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野家的大宅也是位于东京市区。
在寸土寸金的东京,时野家占地五百余坪,是幢有着偌大庭院、古色古香传统的日式大宅。
午后,时野熏回到了大宅,将车在自家的停车场停妥,一步出车外,十来名正在庭院中打扫的男女仆佣立刻停下手上的工作,恭恭敬敬地向他问好。
早安,少爷。
时野熏淡淡地颔首,挽着一颗心怦怦跳个不停的沈似燃走进长长的回廊,直走到最里头的主屋,却没在佛堂里看见那老迈的娇小身影。
他又拉着沈似燃往东厢房走去。
长手长脚的他步伐大得吓人,沈似燃得小跑步才跟得上他。
熏,我、我这样还可以吧?沈似燃忐忑不安地低头看了自己身上的浅蓝色洋装,就怕自己穿着不得体。
这件洋装是早上时野熏带她去买的,也让她见识到东京的物价真是高得吓死人。
时野熏闻言,倏地转身,似笑非笑地盯着沈似燃,再以暧昧邪气的眼光缓缓地打量她全身,唇边的笑意更深了。
嗯,行了,我挑的东西会差到哪儿去?沈似燃再明白不过他眼底的挑逗意味了,她羞红着一张粉脸轻斥道:你怎么那么不正经?我担心得要命,你好像都不在乎?担心什么?我不都说了吗?有我在,我会想办法的。
时野熏见她眉宇间尽是忧虑,便搂了搂她,给她一些勇气。
嗯。
沈似燃朝时野熏扬起了阳光一般的笑容。
不知道为什么,只要他一句保证,再大的难题都不会使她忧心。
她璀璨的笑迷住了时野熏的眼,心也因她的笑而狂跳。
他不禁低头吻了吻她的唇,舍不得放她的唇自由。
直到一阵咳嗽声自他们相拥的身前传来。
沈似燃猛地推开时野熏精健的胸膛,脸蛋儿更红了。
时野熏转头,眼里尽是不悦地看向那个不识相的人。
少爷,老夫人要您到东厢房。
管家一头灰白的发,整齐规矩地盘在脑后,佝偻着瘦巴巴的身子,一张脸上尽是岁月的痕迹。
时野熏扫了管家一眼,便搂着沈似燃朝东厢房走去,留下管家一人站在回廊上。
真是的,扫兴!他撇着嘴角,孩子气地抱怨着。
沈似燃觉得好笑,踮起脚在他往下撇的嘴角印下一吻。
别生气嘛!而且你好没有礼貌喔,管家可是你的长辈呢!拜托,我可是她的少爷呢!时野熏一手绕过沈似燃纤细的颈项,恶作剧地将她勒得喘不过气来。
你竟敢批评我,嗯?两人像孩子般笑闹着。
她笑着拍拍他的健臂求饶。
熏,你想把我给勒死吗?真是没良心。
她许久没笑得如此开心了呢!以往笑不出来,是因为他;现在她能笑得如此畅快,也是因为他。
他们一路笑闹,直到东厢房外的回廊上,时野熏才完全放开沈似燃。
熏,你在搞什么?大老远就听见你的声音。
你该知道,你可是‘时野财团’的社长、时野家的大少爷,像这样打打闹闹的成何体统?要给那些佣仆看笑话是吗?他们才一进门,一个年迈苍老的声音,夹杂着极度的不悦,向他们劈来。
知道啦!您就别与我计较了。
时野熏径自坐在老夫人的对面,语带撒娇地说道,顺手拿起和式矮桌上的茶水一饮而尽。
沈似燃无措地站着,看着正专注插花的老夫人。
一身传统的暗色系和服,老脸上布满皱纹,但那双像刀一般的眼却仍犀利得吓人,而微微下垂、紧抿着的唇角在在说明了她的严厉。
她十分专注地插花,始终没抬眼看任何人。
似燃,你站着做什么?坐下呀!时野熏见她仍呆呆站着,便一把拉下她坐在榻榻米上。
这时时野夫人才抬眼看她,锐利的眸子细细地评鉴着眼前这个相貌不赖的女子。
清丽的脸蛋、清新的气质,全身漾满了吸引人的特质,是个很能够让人将目光锁在她身上的女子,难怪孙子会带她回家来。
由此观之,这女子对他意义非凡呀!时野夫人满意地点了点头。
她深知孙子的行事态度!以往他不是没有和其他女人有过牵扯,但从没带她们回来过。
