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哼。
他继续打量我,吓得我大气也不敢出。
就在我左右无计可施,没了法子的时候,发现他已神勇无比地分开身边的女生,大踏步向我走来。
没等我细想,他已老鹰抓小鸡似地拎着我就走。
要上哪去啊?我知道挣不脱,只敢小声地问。
去了就知道。
他咬牙切齿地道。
我预感到他是不会善罢甘休了,救命!谁来救救我。
身后的女生们又恢复了喧闹,传来叽叽喳喳的议论声。
……林丝柳不是同性恋吗,上回他们班主任还缴了她一封写给别班女生的情书呢,怎么会这样?莫非她是双性恋?切,你当是写小说呢,你以为天海真喜欢她啊,没看见他阴沉着脸吗?说不定她在跟天海抢女人,哦呵呵呵呵……嘻嘻嘻嘻嘻……哈哈哈哈哈…………我上回跟林丝柳聊天,就觉得她不对劲,不会是看上我了吧,好可怕喔。
看上你?……我听得冷汗直流,看来是指望不上她们来救我的,呜,这帮没良心的,谁来救救我!然后我被扔在某个地方,不对,是我们黑漆漆的教室,随之叭的一声被扔在我面前的是一支扫帚,我心惊肉跳地望望天海那张木刻脸,小心翼翼地道:好歹开个灯嘛。
他果然转过去打开灯,教室里散发着日光灯的柔光。
在这柔光下,我又瞄见天海那张小人得志的脸。
柳柳,还记不记得昨晚你是怎么打我的?嗯嗯,风水轮流转,这支扫帚虽然没有你那只大,我就让你占个便宜,将就一下下吧。
不会吧?我……我……今天晚上为什么没有自修课?我到处看不到同学。
因为今天晚上学校要放电影。
你什么时候这么关心起自修课来啦,平时一个星期也不见你来上过自修课呢。
你不也没来嘛。
别转移话题,现在我问你话,问一句答一句,不然小心我揍你屁股。
可是昨天晚上还有奖励呢……巧克力。
巧克力?今天想都别想,谁让你看见我就溜的?我在那里还不是为了等你,你以为我喜欢呆在女生宿舍楼底下啊!没见过这么没义气的女人,不光不救我,还想跑?我叫你跑?我叫你跑?!天海越说越气,抓起扫帚在我脚边狠狠打了两下地板,吓得我赶紧缩脚。
我知道,他这是被那帮女生围困出来的气,没地方发泄,正好逮到我这个出气筒,所以趁机借题发挥呢,没办法,现在敌强我弱,真是倒霉透了。
昨晚哪里去了?昨晚不是跟易寒峰吃了个小饭……今天晚上呢?还是吃了个小饭……那明晚呢?呃,吃,跟你去吃饭。
他扑噗一声笑起来道:你还真有口福呢,不错,明晚是跟我去吃饭,而且以后再也不许跟别的男人单独去吃饭,除非经过我同意。
这时我想起易寒峰说的……要去送他。
呜呼,是不是趁着天海心情好时赶紧说说天海,明天的聚会,一定七点开始吗?你又想搞什么花样?天海警觉起来了。
我只是想问问你嘛,因为,因为……老天,我很紧张。
因为什么?天海的脸看不出任何喜或怒,我的心更没底了。
因为……寒峰要我去送他上飞机,七点钟。
我飞快瞄了天海一眼,生怕他当场给我翻脸。
你可以不去送吗?你先答应我的吧。
对不起嘛,可是……可是你答应了他是吗,机场送别,有没有搞错,他为什么要别人的女朋友送?他能不能找个自己的女朋友送?可是天海,你都把他的女朋友拐跑了嘛。
你是说那个陈瑞雪?他们本来是在一起的。
我可都是为了你,你居然帮着他说话,老实交待,你到底偏向谁?我望望他孩子赌气似的脸,又想笑又不敢笑,只好安慰他:反正送完了我就回来,从机场到市区也就四十分钟,你把地方告诉我,我略微晚点再出场也不迟嘛。
可是我还没答应让你去送呢,你怎么就安排起时间来了。
天海嘀咕着,从口袋里摸出一个手机,塞给我道:自从你手机搞坏后,一直都不买,是不是真有那么穷啊?喏,这是我的手机,借给你用一天,要是你敢不接电话的话,我保证会让你死得很难看。
我赶紧握着手机点头:怎么可能呢,你的电话自然是要接的,哎,我怎么不知道你买了手机。
你这两天还有心情管我啊,哼。
我听出那话外之意,所以没敢接腔,只装作欣赏手机的样子在那里翻来翻去地看。
这手机是红白相间的,屏幕很大,什么牌子的?这个牌子我都不认识嘛。
喂,很贵的,要是搞坏了我就要你好看,也不许刮花。
晓得啦。
这个小气鬼狠狠瞪一眼手机,那意思我明白,赶紧把手机收进口袋里,省得他怕我失手摔在地上。
