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堂外,有人注意到了景容。
卫府的人上前问:你是?故友。
单单两个字,便搪塞了回去。
故友来悼念,合情合理!景容进了灵堂,在排位前鞠了一躬,才伸手碰了碰呆呆的卫奕。
卫奕抬起脑袋来看他,整张脸都拧着难受,带着微微的哭腔:哥哥,我爹跟我娘死了。
我知道。
他们为什么会死?他唇抿一线,强忍着泪水,抖了几下,说:娘告诉我,如果有一天她离开我了,让我千万不要哭,可是我没有做到,我哭了好久好久,娘会不会生气了,再也不要我了?这样的卫奕,让人心疼怜悯。
他本该生活在一个温室中,无忧无虑的成长才对。
就像他说过的,有爹,有娘,有舒儿!景容并不是一个容易善感的人,可此时此刻,他再坚硬的防护墙,也被这个傻小子给摧垮了。
他单膝曲下,与卫奕视线平衡,沉着眸,问他:卫奕,你知道莞鸟吗?他摇头。
每一只稚小的莞鸟,在它们还未羽翼丰满之前,一直都在大莞鸟的臂膀之下成长,直到它们破巢而出,飞向蓝天,而那个时候,小莞鸟必须离开大莞鸟,因为,只有在没有保护的情况下,它们才能更好的成长,飞得越来越高,看得越来越远!卫奕就这样看着他,难受而皱起鼻头也渐渐被熨平。
突问一句:那我是不是再也见不到我爹娘了?景容虽不忍,却不想撒谎,于是点了头。
可是我不想离开我爹娘,我想继续做小莞鸟,我想陪在爹娘身边。
卫奕难受。
景容本就不善于安慰人。
这着实是个脑力活!他还没有想好下一句安慰的话,卫奕忙拉着他的衣袖:哥哥,他们都说,是舒儿毒死我爹娘的,不是的,舒儿不会这样做,哥哥,你告诉我,舒儿不会这样对不对?卫奕有些急!她当然不会。
景容忙问:你相信云舒吗?卫奕点头,抹干了一把泪!景容握住他的手臂,压低声音:卫奕,你想不想救云舒?想。
那我需要将你父母的遗体带去义庄。
卫奕吸着鼻子,盯着他,不明白。
景容继续:待会,你支开你府上的人,稍后我自有法子。
卫奕问:真的可以救舒儿吗?景容点头。
看着自己父母的牌位,卫奕憋着嘴,应下了。
等到天快黑了之后,卫奕按照景容的话,对着院子里的人说:你们都出去吧,我不要你们在这里。
卫府有个家丁问:公子,我们还是留下来陪着你。
不要,你们出去吧,我想跟这两个哥哥待在这儿。
指着景容和琅泊。
卫府的人互看了几眼,毕竟是主子下令,所以,只好统统退出了院子。
人刚散出去,院子的房梁上,突然跃下五六个人来。
卫奕吓了一跳,往景容身后缩了缩。
跃下来的几个人,朝景容拱手。
王爷。
景容肃声:做事。
是!于是那几个人匆匆跑到两副棺材边,将卫老爷和卫夫人的尸体从棺材里抬了出来,动作十分利索!艾玛,这是偷尸啊!那几个人,就当着卫奕的面,将两具尸体,跃上房梁扛走了!这已经不是偷尸了,是明目张胆扛尸!看着尸体被带走之后,卫奕着急的追了几步。
景容拉住了他,说:卫奕,你在这里守着,不要让人进来,等我将你爹娘带回来,知道吗?哥哥,我不想离开我爹娘,我可不可以一起啊?他哽咽起来。
卫奕,你必须在这里。
他眼眶泛红,却还是乖乖点头了。
景容示意琅泊:你留在这里,以防有意外发生。
是。
随后,景容也跃身离开了。
而在景容的安排下,纪云舒被再次关进监牢后没多久,就换了一身狱卒的衣裳,被人悄悄带离,去了义庄等候!福伯见她一身狱卒的衣裳,也不问,只是按照往常的习惯一样,烧了一锅的白醋水!纪云舒正担心着景容到底能不能将那两具尸体带过来,这会,义庄的门就被人推开了。
几个人急匆匆的跑了进来,扛着卫老爷和卫夫人的尸体,到了屋子里,放下!而景容跟在身后,也是急匆匆的进来。
纪云舒一把拉住他:你是怎么带来的?多亏了你的小卫奕帮忙!什么?别再耽误时间了,赶紧验尸。
他一反手,将纪云舒的手拉住,进了屋。