这次却破例带了这位外貌、气质皆属中上的女人回家来,是否代表好事将近了呢?似燃,这是我奶奶。
时野熏以日文说道。
沈似燃怯怯地看着精明睿智的老夫人,道:时野夫人,您好,我是——不待她将话说完,时野老夫人冷冷地打断她的话,严厉地审视她,说道:你不是日本人!只听腔调便知她绝绝对对不是日本人,刚刚的满意度瞬间下降。
时野熏的浓眉一蹙。
沈似燃心里的不安愈益扩大,几乎要淹没了她的思绪。
她慌乱地看着时野熏。
奶奶,是不是日本人很重要吗?时野熏挑挑眉,知道自己即将有一场硬仗要打。
老夫人的眼神依旧凌厉,她不敢置信地看着孙子的眼,震怒地问道:熏,你居然敢问奶奶这个问题?你忘了奶奶跟你说过的话吗?时野熏的眼神一黯,他知道奶奶指的是什么。
我没忘。
但奶奶,未必外国人就一定是您说的那样呀!他对沈似燃的特别难道奶奶看不出来吗?当他转头看见沈似燃受伤的眼神,心微微痛了起来。
什么?你居然说出这样的话来?你母亲给你的教训还不够吗?为什么要去结交一个外国女人呢?老夫人气得七窍生烟。
对于过去的种种,时野熏其实已记不得了。
从昏迷中醒来之后,他像个新生儿一样,所有的观念和记忆全来自于祖母的灌输。
确实,祖母对母亲的种种控诉,曾使他对女人产生极大的排斥和极度的不信任,尤其是异国的女人。
但遇到了沈似燃,这一切的观念轻易地便被打破,仿佛有个声音告诉他,事实的真相并非如此,何况,沈似燃是带领他回到过去的桥梁。
她对他,意义非凡。
奶奶,不一定每个外国女人都跟我妈妈一样。
他蹙起眉头,再次不忍地看了身旁神色黯然的沈似燃一眼。
沈似燃难过地垂下眼。
她知道要时野夫人接受她有多难了,那种心态上的偏差观念要在一夕之间改变,是绝绝对对不可能啊!老夫人气炸了,她重重地拍打桌子,一双似利刃的眼含着怒火,怒斥道:反了!熏,你居然为了一个外国女人跟我顶嘴?奶奶,你知道不是这样的。
时野熏也有些不开心了。
他的手在桌下握成拳,沈似燃则握住他的手。
你要知道,你可是我唯一的孙子,也是时野家唯一的继承人,将来要领导整个时野家。
能与你匹配的,当然是要拥有尊贵血统的大和女子。
老夫人不屑地扫过沈似燃,对她的满意度几乎降为零。
我不得不说你有种族歧视。
奶奶,我也有一半的外国血统,这是你再怎样厌恶都抹杀不去的事实。
你既然能接受我,为什么不能接受她?这可是他第一次这样反抗奶奶。
他是豁出去了。
熏!老夫人怒极地大吼,压根儿不敢相信这个一直都孝顺着她的孙子会对她如此不敬,而且是为了一个她厌恶至极的外国女人。
奶奶,我因为尊重你,才带她来见你。
要不,我大可无视你反对与否,迳自与她在一起的。
他看见奶奶气红了脸,硬是按捺住心底的不悦,好言道。
老夫人眯起眼,淡淡地扫过一脸桀骜不驯的时野熏,当下便明白,从不用真心对待任何女人的时野熏,这次是真的动心了。
但她可不允许,她不允许将来时野家的子孙有外国血统!于是,老夫人在心中打了个主意。
熏,还记得我曾跟你说过,‘小泉企业’的社长曾向我提起他们家的千金很中意你的事吗?老夫人突然降低了语气,也开始神色自若地继续插花,表情高深莫测。
奶奶,那与我无关吧?时野熏敛起浓眉,不耐烦了起来。
怎会无关?老夫人略似挑衅地睨了沈似燃一眼。
我已经答应小泉社长和我们联婚的事儿了。
沈似燃闻言,心一紧,微微地疼了起来。
心想:是不是她与时野熏注定无缘,才会有这么多的阻挠?自与他认识以来,他们之间一直都波波折折,使她实在乐观不起来。
奶奶,我何时答应过了?时野熏一张俊脸阴沉下来,原本便低沉的嗓音听起来令人有些发毛。
他骨子里深眠已久的反叛因子逐渐复苏,在他体内的各个细胞蠢动。
