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过了多久。
阳阳……阳阳……你该起来了……阳阳、阳阳……姚星阳趴在沙发上睡得很沈,耳边不断听见有人在叫他,但睡意犹浓,他根本不想睁开眼睛。
眼看叫不醒他,西恩咧出一个不怀好意的笑容,低头凑在他耳边暧昧低语:阳阳,你再不起来,我就要亲你了哦!姆哇、姆哇、姆哇――大掌朝不断逼近自己的脸毫不客气地挥去,啪地一声,成功制止了对方想藉机搭涩的恶劣行为。
姚星阳懒洋洋地翻身坐起,依旧睡眼蒙胧。
叫我干么?天要塌了吗?西恩捣着热烫的右边脸颊,眼眶含泪,委屈兮号地说:不是天要塌了,是奇迹发生了。
呜呜,阳阳怎么可以打人……奇迹?姚星阳摸了摸下巴新冒出来的胡渣,打了个大呵欠。
什么奇迹?耶稣复活了吗?眼看他如此漫不经心,西恩决定给他来个大大的惊喜。
嗨,小美人,你可以进来了。
西恩朝门外叫道。
姚星阳双手盘胸,从容下迫地等着西恩口中的小美女出现,等了好一会儿,却没见到人现身。
小美人,小柔柔,我在叫你,进来呀!西恩闪到屏风後头,一把捉住扭扭捏捏、浑身不自在的孙海柔,将她拖了出来,一把推到姚星阳面前。
喏,来验收成果吧!他一脸满意。
一看见她出现在面前,姚星阳倏地眯起眼,俊脸上有着难掩的诧异,睡意统统一扫而光,眼前这个孙海柔……真的是那个孙海柔?姚星阳忍不住抬起手,用力揉眼睛,然後定睛一看孙海柔一头原本死气呆板的黑色长直发,现在染成了明亮的栗子色,齐眉的刘海带着一点蓬松感,让她的脸小了一号,头发长度约莫至肩下二十五公分,烫成了大弧度的波浪,披散在肩膀,有种浪漫又可爱的风情。
眼镜还是同一副,但和发色相去不远的玳瑁框却比之前还要适合她;而她的皮肤状况,经过护肤程序後,稍微扫去了黯沉,多了点明亮,还有进步空间;至於她身上的衣服……脱去了那身土里土气的装扮,换上西恩特地为她搭配的简洁却极具风格的衣物――色彩鲜艳的雪花图案毛衣,外罩一件兔毛连帽铺棉背心,深蓝色的小直筒牛仔裤,最後以一双和背心同色系的爱斯基摩雪靴结束。
他一直信任西恩的功力,但没想到改造效果会这么好,果然,人要衣装、佛要金装,这句话说得一点也没错!瞧瞧她,虽然不是美若天仙,和之前比起来也有着天壤之别,他相信她还有进步的空间。
他的视线很直接,将她从头审视到脚,眼中的诧异渐渐转为赞美。
在他的目光之下,孙海柔突然感到有点害羞,两颊略染上红晕,镜片後的水润眼眸东瞟西瞟,就是不敢对上他的视线。
从他的眼神看来,她……真的变美了吧?她的心跳没来由地开始加速,手心也隐隐冒汗。
阳阳、阳阳,你看傻了啊?见他闷下吭声,西恩忍不住伸出手在他面前用力挥了挥。
姚星阳勾起嘴角,大掌朝西恩肩膀上拍了拍,大力赞美他。
西恩,我就知道来找你准没错,你果然有办法化腐朽为神奇。
化腐朽为神奇?她真有这么糟哦?这些话出自他的口中,听起来还真伤人……被泼了盆冷水,孙海柔闷闷地看了他一眼。
一双手背在身後,十指习惯性地互相纠缠绞扭。
谢谢阳阳的赞美,我会更努力的。
一被他称赞,西恩笑逐颜开,兴奋得快飞上天。
他转向孙海柔,不忘殷殷叮咛:小柔柔,你不要忘记喔,每周要回来做脸一次;美姿美仪课程我也帮你约好老师了,记得去报到。
买的那些服装杂志你一定要好好做功课。
