的苏叶看得目瞪口呆,背上冷汗涔涔。
萧承琢注意到她,知道她是虞易安不是亲人却胜似亲人的丫鬟,便多了几分耐心,出声帮一把:愣着做什么,去煲一盏暖身子的汤,等你家姑娘回来喝。
苏叶如梦初醒,连连称是,连礼都忘了行便一溜烟跑开了。
*八方客酒家。
虞易安到时,远方来的客人已经悉数到达,虞修也已落座,正在与万俟鸿愉快交谈。
当然,这愉快或许只是虞修自己的想法。
虞易安望见万俟鸿见着她跟见着救星似的灼灼眼神,哑然失笑。
随后她又向万俟濛以及带上面具佯作西楼的穆凭阑各自点头示意,这才走向主位,落座主位的稍侧。
从上至下的视线更开阔了些,虞易安落目到属于云连的那一个空位,浅笑不变,不慌不忙地解开大氅,淡淡道:还要劳烦诸位再稍等片刻,待人齐了咱们再开始。
她一出声,万俟鸿可算找着了能拒绝和虞修说话的机会,急忙应声:是是是,圣上九五至尊,合该等的。
虞易安闻言淡淡一笑,知道他误会了也不解释,坐直身子,与若有所思的万俟濛对上一眼,递去一个安抚的微笑。
随后她又转向万俟鸿,礼节性关怀道:国君近来住得可还习惯?习惯习惯,万俟鸿呵呵笑着,装模作样地捋须,不知真假奉迎道:大晋不愧是大晋,地大物博,百姓安居,小王看了真是汗颜。
说到这,他长长叹吁,摇头似懊恼:可怜我西羌百姓,跟着小王过苦日子啊。
他这一番肺腑之言,没想到万俟濛会是第一个对之作出反应的人,只见她面露不屑,面部轻轻抽动,做了一个无声的冷笑。
虞易安见了觉得有趣,险些笑出声来,借着抬袖喝茶的动作方才盖住笑意,避免失礼。
不想虞修紧跟其后,冷笑一声:苦还是我们大晋边疆的百姓苦,原本生活得好好的,莫名其妙挨了‘过着苦日子的邻居’一通抢。
万俟鸿闻言顿住,故意演出来的懊恼收也不是,不收也不是,就那么僵在脸上,瞧着滑稽得很。
虞易安只庆幸自己方才只是轻轻抿了一下茶,她倒是不知道才几日不见,她爹爹阴阳怪气指桑骂槐的功夫居然又精进不少。
她在袖后好生揉了揉脸,这才将忍不住的笑意彻底压下去,之后便说着场面话将这事揭了过去。
只是那话间,明面上是帮着万俟鸿圆场,可明眼人一听就知道她是默认了虞修所言,更甚是帮万俟鸿罪加一等,再加了个鼠目寸光的标签。
只是,万俟鸿好像并没有听出这一层意思,还在沾沾自喜躲过了一劫呢。
若要说虞易安之前还对万俟濛对故土毫无眷恋的态度存了几分不解的话,眼下则是更能理解了。
毕竟有这样一个国君,衰败是必然,而覆灭,似乎只是时间问题。
此后又胡乱客套许多,云连方才姗姗来迟。
尽管虞易安几乎能将关乎云连的种种倒背如流,可近距离地面对面,这还是第一次。
虞易安稍眯双眸打量着这位位高权重的丞相,心间啧啧感叹果真是相由心生。
云连能有太后那样明艳的妹妹,又能生出云如意那样清丽的女儿,长相其实算是俊朗的。
可惜,浸润官场多年,工于心计疲于算计,面上尤显奸诈狠辣,尤其是一双内嵌的眼,浑浊而阴毒。
就在她打量云连的同时,云连也一样在打量着她。
视线从她的脸上移到她被厚重衣衫包裹起来的肚子上,云连眼中闪过一丝算计,很快湮灭不见。
他规规矩矩地自谦一番,为自己的迟到自罚三杯,这才落座不语。
虞易安见状微微一笑,执起杯盏朗声道:既然人已到齐,那便开席吧。
本宫身子不适,以茶代酒,还请诸位贵客大臣多担待。
她伤在右臂,便用左手执杯,这样一来,左侧的空位就变得尤其显眼。
万俟鸿当即一愣,嘈然开口:呃......小王无意冒犯,可是......圣人何在?虞易安闻言毫无乱色,仰头将杯中茶水喝尽,这才笑盈盈回答:圣人早些时候不慎用了些发物,面上起了些丘疹,太医来看过后吩咐不得见光不得吹风,实在是无可奈何,这才缺席。
话音断于此,虞易安稍顿一息,忽然看向云连,摸着肚子似笑非笑问他:云相身为我朝文官之首,向来一言九鼎。
云相,你说说,圣人的身子......是不是本宫说的这样?云连猝不及防被点名,又一见她抚着肚子威胁他,险些咬碎了牙。
他阴恻恻的目光紧紧盯着上首的虞易安,半晌,才吐出一字:是。
相较于他的阴沉,虞易安就显得恣意许多。
她得到云连的答案,笑得更意味深长了些,这才接着说道:圣人要本宫待他向诸位贵客致歉,以及......国君有何诉求,与本宫说也是一样......其实虞易安的本意是再由她带话给萧承琢,从而让萧承琢做决断,可万俟鸿显然理解错了她的意思。
那怎么能行!只见万俟鸿拍案而起,面上肥膘随着他的起身而抖动:贵妃娘娘虽然尊贵,可说到底只是个圣人的一个妾室,如何能做圣人的主?又如何能对国家大事指手画脚?言辞间对女子的蔑视不言而喻。
虞易安最是恨这些无才无智,仗着性别便仿佛高高在上,对女子瞧之不起呼来喝去的废物草包,当即轻咬着舌尖,眸色渐冷。
然而,她还没来得及出声反驳,忽然一道威严的声音由远及近,一大一小两道身影出现在光影交错处——贵妃做不得主,那哀家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