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你想同本宫一起去茶会?燕迟动了动眉梢,抬眼看向正跪在下方的孙清。
孙清不知怎么,有些心虚,张着嘴磕磕绊绊道:是,是的。
我想跟在殿下身边。
燕迟点了点头却并未答话,反将目光移到了另一边的薛灵凡那里,若有所思道:你们二人倒是赶巧,凑到一块儿来了。
闻言,薛灵凡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
孙清却抢着道:殿下,这可不算巧,是我先来的!说着,他看向薛灵凡,语气隐含不屑,他就是个学人精,看见我来了才跟着来的!薛灵凡这会儿也看向了孙清,眼神中流露出不解,还有一丝淡淡的委屈。
他不明白对方为什么要这么说,分明今早是他先在殿外等着的。
但薛灵凡没有与之计较的想法,他还记得自己来此的目的,便扭过头看向燕迟,举起手上的食盒道:殿下,我改进了上次的糕点,现在味道更好了。
您要尝尝吗?薛灵凡颇为濡慕地看着燕迟,眼神里满含期待。
上次在街上偶遇那日公主夸赞他表现不错,他连着高兴了好几天,但回府之后公主却再也没召见过他。
薛灵凡只好借着送吃食的名义,再来拜见公主。
况且他也没有撒谎,这食盒里的糕点的确是他改进过的,比起上次的一定更上一层楼!燕迟看着那食盒,却是微微蹙了蹙眉。
薛灵凡若有所觉,濡慕的目光一下子黯淡了几分。
果然,下一刻,念桃便上前接过了薛灵凡手中的食盒:这个还是交给我吧,薛公子。
虽早知道自己做的糕点可能入不了公主的眼,但真到了这个时候,薛灵凡仍不免有些失落。
看到他的神情,燕迟心念一动,出声问道:你可想去茶会?薛灵凡双眸蓦地一亮,惊喜地道:是和殿下一起去吗?这段对话发生的速度太快,孙清才反应过来便猛然回过头来,恶狠狠地瞪向了薛灵凡。
这家伙心机可真够深的啊!还故意问这种问题讨殿下欢心,也不看看殿下吃不吃他这一套。
但孙清的想法很快就落空了,只见燕迟视线落在薛灵凡的脸上,微微一笑:自然。
孙清瞳孔一震,公主竟然还真吃这一套?!那边薛灵凡已经忙不迭地点起了头。
重点不是去茶会,而是跟公主一起去茶会耶!这样能和公主待在一起的时间就变多了!相处越久,他就越有信心能引起公主的注意!薛灵凡双目亮晶晶,恨不得现在就回去收拾东西。
但他转念一想,心头又蓦然浮现出忧虑。
他从小在风雨楼长大,连出门的机会都少得可怜,根本没见过多少世面。
要是随公主一起去茶会,不会给公主丢脸吧?想到这里,薛灵凡小心翼翼地发问:敢问殿下,茶会是干什么的呀?听得这个问题,屋内的人皆是一愣。
孙清简直想乐出声来,这人到底是哪里来的土包子,连茶会是什么都不知道。
他心念一动,立马抢着道:殿下,他不知道茶会是什么,我知道啊!您带着我去可比带着他去好多了!燕迟淡淡看了他一眼,笑意微敛。
孙清下意识呼吸一滞,闭上了嘴。
燕迟转眼看向薛灵凡,嘴角微微上扬,回答起薛灵凡之前的话:茶会不过就是贵女们聚在一起说话谈天,与你关系不大,届时你只需事事如常。
燕迟这么说,孙清便知道这件事是定下来了。
他心头不忿,还想再为自己争取一把,却又怕反倒真惹怒了燕迟。
只得在心里暗自嘀咕,早知道殿下吃这一套,他也……与孙清想的不同,薛灵凡的那点讨好全然打动不了燕迟。
真正让燕迟决定带薛灵凡赴宴的,只有他的脸。
带着一个和陆怀安相似的人去赴宴,宴上还有她那位唯恐天下不乱的三姐姐,到时候的场面一定会很好看。
不知其中内情的薛灵凡已经欢天喜地的应了下来:多谢殿下,我一定会好好表现的!看见薛灵凡的笑脸,听得这欢欣的语气,孙清心头便直冒酸水。
他跟薛灵凡一起退下,离开之际盯着对方的背影看了好半天,又记起这人先前嘲讽他涂脂抹粉的事情,顿时新仇旧恨全都在心头爆发。
孙清捏紧了手。
哼!不过是仗着有一张和文昌侯府世子相似的脸罢了。
他倒是要看看,等他毁了他的脸,他还怎么得意!而且薛灵凡的脸要是见不得人了,公主也必定不会带对方去茶会了,说不定就会考虑到他身上。
细细想来,这还真是一箭双雕的好事。
孙清在心里慢慢琢磨起来。
*自从确定要和公主一起参加茶会之后,薛灵凡就开始悄悄准备。
他要在这几天保持最好的状态,绝不能给公主丢脸!由于缺乏原材料,薛灵凡只好放弃制作养颜膏,退而求其次磨了些米粉来养护自己的脸。
尽管如此,他也没有放下厨艺和绣技。
这两样是风月楼公子的必修课,也是薛灵凡最拿手的。
他每日上午去厨房做些吃食,下午就在自己的院子里磨炼绣技。
也许是借厨房的次数多了,且每次借过厨房之后都会把做好的点心匀些出去,薛灵凡很快和厨役们打成了一片。
