尸体的喉咙被切开,焦皮和血水融为一体,散发出阵阵恶心的味道。
景容皱眉不语。
纪云舒则淡定的将刀子放到一边,两手伸进尸体被切开的喉咙里,五指用力,喉骨被她生生折断了一节。
从皮肉里取出来时,还沾着血丝,淌着粘稠的血水。
因为没戴手套,纪云舒的双手此刻沾满了鲜血,而她像是把玩着一件玩物似的,将那节喉骨来回翻看。
丝毫不觉得恶心!旁边的景容,已经无法形容自己此时的感受了。
他上过战场、杀过人,手底下的亡魂没有上万也有上千,死尸遍地,他连眼睛也不眨。
可是,他还是头一回见一个人把尸体的零件拆下来,赤手空空的拿在手里。
那画面,真够补脑的!看出什么来了吗?景容蹙了蹙鼻。
死者中毒而死,就得知道是中了哪种毒。
什么毒?暂时不知道。
纪云舒用手敲了敲那节喉骨,思忖片刻,拿着血淋淋的喉骨出去了。
外头的福伯这会刚把香插完,就见纪云舒出了门。
福伯,白醋水烧了吗?她问。
福伯点点头,抬手指了指院子里的一间小屋子:知道你要用,早就烧好了,用完记得换水进去。
知道了。
她干干脆脆的应下,捧着喉骨往那间屋子里去。
景容也像个跟屁虫似的跟了上去!刚到那间屋子里,景容却惊住了,脚步定在门框内,如同沾了胶水似的,一步一步往里头挪。
昏暗的屋子内,只点了一支摇摇晃晃的蜡烛,周遭的四面大墙全是高矮不低的架子。
而架子上,堆着无数的骨灰坛!纪云舒走到大锅前,里头正煮着热腾腾的白醋水,她将那节喉骨丢了进去。
瞥了景容一眼,大概是猜到了他的心思,便说:王爷不必惊怕,这些骨灰坛里,装的都是些无名无姓的异乡客,福伯不忍将他们的尸体抛尸荒野,就把尸体焚烧,将骨灰装在坛子里。
小书生,本王何时惊怕过?景容反驳。
纪云舒嘴角往下一压。
死鸭子,嘴硬!话语间,景容已经走到她身旁,见她把喉骨丢在滚烫的白醋中,心生疑惑。
你这是做什么?煮排骨汤。
纪云舒几乎是脱口而出。
那一刻,景容感觉后脑勺被人掀开,一股冷风钻了进去!他正冷得猝不及防时,纪云舒惊呼了一句,指着那锅白醋水。
王爷快看。
景容一嗔,看了过去,就见原本白白净净的一锅白醋水缓缓便黑了。
为什么会这样?他诧异。
小的不是说了嘛,五具尸体的喉骨都是中间软,上下硬,此种迹象,乃是中毒而死,那么死者喉骨的骨髓中,也一定有毒,小的用滚烫的白醋水煮骨,能将喉骨里的骨髓和毒液分离出来,流出来的黑液,自然就毒。
纪云舒解释。
景容又学到了!下一瞬,纪云舒从衣袖里掏出一块白色帕子,在淡黑色的白醋里沾了沾,帕子的一角一下就被染黑了。
这毒的毒性一定很烈,不然小小的喉骨里不可能流出这么多的黑液来。
纪云舒细细看着帕子上的那团黑色,疑惑。
先生知道这是什么毒?小的既不是大夫,又不是制毒的人,看一眼,怎么会知道。
是不是查到中了什么毒,就能查到凶手了?不能。
纪云舒笃定的回答。
景容的眉色扭成一块:那你浪费时间查这个?本王没心思跟你闹腾。
谁说小的闹腾了?那你查这些没用的。
小的好奇心泛滥不行吗?想知道死者中了什么毒不行吗?王爷若是嫌浪费时间,何必抓小的过来查案,天冷的夜,着实适合在屋子里睡觉。
纪云舒字字珠玑,说的哪哪都是理!而景容不过说了一句,这小书生就说了这么多句。
景容的眉间中央露出了一个川字,摆摆手,道:罢了罢了,本王即是有求于你,自然没有催促你的资格,只是那五人皆是本王的下属,奉本王之令回京复命,却不曾想会惨遭毒手。
这般愁眉不展的景容,褪去了轻佻的姿态和邪魅狡猾的性子,带着那微疼紧拧的眼神,真真是破有魅力!男人,就该这样!纪云舒将帕子塞进腰间,而那帕子因为沾了她血淋淋的手印,显得格外渗人。
她转身迈步:王爷,不是要查吗?那就快点吧。
景容依旧乖乖跟了上去。
他们前脚出去,福伯就进去了。
每次纪云舒一来,他总是会煮上一大锅的白醋水给她煮骨!可看着锅子里泛黑的白醋水,又忍不住摇摇头。
这孩子,每次都忘记换水。
最后,又是福伯自己换了水。
重新回到五具尸体旁,纪云舒沉眸,一脸认真,不顾双手是血,将自己的衣袖卷了上去,一双纤纤玉手将尸体的头部微侧。
十指与中指并用,用力按了按尸体的后颈,片刻下,再次拿起那把宽刀,切进了尸体的后颈,一路往上切,直到露出后脑骨。
又一边分析道:死者竟然和凶手有过打动的痕迹,那么死者的身上,必然会留下凶手的痕迹,若能找到些伤痕,就能找到凶手的习性特点。
例如呢?景容问。
例如凶手是高是矮,是男是女,打死凶手时是惯用左手?还是右手?是从前面行凶?还是从后面行凶?等等诸如此类。
听上去,未免太玄乎了!虽然纪云舒根据周家小姐的尸体状态,最后找到了凶手,可景容还是有些半信半疑。
一具尸体,能找到这么多?如果死者想告诉我们,那就一定能。
片刻,景容又疑惑起来:先生不是衙门里的画师吗?怎么还会做仵作的活?而且还做起了提刑官该做的事!是啊,他怎么记得,她任职衙门,当的是画师呢!纪云舒也多次问过自己,她明明是人像重建师,明明做的是画师那份雅致的工作,偏偏误入歧途。
怪谁?怪她有个当法医的老爸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