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 家人,和她。
他曾认为自己薄情冷性,终己一生牵挂的只有大国与小家。
她的出现,才让他明白他并非天性冷感, 一朝动情, 再浓烈繁重的色彩也绘不尽他的热忱。
虞易安一双明睐的眸子里早已蓄满了水汽, 抑不住阖眼的刹那,一行琥珀泪沿着她一顾倾城的芙蓉面落下。
这一滴泪,将她最后的委屈与心酸都丢尽, 从此往后,她足够有底气说出圆满二字。
尽管是喜极而泣, 萧承琢依然见不得她落泪,随手从旁拿过一块大红帕子, 轻轻淡淡地给她擦着泪。
虞易安睁着眼瞧他,盈光柔和了眉眼, 顾盼生辉。
而当移目到他手中拿来拭泪的红帕,却是愣一息旋即破涕为笑。
傻不傻?她笑嗔,声音里还有哭过后的哑然,似是层层叠叠云霞里藏着的朝阳。
......?萧承琢莫名被她怼一句, 怔然。
他沉默迷茫的样子太过罕见, 有趣得紧,她忍不住多瞧了一会儿, 这才踮着脚将他红帕往他头上一掷, 笑如银铃随风荡:这是盖头,给新嫁娘遮面用的。
萧承琢隐在盖头下的俊脸一沉, 想也没想就要拿下来。
然还未扯动一分, 却被虞易安两手给阻挡住, 她攀着他的肩膀将他拉下来些,凑到他耳边笑吟吟道:夫人,盖头要等到进洞房方能揭下。
萧承琢闻言默然,手上暗暗使劲,说出口的嗓音却顷刻沙哑:你唤我什么?虞易安笑眉笑眼,同样不肯撒手,边和他较着劲,边慢悠悠答道:夫人啊。
谁头上蒙着红盖头,谁就是新嫁娘,有问题么?拼力量她自然是拼不过的,眼见着萧承琢闷声发力逐渐占了上风,她灵机一动,左脚踩右脚脱去步履,用足尖去蹭他的腿。
蹭过几下后似乎觉得如此威力不够,便变了思路,转而用腿弯缠上了他的腿,像藤蔓攀着墙沿,整个人严密贴合到他身上。
萧承琢果真顿住了,她的柔软与馨香,构成一张网,铺头盖脸将他网在中央。
眼底幽色渐深,他卸了与她博弈的力,转而托着她的臀将她抱了起来。
舌尖顶腮舔了舔,他漫不经心地笑笑:喜欢这么玩?那夹好了。
说着,他双手握着她的腿弯往上一提,让她的双腿挂在他腰侧,之后用单臂托着她的臀,另一手则将盖头向上一掀,趁其重新落下盖合之前勾住她的后颈将她一并带进来。
虞易安一声惊呼尚未出口,就被带到了他眼前。
盖头在她脑后落下,将他们两人包裹其中。
亮眼的红无差别地映在他们两人脸上,这般近的距离,呼吸拂起绒毛,气息相交相融,密不可分。
他的眼中流光荡漾,看着她好整以暇,不是喜欢玩?说着挑衅的话,还抽空拍了下她的臀。
虞易安居高临下,抱着他的脑袋,心中难免紧张,嘴上却不肯认输:夫人怎的这样猴急?为夫......唔......然而话没说完,萧承琢没了耐性,摁着她压向自己,再不客气。
盖头下瞬间升温,喜庆的红变成了炽热的红,四周的遮蔽放大了这一方逼仄空间里的一切声响。
一粗一细的喘息,藕断丝连的啧啧。
他追得太紧,舌尖一进再进,虞易安实在承受不来,急忙呜呜着拍他的后背,认输告饶。
萧承琢这才稍退出去一些,仍贴着她的唇瓣,就这么抵着她轻笑。
她可以从她的唇瓣上感受到他微笑的弧度,只觉被挑衅狠了,便不遗余力往他尚还留在敌营的舌尖咬去。
这次换他吃痛的闷哼一声,虞易安终于扳回一城,顿时喜笑颜开对着他挑了挑眉梢。
萧承琢看着她明艳非常的笑颜,见她实在高兴,思忖一息利弊,懒得再和她计较。
一把揭下盖头扔去一边,他轻手轻脚将她放下来,转身拿起早就备好的两杯合卺酒,将其中一杯递到她手里。
举杯向她这边伸了伸,虞易安会意,但却促狭地看着他,不举杯,反向后退开些。
没有高堂亲朋,没有爆竹炮仗,没有添妆催妆,你这么轻易就想把我娶回家呀?她是在故意为难他不错,却不想他竟也不按常理出牌。
就见萧承琢笑得轻狂,是啊,什么都没有,他说,一双桃花眼里流光溢彩,尽显风流,恶霸强抢民女来了,那你依是不依?几乎被他的无耻气笑,虞易安将手中酒杯重重放下,扬起一抹媚态横生的笑,浮于表面不达眼底:不依!说着,将脸扭去一旁,偶尔啜泣几声。
清瘦的肩颈微微颤,瞧着好不可怜。