啊!对了,我去拿一套产品给你,等我一下哦!目送西恩暂时离开的背影,孙海柔面对姚星阳,突然有点下知道该说什么,可是如果什么都不说,似乎又让她觉得更加尴尬……呃……你睡觉的时候,西恩带我去买了一些衣服,敦我怎么搭配。
她带着腼腆的微笑说。
嗯哼。
他端起水杯喝了一口。
做脸很舒服……这个发型我很喜欢……我没想到自己也适合这种造型……她傻傻地笑着。
姚星阳很有耐心地听她说完,然後接着道:既然这样,那么你答应我的……他暗示性地朝她扬扬俊眉。
她恍然大悟他指的是什么。
啊……我、我知道,我会跟侬侬说的,你放心,统统包在我身上。
婉星阳扬眉笑了笑,对她的回答非常满意。
这时候,西恩提着一个白色纸袋走了进来。
小柔柔,我跟你说,你一定要照着我说的去做保养,才能事半功倍。
他忙碌地从纸袋中把一罐罐保养品拿出来,放在茶几上,像在办展览。
女孩子嘛,怎么可以不保养?过了二十五岁,女人的肌肤就开始走下坡,不注意不行啊!她竟然连一瓶化妆水都没有,连隔离霜都不晓得是什么东西,西恩听了差点晕倒。
孙海柔蹲在茶几前面,认真地研究那些瓶瓶罐罐,有点傻眼。
保养要用到……这么多瓶?我告诉你,这些不过是基础保养,卸妆乳、洗面乳、化妆水、乳液、隔离霜而已,讲究一点的人,眼霜、精华液、面膜样样不可少勒。
西恩白她一眼。
你想变美吧?想想想!她点头如捣蒜,看得一旁的姚星阳忍不住闷笑。
来,认真记好,每天早上,你洗完脸,把化妆水倒在化妆棉上,在脸上的各部位各拍上五十下,这个动作有助於促进脸部血液循环,产品才能够吸收,拍完之後抹上乳液,吸收之後再抹上隔离霜,隔离霜在出门前二十分钟就要涂上,才能够发挥效用。
晚上回到家,用卸妆乳卸妆――挤一点出来,在脸上稍做按摩,然後用面纸擦掉、清水冲脸,再重复这些步骤,大约做个两到三次,直到面纸上看不到润色隔离霜的颜色才可以,然後重复早上的步骤,了解吗?西恩噼哩啪啦地说完一长串,孙海柔早已经听得头昏眼花,哪一瓶是哪一瓶、做什么的根本都弄不清楚。
西恩看她一脸茫然,额边的青筋都浮出来了。
小柔柔,你专心一点好吗?西恩气得蹦蹦跳,却还是好心地再解说一次,而她居然还是懵懵懂懂。
啊――他要心脏病发脑溢血了啦!孙海柔接收到来自西恩的白眼,朝姚星阳瞥去委屈的一眼。
好复杂……她从没接触过保养,这是第一次啊……光是看她茫然的模样,姚星阳就知道她一点也不了解。
老实说,他也很想丢几颗白眼给她。
连他都听得懂了,她还不懂?姚星阳无力地挥了挥手。
西恩,我看你找几张标签纸,写上顺序、日夜程序贴在上面,她会比较了解。
孙海柔投给他感激的一眼。
喔,好吧。
西恩唉声叹气地说:唉……亏我说了这么一大堆,竟然都听不懂,你到底是不是女人啊?喝!你你你――你是谁?哦、哦买轧,她她她――她是谁?噢,天寿哦,我隐形眼镜今天忘了戴吗?周一一早,轨迹杂志社热闹得不像话,早到的同仁们全因惊讶而张大嘴,愣愣地看着眼前这个刚进办公室就被团团包围的娇俏大女孩。
大家早。
孙海柔有点害羞地挥手跟同事打招呼。
你……真的是海柔?十几颗头全凑在她面前,仿佛在玩大家来找碴似的,就是想从她身上找到一丝丝她不是孙海柔的线索。
我是啊。
从同事惊讶的表情看来,自己真的跟以前不一样了吧?孙海柔感到有些窃喜,然而同事们越逼越近的阵仗,让她节节後退。