的确,时间不多,她也没再细细想了,大概知道景容偷尸,估计会哭笑不得!看着冰冷的板子上躺着的两具已经发黑得尸体,纪云舒没能忍住,红了眼。
深呼了一口气,收拾好自己的心态,将旁边的手套戴上,走到卫夫人的尸体前。
双手吊在胸前,哽咽着,说:卫伯母,如果你在天有灵,就请你一定要告诉我,告诉我杀害你的人是谁。
景容在旁边看着,也不出声!纪云舒伸手,在卫夫人的喉咙处按了几下。
的确是中毒!语落,她便挑起一把尖刀,朝着卫夫人的喉咙处切去!纪云舒也一边说:鸩毒其实就是鸩鸟羽毛上的毒,这种羽毛沾到手上虽不会要人性命,但是一旦沾到了水,在不小心被人饮去,就必死无疑!景容的几个属下站在门口,形不动!神不动!只是张着耳朵听。
景容站在一旁,问:那你现在切开她的喉咙,想要验证什么?她手上的力度渐渐加快,拧着眉,说:验证他们到底是在喝了那杯茶之后中的毒,还是之前。
这也能查到?那就看卫伯母和卫伯母想不想告诉我凶手是谁。
这话,听上去着实有些诡异!刀子渐渐深入,那些暗黑色的血块,也像浆糊似的一点点的溢了出来,十分粘稠!深入!再深入!总算将卫夫人喉咙外的皮囊切开,露出了黑色的喉咙。
福伯端了一盆热醋进来,问:云舒,今晚还要不要用这个?她将刀抽了出来,放在一旁,点头:当然要。
说完,她拿了一块布,在热醋中沾湿,然后往卫夫人的喉骨处擦去。
渐渐,那节黑色的喉骨显白了,而且越来越白。
景容凑了上来,眉头一皱:这代表什么?像个求学的学子!纪云舒却神情凝重,嘴里缓缓吐出两个字:果然!果然什么?一般的鸩毒,如果掺在茶中或者水里饮进喉咙,那么遇到热醋,中毒的黑喉骨是不会变成白色的,如果脱变成白色,就只有一种可能,就是鸩毒和酒一起饮下,这样黑色的喉骨才会遇醋变白。
景容似乎是明白了,细道:所以,在喝那杯茶之前,他们两人就已经中毒了。
是。
纪云舒笃定点头。
那为什么那杯茶里会有毒?鸩毒原本就很烈,入了嘴后,唇上必定也会沾上,所以卫伯父和卫伯母喝茶的时候,会沾到茶水中,很正常。
她再细细一想:昨晚卫府设宴,卫伯父和卫伯母都有饮过酒,所以说,他们应该是在设宴的时候中了毒。
景容眉心微有舒展:那此案,便与你无关了。
无关?她摇头苦笑:难道王爷忘了,今日卫府的人在我之前住过的院子里,找到了鸩鸟的羽毛,他们已经认定我是凶手,根本就在不会在乎是在什么时候下的毒。
说到这里,她从旁边拿着一根针线过来,开始给卫夫人缝合被自己切开的喉部。
景容沉眸,看着她,说:不管如何,本王绝不会让你出事,她手上的动作稍稍一顿,眼神轻晃。
多谢王爷。
我不是要你谢我。
他朝她走近一步,继续:因为我相信你。
这样的话,搅得纪云舒心有些慌乱,她唯有加快了手上的动作,将卫夫人的喉咙缝合起来,又拿白布将旁边溢出了一些粘液擦干净,这才脱去手套。
道:还要劳烦王爷,将两具尸体,送回卫府。
是的,纪云舒就是不想接他的话。
而景容也点点头,知道此时不是深情的时候,只是有时候,还是控制不住自己罢了,他抬手打了一个响指,门外的几个人便进来了。
可以将尸体抬回去了。
是。
那几个人又将两具尸体扛了起来,快步离开。
纪云舒也不忘说了一句:其实,王爷只要抬一具尸体来就行了。
不是抬!是偷!他哪里知道只要验一具啊,总之,能抬来就不要拉下!景容笑笑:是,下次,只抬一具。
还有下次?本王也要去一趟卫府,卫奕还等着。
王爷。
她神色担忧,看着景容,说:卫奕是无辜的,他已经没了父母,我不希望这件事再带给他更多的伤害。
景容表示明白:你放心,本王确保他不会介入,让他好好为他父母送完丧。
不得不说,景容似乎很懂她心里的想法。
仿佛她的心被完完全全的刨开,被他看得一干二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