除了副庖长那个小徒弟总是莫名其妙看他不顺眼以外,一切都在有条不紊地朝前进发。
这日,薛灵凡照旧来到了厨房。
与往常相比,他今日来得晚了会儿,此时厨役都差不多已经到齐了。
一见他进门,正在对小徒弟训话的副庖长转头便换上了笑脸,乐呵呵道:薛公子,今儿来得也早啊。
耷拉着脑袋罚站的小徒弟立时小声嘟囔道:师父尽知道欺负人。
我也刚来啊,怎么就骂我懒蛋?给我站好!副庖长耳尖,扭脸又是一声厉喝。
薛灵凡瞧见眼前这副情景,有点不好意思起来:我今日的确来晚了,有点事情耽搁了。
面对小徒弟疾言厉色的副庖长,在转过头的瞬间又变得和颜悦色。
罚站的小徒弟看得目瞪口呆,他不记得师父去学过唱戏啊,怎么就这么会变脸。
看你这模样,该是喜事吧?副庖长笑呵呵地问道,双眼几乎眯成了一条缝。
他对薛灵凡如此友好,究其原因,是起了爱才之心。
这些时日,他将薛灵凡的所作所为看在眼里,很想找机会将之收为徒弟。
但一个弹琴的转行当厨子,想想也知道未免强人所难。
为此,他寻着时机便在薛灵凡面前刷刷好感,期待有一天能靠真情打动对方。
薛灵凡闻言,挠了挠头:也不是,就是……孙公子一大早向我登门道歉来了。
那你答应他了?副庖长略带好奇道。
在他的印象里,这孙公子对薛公子一直敌视着呢,还总跑到人家院子里去瞎折腾。
薛灵凡点点头:总归也不是什么大事。
孙公子人也不错,他还特地送了东西给我,作赔礼道歉之用。
副庖长没问什么东西,但脸上的神情隐隐严肃起来,他凑近薛灵凡小声道:薛公子,你可得多长个心眼儿。
昨晚有人看见孙公子半夜在西院墙角鬼鬼祟祟的。
我说这话也没有别的意思,就是想提醒你一下。
知人知面不知心哪。
薛灵凡微微愣了愣,便点头应道:好的,多谢。
薛灵凡将这件事情记在了心上,下午回到自己的院子里就将孙清送给他的东西取了出来。
这是一个拇指大小的瓶子,瓶子里装满了透明清澈的水,打开瓶盖还有一股香气扑鼻而来。
这般看上去,倒是和孙清说的润肤露没什么分别。
薛灵凡想了想,找来一张纸,小心翼翼地倒了一半瓶中水在纸上。
正在这时,薛灵凡忽然听到外面传来了一道熟悉的声音:薛公子,我又来看你了。
是孙清!薛灵凡连忙将桌上被水渗透的纸张转移到一边去。
他刚收好,孙清就已经走到了屋里。
甫一进屋,他便先在薛灵凡身上扫视了一圈,随即眼里莫名透出点失望:薛公子,我送你的润肤露你怎么还没用?薛灵凡被他这不同寻常的态度弄得一愣,又想起副庖长说的话,眨了眨眼道:我已经用了。
那你身上怎么没起红点?!孙清目光落到薛灵凡身上,几乎想当场质问出声。
他道歉求和自然不是真的,那瓶润肤露自然也不是他出于好心送出去的。
事实上,他在那一小瓶润肤露里掺了一味药——松丝草。
松丝草磨成的粉末沾到皮肤,会让那块皮肤瞬间冒出红点。
这可是他想了好久,才想到的。
怎么这人涂了药没反应呢?你真的用了吗?孙青皱着眉头,再次确认道。
薛灵凡又眨了眨眼:用了用了!孙清狐疑地看着薛灵凡。
他怀疑对方是不是知道了什么,根本就没用。
但转念一想,对方一个土包子,得了一瓶润肤露高兴还来不及,怎么可能知道他在里面掺了别的东西。
奇了怪了,按理说应该马上就会见效,怎么这人涂了没反应?难道那个人拿了假药来骗他?不应该啊!他当时检查过,确实是松丝草的粉末。
那难道是剂量不够?孙清心里念头急转,再次提点道:我自己不会涂脂抹粉。
这可是我听说你最近需要,特地找人带进来的。
你可别辜负我的好意,一定要用!薛灵凡闻言,拿起桌上的小瓶子在孙清眼前晃了晃:你看,只有一半了。
孙清定睛一看,果然是只有半瓶了。
他咬着牙道:好。
你用了就好,那我也放心了。
放心个屁!看来这药压根不够,还得让那个人再带点进来。
想到这里,孙清没再多待,风风火火地离开了。
他一走,薛灵凡便把透水的纸重新转移到了桌上,等着水分蒸发。
这一等就等到了天黑。
待那张纸完全干透,表面便析出了白色粉末。
薛灵凡在风月楼呆得久了,对一些事情也略知一二。
就比如眼前这闻起来格外香甜的白色粉末,是一味名为松丝草的药材,若是使用不慎,粘到了皮肤上就会生起密密麻麻的红点。
薛灵凡不知是该生气还是该难过。
他本以为孙清是真的想与他化敌为友,还高兴自己来到异世也终于开始交朋友了,没想到……薛灵凡这次是真的有点想不通了。
风月楼里的公子们都能两个人一起伺候同一个客人,况且公主现在也还没在他身上留下印子。
为什么对方不愿意跟他和平共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