天哪!你……你趁着周休二日去整形了吗?一负责西洋音乐的编辑小夏直率地问。
以前的海柔不是这个样子的……可是刚整完,脸不是都会肿得像猪头吗?东洋音乐编辑艾可一脸狐疑。
可是海柔不会耶!简直像变了一个人……你到底是怎么办到的?这是大家共同的心声。
我……没有去整形,只是换了发型,还去做脸而已。
喔,还有,她照着西恩所教的搭配方法,今天穿着一件棉质的米奇T恤,外搭仿皮车的短身背心,下身是一件牛仔裤扎进雪靴,这样让她看起来总算像个二十四岁的大女生了。
眼看同事们还死盯着自己瞧,丝毫没有要散会的意思,为免等会儿被总编抓包他们只顾着哈啦不做事,她乾笑两声,准备闪人。
嘿嘿……我要去忙喽。
接着快快离开,闪进自己的办公桌,整个人瘫在座位,趴在桌面上喘气。
呼……天哪……总算脱离那些人的审问了。
被重重人墙包围,她快不能呼吸了。
话虽如此,坦白说她还是很开心。
让自己焕然一新的感觉真的很好,好到她忍不住一边收纳桌上待整理的稿件,一边哼起歌来:美丽极限,爱漂亮没有终点,追求完美的境界,人不爱美天诛地灭――别气馁,旧观念抛到一边,现在就开始改变,麻雀也能飞上青天。
海柔?背後传来不确定的叫唤。
孙海柔停下哼唱转过头去,身後站着一脸讶然的章语侬。
她手上照例拿着一杯星巴克咖啡和鲔鱼三明治,腋下挟着一份报纸,光是看她的表情,孙海柔就猜得到她将要说的话。
海柔伽―噢,你不要再惊讶了……孙海柔抚着额头,觉得有点头痛。
我一早就被包围,被问东问西的,头好像快炸开了。
OK。
章语侬如她所愿,将讶异的表情眼神统统收回,神态自若地坐进办公桌後。
姚星阳还满有一套的嘛!一听见这个名字,孙海柔顿了一下,突然把椅子滑近她一些,几乎是靠在她身上,低问;侬侬,你说……姚先生是你同学哦?对啊,同班四年。
章语侬打开电脑,答得有点漫不经心。
那……你对他……有什么感觉?对,就像这样,循序渐进,旁敲侧击,毕竟她答应过姚星阳,要帮他美言几句的,她说到做到。
章语侬瞥她一眼。
就同学啊,哪有什么感觉?我跟他凑在一起,不是喝酒就是抽菸,再不然就打球,像哥儿们吧。
哥儿们?侬侬这番话若是让姚星阳听了,八成会难过得落下泪来吧?脑中光是想像姚星阳捣着脸大哭的画面,孙海柔就忍不住喷笑出声。
笑什么?章语侬没有先开启电脑,反而把早报摊开,一边吃早餐,一边看报纸,悠闲得像是来度假,而不是来上班的。
依依,姚先生……为什么会做这一行?孙海柔忍下住脱口而出。
好吧,这点是因为她自己好奇而问的。
她很想知道为什么一个大男人会跑去失恋俱乐部上班?俱乐部老板是他姊姊,所以他和他妹妹都在那里上班。
是哦!原来是这样。
难怪上次我去找他,他可以在上班时间睡觉,不怕被File掉。
他不必靠接Case吃饭,事实上他已经可以开始过着退休老头的生活了,之所以会待在俱乐部里,应该也是为了打发时间吧。
报纸又翻过一页。
退休老头?怎么说?一点都不像啊!孙海柔对姚星阳又更加好奇了。
抽空瞥了她一眼,见她满脸的兴致勃勃,好像真的对这个话题很有兴趣……章语侬脑中似乎闪过一些一什么,嘴角扯开一抹若有似无的笑,开始说起有关姚星阳的事。
他天生有偏财运,从大学时代便把打工的薪资所得拿去投资,神奇的是,他几乎投资什么都赚钱。
在很短的时间内,他就累积了一笔财富。