第二天一放学,我如约去了机场。
机场周围都很空旷,路边种着叫不出名字的树。
那栋两层的建筑物非常明显。
今天天气晴朗,几丝薄云在湛蓝的天际缓缓蠕动,确实是个好日子。
下了出租车,我就望见十米处机场玻璃大门边,立着易寒峰的身影,他今天穿着件牛仔裤,配一件洁白的T恤衫,身上背着个大号登山包,两只手一边拖一口大号皮箱,呃……令人胆怯的是,他身边还立着个中年妇女,瘦削的脸上写满精明强干,我怎么当时就没多问一句,送机的人还有谁?不过用脚趾头猜,都该知道他妈妈肯定要来送的啊,我怎么这么笨哪我,早知道他妈妈会来我就不会把他想成孤苦伶仃上飞机的可怜样子,也就不会非要来送他不可,此时我也就随着天海吃美味了,呃,不,是向美丽的聚会挺进。
要不,还是开溜吧。
——我的这个主意把自己都吓了一跳。
好吧,我就做一回恶人吧,反正他去了加拿大也不晓得哪天才回来,想找我算账是没门的,我最怕见别人的家长了,天生的恐惧。
柳柳!完了,被发现啦,为什么每次都在我要开溜的时候被发现。
我只得机械地转过身去,露出无比僵硬的笑脸。
易寒峰正在那里跟我挥手,他妈妈——百分之八十是他妈妈的妇女,正在那里肆无忌惮地打量着我,阿姨,我又不是商品,给点面子好不好?未成年人也有尊严的。
柳柳,过来。
易寒峰丝毫没有看出这情形,只在那是拼命挥手。
我视死如归的悲壮地跨过去。
妈妈,这就是来送我的朋友,姓林,叫丝柳,柳柳,这是我妈妈。
我赶紧堆起乖巧的笑道:阿姨好,您儿子挺像您的。
其实一点也不像。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易妈妈果然没了审视的目光,堆起笑脸道:这孩子,小嘴真甜,刚才寒峰说一定要在这里等个朋友,我就纳闷着什么样的朋友呢,原来是这么可爱的女孩子,怎么寒峰就从来没跟我提起过,以后常去我家坐坐吧。
我忙拼命点头:那是一定的。
易妈妈道:你家在哪里啊,是不是本市的?我微笑道:不是,是市郊的。
易妈妈脸色变了变道:那爸爸妈妈是做什么的呢?我一时搞不清她的意思,只好老老实实地道:我爸爸妈妈都是做点小生意的。
易妈妈又转了喜色道:能自己做老板,了不起啦,开的什么公司,说不定跟我们公司还有业务往来呢。
我从来没问过爸妈……我确实没问过,谁爱管他们大人的事。
易妈妈就有些索然无味了,说道:寒峰,你看看还差多少时间,要不先去换登机牌。
易寒峰答应一声道:可以换登机牌了的。
于是我帮易寒峰拖一个箱子,他妈妈帮拖一个,三个人一齐进去,换登机牌的窗口很空,他直接把行李扔上去,居然没超重,全部托运。
但是我发现寒峰的脸色有点怪,在他妈妈面前又不好问。
三个人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我基本不敢开口,一说话易妈妈就要盘问我的家事,真要命,我跟她又不是很熟。
然后三个人又找了家茶座打发时间,易妈妈一看菜单就嚷起来:一杯果汁都要五十块,比外面翻了十倍还不止,机场的东西果然贵得离谱。
服务员小姐早就习惯了客人的表情,只在边上站着微笑。
易妈妈嘀咕了半天,终于道:你给他们一人来一杯吧,就只要两杯,我不渴。
老实说,这里的物价确实太夸张,所以我赶紧道:阿姨,我也不渴。
易妈妈瞧了我一眼道:我们要杯东西是为了在这里坐坐,以为阿姨真的缺这几个钱吗?,我随便逛逛街花的都不止这个数,只不过不想挨这种明显的宰罢了,以后你就会明白的。
我顿时有些难堪,忙着点头道:也快到七点了,半小时前寒峰也该进候机室的。
易妈妈奇怪地看了我一眼道:你不知道吗,刚才换登机牌时,他们说飞机有些故障,要晚一到两小时才起飞。
啊!我心里惨叫起来,这可怎么办,天海那边还等着我呢。
又陪着他们磨时间,磨了一阵子,天海的手机响起来了,我赶紧跑到外面去接电话。
柳柳,你直接打的过来好啦,我在湖边的小梵桥接你。
天海在那边声音很吵,隐隐还听到有人在唱歌。
可是,我这边他还没上飞机啊。
你这头笨猪,把他送进候机室就完了,难道还有二十分钟就七点了他还不肯进候机室吗,他到底要不要上飞机的,好像已经可以登机了吧。