熏,奶奶这样做是为了你好。
我见过小泉小姐,不仅上过新娘学校,人长得美,家事厨艺更是一流,又没有千金小姐的娇气。
我想,你会喜欢的。
我们时野家若有这样的女主人,那真是我们家的福气!老夫人认为自己这么做全是为了孙子好,所以态度强硬。
见鬼的为了我好!时野熏诅咒了一声,拉起沈似燃便往外冲。
此刻,他心情坏到了极点。
时野夫人的嘴角扬起。
哼,那个外国女人想要入主时野家?下辈子吧!在东京一家知名度很高、非富贾名流无法进入的俱乐部里,沈似燃泡在泳池中,接受时野熏的游泳训练。
而在池边的一群名媛淑女都朝着他们的方向窃窃私语着,那眼光充满了嫉妒和羡慕,还有对时野熏的爱慕。
那不是‘时野财团’的社长时野熏吗?他旁边的那个女人是谁?他的新女伴?一个含着醋意的声音率先开口道。
不知道呀!看起来不怎么样,为什么时野社长会看上她呢?对呀、对呀!一群女人附和着,说长道短起来。
时野熏教了沈似燃许久,她还是学不会,他索性放弃,两人相偕靠在池边休息。
你还真是笨,学了这么久还学不会。
时野熏溺爱地揉揉沈似燃的发顶,无奈却又爱怜地轻斥。
又不是故意的!沈似燃小小声地咕哝道。
这里为什么规定这么严格呀?不是年收入五千万日币的人士都无法入会。
这间俱乐部的老板还真是势利眼。
沈似燃还在为这项规定而耿耿于怀。
时野熏不以为意地笑了笑,道:我好像忘了告诉你,出资者可是我喔!啊?沈似燃赧红了小脸,忙扯开话题。
你说等会儿要带我去逛逛,要去哪里?去了就知道!三十分钟之后,时野熏和沈似燃已走在竹下通邻近的表参道上了。
宽敞的街道景致优雅,沿途都是漂亮热闹的商店,素有东京的香榭大道之称。
一到假日,整条道路便成为行人徒步区。
幸好今天非假日,所以人潮并不多。
想吃冰淇淋吗?时野熏看沈似燃一直盯着HaagenDaze冰淇淋专卖店的招牌,于是低头问道。
沈似燃摇了摇头。
不想。
她只是在看别致的露天咖啡座,感觉好像置身巴黎,有点慵懒。
你等我一会儿。
时野熏神秘地笑了笑,将她按坐在一旁的休息椅上,便跑开了。
一会儿后,他手中握着一只冰淇淋出现在沈似燃面前。
很好吃呢!他舔了一口,问:你想吃吗?像孩子般吃着冰淇淋的他,完全不在乎自己是日本家喻户晓的时野财团的社长。
想。
沈似燃吞了吞口水。
本来不想吃的,但是看见他快乐地舔着那支冰淇淋,她忽然好想吃。
时野熏将冰淇淋放在她手中,牵着她漫步。
呼——他忽然呼出了长长的一口气。
你知道吗?我好久没有这样悠闲地过日子了。
正忙着吃冰淇淋的沈似燃听了他的话,不禁停下动作,仰头看着在阳光底下的他。
怎么说?他的语气听起来好像很无奈。
自从回到日本、接掌公司之后,每天的生活都是紧凑而忙碌的,要像这样逛街,根本是不可能。
那因为我来了而使你有这种机会,对你而言,是好是坏?当然是好!时野熏毫不迟疑地答道,但随即又蹙起了眉头,沉声问:如果……如果我一直都没有恢复记忆,你会很在乎吗?沈似燃摇了摇头。
不会!你失去了记忆,或许是上帝给我们一个从头再来的机会也说不定呀!你很在意?我不知道!我只在乎你的感受,毕竟你是与我有过相同过往的人。
有过相同过往?沈似燃的眼神黯淡下来。
过往的事不见得都是好的,你遣忘了它,或许是对的。
她再次抬起眼,眉宇间的忧郁已一扫而空。
她笑着道:我想去‘代代木公园’走走,看看能否看见重金属的表演,据说那里有梳飞机头的皮衣少年,很想见识看看。
她不想再谈那些不愉快的往事了。
那就走吧!时野熏也看出她不愿再谈,便牵着她的手,带她到她所要去的地方。
可是今天不是礼拜天,不知道有没有?走在后头的沈似燃眼眶微红地看着时野熏高壮的背影,忆起了过往,还是有点心酸。