她若真委屈,定不是这般作态。
萧承琢了解得很,但见她这样,他的心中还是难免紧了紧。
定定看着她的身形,须臾后他轻叹一息,握着她的双肩将她正回来。
注视着她大而灵的清眸,他道:我逗你呢,那些封后大典上都会有,今日……只属于我们,好不好?他的眼中幽也静,像盛着一轮玉盘明月,虞易安品酌出其间让步与低微,尤感触动。
眼微垂,她没再拿桥,复又端起酒杯,洋洋笑着,举杯送手过去,与他交臂。
缠缠绵绵地,一饮而尽。
醇酒辛辣,激得她不由闭了眼皱了脸。
而杯酒入喉,勾起了被忽略许久的馋虫。
她的肚子倏而咕咕叫了两声。
虞易安:......她懵怔地握着酒杯,抬眸看看他,又垂首瞧瞧自己的肚子,面上浮起一抹尴尬而羞涩的红晕。
饿了?萧承琢忍不住笑,自然地伸手到她肚子上摸了摸。
虞易安赧然一笑,用小指悄悄挽了挽他的,随之清甜道:夫君今日要带我吃什么好吃的?这会儿有求于他方知道谁是夫谁是妻了。
萧承琢淡淡乜她一眼,微挑的眼尾尽显调侃。
虞易安权当看不懂,又娇声催促他一回:我好饿,再耽搁一会儿你就没夫人了。
萧承琢哑然,接过她手中的酒杯放下,他牵起她的手往后院里走,心情甚好:行,吃好吃的。
被他拉着走,虞易安四处观摩一番,随即咦了声,扶上他的小臂问:这庄子是谁的?先前没心思瞧,这会儿才发现这庄子又大又漂亮,亭台楼阁,水榭廊舫,应有尽有。
假山足有五人高,形状各异,有狮有虎,惟妙惟肖。
我的,萧承琢稍稍放慢了脚步,陪她细细看一遍,后道:这是我用自己赚来的银两买下的庄子。
每每心中积郁而无可释之时,我便会孤身来这儿住一阵,直到心静下来了再出去。
这里旷阔而寂寥,除我以外没人知晓,便也不会有人来叨扰。
对我来说,何尝不是隐于市的世外桃源。
虞易安昂首瞧着他的侧脸,不用刻意去想也能明白他一语带过的积郁是所为何事。
再望一眼假山石透过日光落在池里的倒影,她倏而喃喃:现在,这里是我们的世外桃源了。
萧承琢将她所说我们放在舌尖细细品了品,没由来的想到了那时延湖畔,龙舟赛时她所言我们。
那时的她,还是他的远在天边,草草不过一年,她就成了他的近在眼前。
老天到底还是眷顾他的。
他垂首莞尔,应声道:嗯,现在是我们的了。
等将来我们有了孩子,这里也将属于他们。
‘他们’?虞易安逮住他的用词,蹦蹦跳跳跃到他身前,舒眉展眼,你就说,你是不是其实也曾幻想过我们的孩子?她咂舌,嗔他:前头说得好似理性至上,结果自己一想就是‘他们’,我都只想了一个!萧承琢对她的打趣置若罔闻,将她伸到他眼前强调一的细指拉下来握在掌心,牵着她继续往厨房去,这么能说,瞧你也不是很饿。
见他不接招,她颇有些遗憾地嘁了声,很快似乎又想起了别的什么,于是问:等等,这里没有旁人,那......那谁来下厨?问完的那一刻,她蓦然有种不那么美妙的预感。
当与气定神闲的他对上眼,这种预感便愈演愈烈。
夫君......她忽而驻了足,装作娇弱姿态,婷婷袅袅道:我忽然有些想念松泉楼的招牌菜了,不如......剩下的话音在萧承琢似笑非笑看她的目光中淹没于无声,虞易安抿了抿唇,小声嘟囔:我只会做糕点,你什么都不会,我们今个儿怕不是要饿死在这儿。
说是小声,在耳力极佳的萧承琢听来根本清清楚楚,但他蔫儿坏,故意装作没听着,也不解释,只管拉着她继续前行。
他如此坚持,虞易安也不好扫了他的兴,只好苦着一张脸跟在他身后,亦步亦趋。
很快到了厨房,萧承琢松开她的手,给她搬了一把板凳在门口。
摁着她坐下,他在她唇上轻啄一口:坐着休息会儿,做好了就来唤你。
虞易安视线落在他自信的眉眼上,回过味儿来,惊讶不已:你会做菜?我似乎从未说过我不会。
他屈指刮了下她秀气的鼻尖,旋即直起身来,背对日光懒洋洋道:放心,舍不得饿死我的新婚夫人。
说罢,他就转身往灶台边去,留下虞易安在原处僵硬了身子,面上的神情如被雷劈,又如被霜打。
她怎么就忘了他耳力一向很好,说得小声有什么用,还不是会被他听个一字不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