可是,飞机晚点了…………凭什么晚点?这个问题我无法回答,天晓得飞机凭什么晚点,所以我只好保持沉默。
呆了几秒,他又道:那么,也该把他送进候机室就行了,你总不能非要守着飞机起飞吧,你到底懂不懂哪边重要嘛!我跟他们说了要带女朋友来的,你叫我现在怎么解释,我难道好意思告诉他们,我女朋友跟我情敌在一起吗。
我汗颜道:不要这么想嘛,我跟寒峰没什么呢,只是……只是什么,你就不晓得催他进候机室吗?他妈妈也在啊,我怎么好意思催嘛。
啊哈,你不是说这小子孤零零的好可怜嘛,我当时就怀疑他父母干什么去了,瞧瞧吧,现在连家长也见了。
天海的声音有些带气。
我心里也急,却想不出什么好办法,只得分辩道:我也是不知道的嘛,我要是知道他妈妈来,就绝对不会来,你知道我很怕见同学的长辈。
那我不管你,七点以后你必须回来,到时我去小梵桥接你,等不到你看我怎么收拾你。
可是……我怎么好意思说嘛。
你自己想办法,顶多等你到八点。
天海无情地把电话挂掉了,我又急又气,却又不知道该气谁,确实又怪不得别人嘛。
自己在那里又呆了一阵,只得慢慢走回茶座。
易寒峰轻轻地道:你是不是有事要去办?我赶紧点头道:本来约在送你登机之后的。
易寒峰道:那你去办吧,办了再回来,我等你。
我大汗,这一去还能回来吗。
易妈妈道:你这孩子说的什么话,人家来来回回不浪费打的钱嘛,既然她有心非要送你上飞机,你就别出馊主意了,连妈妈都请半天假来送你呢,这一去,总要好几年才能回来的。
我一听这话,要走的机会快没了,赶紧道:不知道能不能进候机室了呢?易妈妈道:急什么,候机室我们又进不去,只能是他一个人,既然我们花了这么多钱买这杯饮料,总要多坐坐才好,我就不信茶座敢叫我们走。
我只得赔着笑脸,点头称是。
心里那个苦哇。
从这里去小梵桥,起码要半小时,最迟七点半要出发了,老天保佑,让飞机早些起飞吧,虽然不是我坐的,但却与我干系很大呀。
然后易妈妈开始跟易寒峰唠叨起来,在那边要注意些什么啊,又听说加拿大的法律怎么怎么样哪,什么加拿大有多好,社会福利有多好,别人用什么法子拿到国籍的,越说越开心,那神气简直好像她儿子已经入了加拿大籍,而她这回是来接儿子回家的。
我百无聊赖地听了一会儿,便自告奋勇地去打听飞机起飞时间。
易妈妈正在兴头上,也顾不得这么多。
最快九点钟。
登机口那位美女脸上带着职业微笑。
我垂头丧气地道:谢谢。
此刻想就这样从这里溜出机场,半路的心都有,只是如果这样干的话,太不道义了。
于是脑子里打着开溜的主意,身子仍是不由自主地回到位置上。
易妈妈还在跟儿子唠唠叨叨,已渐渐进入忘我境地。
我在边上作陪,如坐针毡。
不断看时间,顺带着应付着易妈妈的话。
终于,绝望地看着时针指向八点。
我实在坐不住了,忽地站起来,赔着笑脸道:对不起,阿姨,寒峰,我真的有急事……所以失陪了。
说完这句话,心里实实在在地长舒了口气,丫丫的,我早该说出来这句话了。
易妈妈止住话头,惊愕地望了我两秒道:什么急事啊,等不及寒峰登机了吗?易寒峰抿着嘴,呆望着我,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但是我已顾不及这些,只是满脸歉意的道:确实很急的事,不好意思。
易妈妈扯着嘴角的笑道:比寒峰要登机还急啊,真是不好意思,你该早说的,快去吧。
我得了这一句,如蒙大赦,急急地转头就走,若不是顾及到礼貌问题,早就撒开脚丫子狂奔了。
这时隐隐听到易妈妈在身后道:你这什么女朋友还是不要了吧,估计急匆匆地肯定去约会……果然姜是老的辣,一猜就中,我确实要去约会,只不过我却不是她儿子的女朋友。
唉,我为什么要来送这该死的机。
机场外面随时候有出租车,我冲过去毫不客气地抢了一辆,待挤进副驾驶的第一句话就是:快,市区湖畔小梵桥。
司机大哥二话不说,发动车子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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