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灵凡一直想不明白, 为什么最近自己总是想离公主近一些再近一些,想知道公主的全部喜好,想把最好的东西都献给公主, 见不到公主就觉得浑身不舒服……他还以为是自己生病了。
现在才明白, 他的确是病了,得了相思病QAQ。
在尚未察觉的时候, 他竟对公主生出了恋慕之情!走了几步的燕迟察觉到后面没人跟上, 回转头来却看见薛灵凡垂着头, 双眼不知看着何处,一副呆愣愣的模样, 顿时禁不住出声问道,你在想什么呢?——!!薛灵凡豁然抬起眼,便见心中所想所念之人就站在不远处,回眸望向自己。
夏日好时节,微风拂过, 扬起少女乌黑的发丝, 其中一两缕轻轻贴着素白的脸颊, 使那张神情平淡的姝丽面容倏忽多了几分人间烟火气。
这场景美得像一幅隽永的画卷,定格在了薛灵凡的眼里。
周遭的喧嚣都渐渐远去, 天地之间,仿佛只有他们两个人。
一簇火光从心底猛地窜起来, 直冲天灵盖, 烧得薛灵凡整个人都快冒烟了。
他感到自己张开了嘴, 想说些什么, 但脑子里的字词却连一句简单的话也组成不了。
只有一串意味不明的单个音节:嗯、我、、我……你怎么了?燕迟蹙眉转身, 脚步轻移, 朝薛灵凡所在的位置走了两步。
不知怎的, 薛灵凡心里陡然生出几分胆怯,竟下意识跟着后退了两步。
这胆怯来得莫名其妙,虽微小却不容忽视,就像是长在手上的倒刺那样。
我……我、我突然想起来,有东西忘在戏台那边了……薛灵凡说完就后悔了。
他怎么找了一个这样蹩脚的理由。
燕迟微挑了挑眉,看出了薛灵凡说的并不是实话。
难道这是在洛神宴上看到了什么人,在找机会去接头?她略一思索,便顺着对方的话说了下去:那你现在就过去取吧,别丢了。
薛灵凡心里的那点子悔意的顷刻间又冒了出来。
说什么不好,为什么非说把东西落在了那边?要是现在走了,他还怎么为公主挡住那些心怀不轨的洪水猛兽?他挠了挠小指,眼睫剧颤,可能是还不习惯这么接二连三的说谎话,声音有些急切:没事的,殿下。
东西不重要,不用急着去拿。
燕迟将薛灵凡的不安和纠结看在眼里,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
这是事到临头要做亏心事,觉得愧疚了?有点道德,但不多。
燕迟睨他一眼,言语淡淡:不重要你能想这么久?薛灵凡喉咙一哽,难道这就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脚吗?呜呜呜呜呜……他真想哭。
但比起这个,薛灵凡到底还是更不想让公主知道自己说了谎话,便只好垂着头,带着点失落道:殿下说得是,我这就去取。
看着他匆匆离去的背影,燕迟对念桃招了招手,附到她耳边悄声说了几句。
可是殿下,您一个人……念桃没有立刻答应下来,反倒迟疑了。
燕迟笑笑,打消她的疑虑:光天化日之下,谁敢来招惹我这个公主?念桃犹豫一下,便点了点头:殿下放心,我去去就回。
就在二人说话时,躲在凉亭石柱后的燕环已经看完了整个过程。
她心下不由得庆幸,幸好听了姑姑的话,没把药下在筵席的吃食上面。
燕迟一口没动,这根本行不通。
同时心中又酝酿着几分恼怒。
先前的茶水应该洒在燕迟身上才对,现在却被姓薛的顶了包,这土鳖还不愿意去换身衣裳,真是让人恼火。
全怪那当差的丫头办事不力!好在现在燕迟是一个人了,她可以实施备用的第二个计划了。
燕环拧着的眉微微松开,理了理衣襟,先在脸上扯出了一抹寻常的笑意,感觉没有破绽了,才准备走出石柱的阴影后。
偏在这时,又有人走到了燕迟的跟前,同她说起了话。
……可恶!燕环才踏出的一步又收回,心下恼恨,咬牙切齿地看向说话之人。
她要记下这人的模样,敢坏了她的好事,等着吃不了兜着走吧!这一看,却是吃了一惊。
同燕迟说话的居然是那个狄叶三皇子郦英朗。
这两个人怎么认识的……燕环心里冒出来的第一个想法便是:不知道给燕迟安个里通外国的罪名怎么样?想了想,觉得有些牵强,又放弃了。
毕竟这是洛神宴,年轻男女在此说说话再正常不过。
可是这么一想,她又开始抓心挠肝。
虽然从没想过嫁到万里之外的狄叶,但看到郦英朗主动接近燕迟,燕环还是觉得不忿。