於是,在退伍一年後,他买下位於闹区的店面,用来出租给餐厅,每月赚取一笔租金,而手边剩下的钱又拿去投资同是大学好友戚震捷开设的连锁餐厅,每年固定获利。
最近,听说又买下公馆某建设公司刚完工的新大楼之中一个单位,以後准备拿来出租。
姚星阳今年二十六岁,年纪轻轻,有车也有房,每个月除了固定花费外,剩下的薪资和房租收入统统存在银行里。
据他说,另外还有一笔钱专门用来投资……总而言之,他为了过悠闲散漫的日子,可是绞尽脑汁、精打细算。
综合我所说的,你觉得他像不像退休老头?章语侬喝了一口咖啡,再咬一口三明治。
孙海柔听得都傻了,她点了点头。
的确挺像的。
条件这么好的男人,一个让众女人抢破头的单身汉,却独钟侬侬一个人,偏偏侬侬却只当他是哥儿们……真是暴殄天物。
唉,好好哦,哪像她……长得不美又刚被甩,怎么想都觉得未来日月无光,反观侬侬,五官俊美,又有人死心场地喜欢,平平都是女人,为什么她会这么凄惨?只顾着自怨自艾,孙海柔根本忘了要帮姚星阳多说几句好话,她一把抱住措手不及的章语侬,呜咽低叫:呜呜……侬侬,我好羡慕你哦!我爱你――章语侬冷着一张脸,也没推开她紧紧的搂抱,反倒用凉凉的口气问:你爱上姚星阳了吗?啥?孙海柔猛然缩回身子,张口结舌地道:我……我怎么会爱上他?我、我才见过他三次面耶!不然你为什么对他的事这么感兴趣?章语侬双手盘胸,黑白分明的眼眸直勾勾地瞅着对面的好友瞧。
问问而已嘛――她咕哝道。
哦?缓慢的轻扬语调。
我何必骗你?孙海柔把椅子滑回办公桌後,头低低地整理稿件,也意味着谈话到此结束,该开始工作了。
姚星阳真的不确定自己可以忍受多久。
今天,他很难得地没有在办公室里睡大头觉,反而精神抖擞地坐在他的办公桌前工作――但这是二十分钟前的情景。
然而现在,虽然他依旧坐在原位,可俊脸却臭得可以,整个人无力地瘫在皮椅上,显然,他对眼前的情况感到十分无力。
很好、太好了,一个美妙的周六下午就这么被这个女人给破坏掉了。
真的,他没开玩笑,他真的不知道自己可以再忍受眼前的情况多久,他发誓,要是她再继续闷不吭声,只知道哭、哭、哭下去,他真的会按捺下住地冲上前去,一把掐住她纤白的颈项,然後硬生生地――扭断,姚星阳强迫自己闭上眼,在心中不断复诵:杀人要坐牢、杀人要坐牢、杀人要坐牢……直到身体中的杀气、戾气、锐气统统散去後,他才重重叹了口气,从办公桌後移动到沙发区,坐在那个缩在沙发上、捣着脸闷哭的家伙对面。
他为什么会替自己招来一个麻烦?在认识她之前,他的人生有多么美好?谁来拯救他?谁来带他离开地球?只要可以远离她,即使去火星也没关系……喂,你够了吧?姚星阳伸手抹了抹发黑的俊脸。
呜呜呜……他额间青筋浮上来跳了跳,然後控制不住低吼出声:你别光是哭,哭就能解决事情吗?哭就能替你挽回旧情人的心吗?失恋就一定要哭吗?原本捣着脸哭的人从张开的指缝间哀怨地睇他一眼,然後继续呜呜呜,不过,这回开口说话了。
你……你没同情心,我都已经失、失恋了,还、还要骂我……说完又继续她的呜呜呜。
妈的不要再哭了!姚星阳像不小心坐到仙人掌的黑熊,整个人从沙发上跳了起来,然後开始焦虑地走来走去。
你倒是说说,这回又怎么了?不是上美仪课上得好好的吗?孙海柔总算放下捣脸的双手,可双眼却死盯着前方的茶几看,仿佛茶几是她的杀父仇人。
