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灵凡这样想着, 也就问了出来：殿下，您不要我侍寝了吗？他说这话时，脸上还残留着两团红晕, 双眼湿漉漉的, 带着欲语还羞和委屈不解的意味。
看上去倒是秀色可餐，所以这是在勾引她？燕迟微微眯了眯眼。
她特意留足了时间, 给薛灵凡和陆怀安对话创造机会。
一是为了获悉这薛灵凡与文昌侯府之间实际的关系, 为此她安排了暗卫在附近探听这二人的对话, 再由暗卫转述给自己，待到时机差不多了才出面。
二则是为了看看陆怀安究竟是否真如他表面上那般清冷孤傲, 不染尘俗。
燕迟一直都知道陆怀安接近她是顺了文昌侯府的意，也知道文昌侯府在打着什么主意，只是她以往不在意而已。
如今看来，陆怀安果真与他平日里表现出来的模样不甚相符。
燕迟将陆怀安和薛灵凡二人的对话听了个明白。
没有旁人在，陆怀安哪里还有以往那副清高的模样, 表现得也不过是一个世俗的凡人。
他恼怒于薛灵凡突兀出现在公主府的寝宫之外, 竟连寝殿门前没有侍卫这种明显的不对劲都忽略掉了, 丢掉了以往最引以为傲的谨言慎行，就在此地与薛灵凡光明正大的交谈起来。
言辞之间……全是对男女之情的在意。
燕迟由衷地有些失望。
倘若陆怀安当真是那种为了自己的野望为了重振文昌侯府的荣光而不择手段无畏无惧的人, 她反倒会高看他两眼。
也许于己无益，但她欣赏这样明晃晃的野心。
可陆怀安分明就心思颇多, 却又不肯坏得坦坦荡荡, 偏要给自己树立一个光风霁月的形象。
至于薛灵凡……燕迟的目光转向薛灵凡, 若有所思。
即便这人与文昌侯府没什么关系, 但如此相貌出众又工于心计的男子也必定不是寻常人。
燕迟并没有回答薛灵凡先前问出的问题, 反倒朱唇微启, 将问题又抛了回去：你……想侍寝？她说这话时面上含着些微的笑, 但这笑意却不达眼底，反倒在她黑白分明清冽如许的眼眸中汇聚出几丝凉意。
语气也不似寻常问话，低低的、又格外轻缓，仿佛与室内摇曳的昏黄烛光融为了一体，平添了几分暧昧。
看着眼前恍若神仙妃子的少女，薛灵凡的心怦然作响，一时间竟忘了呼吸。
直到窒息感漫上来，他才仓促地眨了眨眼，回过神来。
但、但是……他该说些什么才好呢……薛灵凡的脑子里说是一片浆糊也不为过。
他的心几乎马上就要跳出他的胸腔，破体而出。
公主的问话听起来那么平常，在风月楼里不过是客人的随口之言。
薛灵凡在楼里当小厮的时候，比这更直白火辣的话语也不是没听见过。
但由公主说出来，于他而言便显得格外与众不同。
到底是哪里不同，薛灵凡自己也不知道。
他的喉结无意识地动了动，一双异常澄澈的双眸直直地盯着燕迟，竟激出几缕水光，里面的热切几乎要溢出来。
好喜欢公主……本宫在问你话。
久久没有等到薛灵凡的回答，只瞧见他灼热晶亮的眸光，燕迟蹙着眉又问了一遍：你想侍寝吗？蕴着些微冷意的声音清凌凌的，一下子就将薛灵凡的神思拉回了当下。
到底该怎么回答公主呢？薛灵凡脸上不由得流露出几丝苦恼。
他真的不知道该点头还是该摇头? ? ???点头直接承认的话，公主会不会觉得他这个人好放荡？但如果摇头的话，岂不是白白错失了这次呈情的机会，更不是顺着他的本心…………好难！以往的薛灵凡并不怎么在意他人的眼光，他是什么样的人他自己最清楚了。
可他不想在公主面前留下污点，哪怕是一丝一毫的瑕疵也不行！薛灵凡思索几息，最终还是选择了顺应本心。
诚然这样也许会让公主觉得他不够含蓄婉约，但是——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人生在世，最要紧的就是把握当下了。
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愁。
何以解忧，唯有杜康……那一刹那，薛灵凡想了很多。
但最终都抵不过自己的念想。
他鼓足了勇气，重重点了下头，双眼晶莹明亮犹如天上繁星，双颊也烧得绯红，说出口的话却掷地有声：是的！殿下，我正有此意。
话一出口，薛灵凡心底便涌上一股隐秘的欢喜和羞涩，还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他既期盼公主就这样答应，又希望公主不只是这么简单地应允。
他总觉得，在此之前，他与公主还应该再经历点什么。
可薛灵凡也不知道到底还应该有什么，他只是直觉，如此简单地爬上公主的床，尽管能够实现自己多年的夙愿，却并不是他完全想要的。
他还想……薛灵凡来不及深想，就先为自己的贪得无厌感到羞愧。
还没有得到公主的答复，他就已经遥想着将来了。
缓缓呼出一口气，薛灵凡不敢再看燕迟莫测的神色，忍不住低着眼睑避开了对方的视线，等待着最终的审判。
唯有僵硬的身姿和不停颤动如蝶翼般的眼睫，轻泄出几缕他那复杂又纠结的心绪。
燕迟听得薛灵凡中气十足的应答，眉间禁不住重重地跳了一下。
随后便见他心虚地垂下眼，挺直了腰背，表现出一番视死如归的阵势。
果然，这人远不是表面上那般简单。
燕迟慢条斯理地打量着薛灵凡。
先前说想要侍寝恐怕不过是他的一时意气，如今临到头了骑虎难下，便在嘴上答应得好好的，实则还是不情愿。
毕竟再怎么伪装，下意识的身体反应是骗不了人的。
由此可见，此人必定所图不小，才会宁愿舍身也要留下来。
真是有意思。
她该拿他如何是好呢？燕迟纤长皎白的食指轻轻点了点自己的脸颊，若有所思。
就这么轻拿轻放让他就此离去未免太便宜对方。
而若是真让这人留下来侍寝……戳破他强装镇定的假面，看到他到时无措慌乱又不得不隐忍的表情，也是很有趣的。
想到这里，燕迟朱红的唇畔浮现出细微的笑意，犹如午夜幽昙，缓缓绽放到荼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