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我在,你不会死!这话,莫若保证过无数次了。
景贤淡笑,将盒子盖上,放到了一边,抬着沉重的眼皮看向窗外。
语气虚弱道,莫若,我的生死,终究由不得我自己,自从母妃十四年前过世后,我便一直待在这严闭的宫墙内,日复一日,年复一年,这具身子,也如傀儡似的,被人看着,被药养着,哪怕往宫门外走一步,都有会无数双眼睛盯着,这日子,说不上煎熬,却着实有些累人。
十分的凄凉!十四年,他全部的一切,都被困在了这座破败的宫殿里。
说得难听些,他的一生,被祁祯帝禁锢了,哪怕将来太子登基,留他一命,他也注定离不开这个牢笼中。
莫若握住他的手臂,认真道,再等等,待你病好了,皇上自然没理由将你困在宫中。
有那么一天吗?有,你应该相信我!莫若,谢谢你。
景贤惨白的唇,微笑感激着。
你母妃于我莫家有恩,帮你是应该的,何况我爹死前交代过,定要想法子治好你的病,那老家伙将重任委托给了我,我不能让他在九泉之下也死不瞑目。
绝对的孝子!莫若虽然吊儿郎当,爱酒爱美人,可向来都是言出必行,何况是他那死去老爹交代的事。
总之你好好养病,切莫胡思乱想。
知道了。
景贤应下,又问,对了,我听说,父皇将京城内失踪案的事交给了景容,如何,可查清了?差点没死。
嗯?景贤急切问道,怎么了?可是中间出了岔子?莫若摇摇头,又叹了一声气,案件倒是查实了,只是他受了点伤。
严重吗?有我在,自然没事,只是他的性子你知道的,一根筋,虽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可不顾自己的性命去救人,也只有他了。
说得含含糊糊,景贤自然听不明白,也不深究了。
只道了一声,他没事就好,此番案件破了,父皇自然准他开棺,御国公府的案子倘若真的翻清楚,他日景容在朝中地位,自然也会有所提升,不过你也得提醒他一句,切莫锋芒毕露太快。
莫若却纳闷了,你这小子,独在这同仁殿里,以为你双耳不闻窗外事,可桩桩件件,你心里却明白的很啊!冷清固然有冷清的好,若天天看着枝叶归根,也会有乏闷的时候,便听拂录说说外头的事,也算打磨时间,你也知道,拂录什么本事都没有,就是年纪大了,爱管闲事,宫里宫外,什么事都喜欢竖着耳朵去听一听,听完了心里藏不住,就与我说说,姑且着,我也爱听。
这番话,景贤似乎说了好久才说完,每一句,都用尽力气。
而一旁的莫若,倒也耐心的听着,甚至好奇起来,端端正正的坐好。
问,那我倒是想听听,拂录还与你说了些什么?该说的都说了。
哦?说来我听听,我离京有段时间了,京城里的事,听得不全,你给我补补。
就差倒杯茶,嗑点瓜子了!景贤眯了眯眼,身体却有些累了,泛白的修长十指,缓缓收进宽大的衣袖中。
慢慢道来,这两日,大概在边疆作乱的曲姜人就会进京了,你记得提醒景容,让他等边疆之事解决后,再查御国公府的案件,不要在这个时候去临山开棺,免得惹来父皇不悦。
莫若没听到什么感兴趣的八卦,难免有些失落,拍了拍大腿,起身,道,罢了,这话,我替你带给他,你也好好休息,下回,我再进宫看你,你就安心待在这,早晚有一天,能出宫的。
这话,只换来景贤淡淡一笑。
双眼垂了垂,一边说,母妃曾经说过,落叶归根,终究会回到它原来的地方,出宫?真的有那么一天吗声音越来越虚!越来越轻!摇椅上的景贤,瞌着眼帘,渐渐睡下了。
莫若轻叹了一声,心想,这天下的皇子,大概也只有景贤过得这般凄惨了。
他取来一件薄薄的毯子盖在了景贤的身上,离开了内屋。
唤来拂录,嘱咐,好生照顾贤王,切记,太医院送来的药不要再喝了,按照我以前开的方子抓药,定要看着他喝下去,明白吗?拂录点头,老奴明白!莫若看了眼满院子破败的景象,又道,这院子哪里是住人的?好歹他也是个王爷,你去遣人来好好修葺一番,该添置的添置。
是是是拂录也都应下了。
莫若朝屋内看了眼后,不安的离开了。
失踪案告破,京兆尹整理着文卷,准备呈报到大理寺备案,但还是先行来了一趟容王府,把文卷给容王过目了一遍。
亭中!这案子只要大理寺盖了章,也就落案了,王爷可要待伤势好了后,亲自进宫一趟?如亦王那般,去面圣?说白了,就是摆明的让景容去邀功,兴许祁祯帝大悦,能赏些什么!连同他京兆尹也能沾沾光!景容虽然头上、手上都缠着绷带,可一向不漏弱态的他,那鹰隼紧蹙的眉眼,依旧烈火灼灼。
捏着一杯茶小喝了一口。
轻轻放下,道,不必了,让大理寺去处理吧,还有那个甘踌良,该如何审,就如何审,虽没杀人,可毁尸灭迹,便等于同罪。
是,下官明白了。
下去吧。
京兆尹拱手,收拾好文卷,准备离开。
远处,路江突然急步前来,神态凝重,立在亭外。
王爷,不好了。
何事?景容肃问。
阮家小姐,失踪了!砰茶杯,自景容的指尖上,稳稳当当的落在桌上。
与此同时东苑的小丫头抱着纪云舒换洗干净的衣裳进了屋,一边递给她一张折叠整齐的纸条。
纪先生,这张字条可是你的?纪云舒一脸困惑的接了过来。
我的?丫头点头!是从先生换下的衣服里掉下来的。
哪件衣裳?先生受伤时穿的那件衣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