郦英朗长相不俗,又风度翩翩,再加上要是他以后成了狄叶的下一任皇帝,嫁过去之后就是皇后了!这种事情怎么能便宜了燕迟呢?燕环真恨不得能冲出去,抓着郦英朗的肩膀把他摇醒,让他别再被燕迟的表象欺骗。
这根本就不是什么美丽纯真的解语花,而是一朵恶毒至极、心狠手辣的食人花!温柔解语花太多了。
在下觉得,唯有五公主这样足够特别的美人,才足以与我相配。
郦英朗兴许是入乡随俗,专门学了几句大夏的日常用语,说起话来不像他的外表那般落拓大方,反倒文绉绉的,透出几分别扭。
这话说得很是委婉,尤其是当说话对象恶名在外时,实在恰到好处,不会过分谄媚以至于显得虚伪。
但燕迟脸上没有丝毫动容。
她甚至连一个敷衍的假笑也奉欠,语气淡淡不乏嘲讽:是啊,我很好。
只可惜,三皇子不足以与我相配。
……?郦英朗一直噙着笑的脸庞微微一僵,不过很快就又恢复成了惯常的爽朗模样,公主真是喜欢说笑,连说话也这般有趣。
燕迟终于露出笑脸来。
现下她已经可以肯定,这个狄叶三皇子刻意接近她必定有所图谋。
三皇子不用在我身上费这些闲工夫了,恕不奉陪。
燕迟说完,抬脚就走。
等等。
郦英朗一个侧身,便伸手拦住了她。
燕迟看着挡在自己身前的手臂,翘了翘唇角,笑吟吟道:怎么,三皇子这架势是软的不行来硬的?你误会了。
郦英朗连忙放下手,我是真的很喜欢你,五公主。
不等燕迟回话,他便接着道,这不是我第一次见你,我早在一月之前就见过你一面。
那个时候我就被你迷住了。
对了,用你们大夏的话来说,这应该叫一见钟情!哦?燕迟的视线扫过郦英朗全身,那三皇子可否告知我,你提前进京意图做什么?郦英朗神色又是一僵。
怎么也没想到燕迟会是这个反应。
像他们这种别国使者,入京都得在规定时间之内,提前或者延迟都是僭越之举,被发现了就是一项不小的罪名。
好在他在狄叶被风吹日晒,练就了一副厚脸皮,当即面不改色道:五公主听错了吧。
我半月之前才到京城,何来的提前进京?郦英朗说着话,突然上前一步,深邃的双眼泛着微光,竭力表现得真诚,我对公主是真心的,公主不用怀疑我。
怎么个真心法?燕迟挑眉,嗓音轻曼地问道。
郦英朗俊朗的面容上浮现一抹微笑:公主若是愿意跟我一起回狄叶,那里的天下迟早会是我的,你只要等着成为女主人就好。
郦英朗毫不掩饰自己的野心。
他也确信,娶了燕迟这个盛武帝最宠爱的女儿,自己一定能够越过上面的两位兄长,坐到那个至高无上的位置上。
看着他眼里仿若实火般燃烧的野望,燕迟勾了勾唇角,没有说话。
郦英朗定了定神,接着刚才的话继续说道:到时候,公主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想得到什么便可以得到什么。
他看向燕迟,方才第一个人上场演奏的时候,公主就一直盯着他看,想必很欣赏这样技艺高超的琴师吧?若是公主跟我回了狄叶,这样的琴师,你要多少我就能给你找多少。
燕迟闻言,微微一愣。
郦英朗说的左不过是一些哄劝之语,真正让她在意的是那一句一直盯着他看。
燕迟扪心自问,记得自己是多看了薛灵凡两眼。
为何到了别人眼里,就成了她一直盯着薛灵凡看?我对三皇子说的这些都不感兴趣。
燕迟嗓音轻曼,面上的笑意已然完全隐没了下去。
她眉尾较长,自眉峰处向下明显弯折,一对凤眸尾部天然上翘,看人总带着睥睨意味,不笑时便给人冷傲之感。
冷眼着对方,燕迟不点而朱的唇瓣掀了掀,吐出几个伶俐的字眼来:好狗不挡道,让开。
上一秒还是笑脸相对,下一瞬便变了面色。
真是喜怒无常。
郦英朗面上神情依旧,心里却仍不住暗忖。
看来传言果然说得没错,要拿下这个臻阳公主还得费一番功夫。
公主请。
郦英朗退让到一边,让出了一条道来,言行间没有丝毫不满,端的是磊落谦逊。
燕迟乜他一眼,抬脚往前走了两步,想起什么似的,突然又停下,转过身面向郦英朗。
郦英朗还站在原处,见她回头,噙着笑道:五公主,怎么了?莫不是想想又改了主意?燕迟抽出腰间软鞭,雪白的面容上浮现一抹摄人心魄的笑容:突然想起,还有一件事忘了做。
郦英朗愣了愣,嘴边的微笑发僵。
不知为何,他的心底爬上一抹不详的预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