现在能跟他在一起已经很幸福了,那伤人的往事,应该会随着幸福的到来而逐渐淡忘吧?一定会的!她微微地笑了。
一早,时野熏将车停在东京港边时野海运的停车场后,便带着沈似燃到他停放游艇的专属码头。
这是你的码头、你的船?沈似燃站在码头边,仰头看着眼前这一艘纯白色的豪华游艇,不禁再一次咋舌于他的富有。
难不成是你的?时野熏笑着反问,伸手搂住了她的肩,顺便不正经地亲吻她嘟起的唇。
沈似燃见码头上的工人都笑着看他们,赧然地白了一脸粲笑的他一眼。
请留步,少爷。
他们身后传来了管家的叫唤声。
时野熏蹙起了眉,转身看着来人。
你又有什么事?绝对不会是好事,一定是他奶奶又主使了些什么事。
是老夫人要我通知您的,小泉百合子小姐已经在您的游艇上等您了。
管家低着头,恭谨地说道。
时野熏扬高了眉,道:我知道了。
奶奶还是不死心啊?他只说不反对这桩婚事,可也没说答应了呀!是谁呀?沈似燃心里有底,但假装不知情,漫声问道。
我奶奶硬塞给我的未婚妻。
他转头给她一抹夺人心魂的帅气笑容,搂着她上船。
见她拧眉忧虑的模样,轻笑着安抚道:我又没答应,你担什么心?因着心事被看透,沈似燃的脸庞倏地羞红,她捶打时野熏的胸膛,嗔道:谁……谁担心了呀?纵使他这么说,她还是担心——难道他奶奶真的要反对到底吗?一上到甲板,炙热的阳光便投在他们的身上,也将海水照耀得极为刺眼。
在时野熏的操控下,游艇渐渐驶出了东京港。
时野熏这才注意到小泉百合子坐在甲板上有遮阳伞的桌椅那儿,一身当季圣罗兰的套装,双眼深情地注视着自己。
他淡淡地打量过后,便将眼光收回,倾下身对怀里的沈似燃说道:你先到舱房等我,我一会儿就下去。
沈似燃点点头,但还是轻蹙眉宇,低语:熏,我相信你,用我的生命。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说,只是想告诉他,她是用她的生命在相信他的,但愿他不要辜负了她的信任!时野熏看着她认真的小脸,微笑着,在她的唇上轻轻一吻。
我知道,你放心吧!沈似燃又点了点头,蹙紧的眉心舒展开来,温柔地笑着。
我会等你下来。
说完,便转身走进舱房。
待她一离开视线范围,时野熏脸上的温柔笑意顿时消失。
一转身,看见小泉百合子脸上来不及收起的妒意,他扬起嘴角冷笑,逐步靠近。
小泉百合子害羞地站起,维持着良好的礼仪,道:时野先生,您好,我是小泉百合子,请您多多指教!他真的帅到令她脸红心跳。
时野熏坐在椅子上,跷起了长腿,懒洋洋地说道:我奶奶要你来做什么?我不记得与你有约。
小泉百合子紧靠着时野熏坐了下来,略显焦急地说道:时野夫人要我们‘培养感情’。
因为时野夫人说想早点抱孙子,她害羞地垂下了脸。
昨天时野夫人找她谈了好久,也说到了时野熏被一个外国女人迷惑的事,要她使出浑身解数,让时野熏离开那个外国女人。
培养感情?时野熏冷嗤着重复一次。
他会不知道奶奶口中所谓的培养感情是什么意思?他淡淡地睨了小泉百合子一眼。
小泉百合子猛然抬起头,欣喜地问道:你愿意吗?时野熏没有回答,但心里对她不屑极了。
奶奶还说什么帮他挑的人绝对错不了,哼!瞧她饥渴得像深闺怨妇似的。
误以为得到默许,小泉百合子没有第二句话,立刻扑到时野熏身上。
她曾在上流社会的聚会中,听到一群女人谈论他在性方面的能力,少数有幸与他有过关系的女人都对他称赞有加呢!她好早就想和他……只是都没有机会。
她开始热烈地亲吻他,同时牵起他的手,在自己的身上摸索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