姚星阳微蹙着眉。
喂,你发什么呆?快说啊!我……孙海柔突然抬头,湿润水眸瞅着他,问得有些无助。
我这样做,真的有意义吗?他明明跟我分手了……她还在烦这个?!姚星阳猛然吐出一口气,双手没好气地插腰,从上而下瞪着她低吼:你现在才烦恼这个会不会太慢了?!都已经打定主意,为什么还在烦东烦西?他跟你分手了又怎样?你的改变也未必一定要为了他,就为了你自己可以吗?像你之前那副鬼样子,交得到男朋友才怪!他说得又快又急又恶毒,激出了她好下容易才止住的眼泪。
呜呜呜……没同情心……欺欺欺……你、你又哭什么?姚星阳被它说落就落的眼泪给吓得猛然後退一步,褐眼瞪得好大。
我觉得好难,我不知道我这样做有什么意义?我为什么要把一本书顶在头上不断地走,我不懂我为什么要学习怎么坐椅子,我不懂我为什么要练习说话……我一定要变成那样,他才会回心转意吗?你告诉我啊,呜……孙海柔一股脑地把累积在心中的委屈和挫折统统哭出来。
这下子,姚星阳总算听出了些什么。
你……刚刚去上课?他重新坐回她对面,试探性地问。
对。
她接过他递来的厚厚一叠面纸,把眼镜拿掉扔在一边,开始擦眼泪、擤鼻涕。
上课不顺利?呜……对……还呜?还呜?姚星阳揉着疼痛的太阳穴,朝天花板扔了一记白眼。
如果你可以不要再‘呜’了,是不是可以告诉我,是怎么个不顺利法?我、我连走路都走不好,虽然老师一再说没有关系,那是需要练习的,可是、可是我就是觉得很挫败嘛!说完,又用力地擤鼻涕。
够了,真的够了!上周六,她也来找他,那时候是怎么来着?喔,对了,她说她不敢自己去上课,希望他可以陪她去。
拜托,她又不是国小一年级新生,他也不是她妈,去上个课还要他陪?再说,他已经和顾客有约,就在一个小时後,他当然不可能扔下顾客,陪她去上课,便委婉地拒绝她。
谁知道,他才刚拒绝,她竟然马上红了眼圈,只说了句对不起打扰了就转身准备走出去。
当时,他不晓得自己的脑子里是哪根筋没有接好,竟然觉得她孤零零的背影看起来好可怜、好孤单,好无助,只有丧心病狂才会不帮她,任她这么走掉,於是他嘴巴不受控制地喊住她。
最後,他当然就陪着她上课去了。
趁着她被老师领进课堂的时间,他飞车赶到和顾客相约的地点,即时踩上垒包得分;接着算准她下课的时间,把握剩余时间和顾客谈完之後,又急忙飞车回去接她。
姚星阳真的搞不懂自己到底被什么附身了,干么对她那么好?可是,一看到她对自己露出那既感激又甜美的笑容,他心里原本那些横冲直撞的脏话又统统吞回了肚子里。
关於这种情况,他无法解释,更无法理解,最後只好安慰自己,他会这么做都是为了侬侬。
然而,她今天又上课上到一半跑来哭,哭得像是被他始乱终弃一样,有没有搞错啊?他欠她的啊?姚星阳伸手抹了把脸,耳边还回荡着她轻声啜泣的声音,他无力地呼了一口气,起身从书柜里挑了一本书,回到她面前。
把书顶在头上走路有什么难的?他哼道,这句话成功吸引了她的注意力,她抬起头来,含着泪水疑惑地瞅着他。
姚星阳撇了撇嘴。
纵使心中依旧弄不懂自己干么为了她费尽心思,他还是把书放到头顶上,两手大张保持平衡,头颤巍巍地一步一步走着。
你看,哪会很难……靠,这种训练方法是哪个天兵想出来的?还真的很不简单!平衡感不好的人根本做不来,尤其是孙海柔。
他注意过,她对自己似乎没什么自信心,走路总是看着地上,以为会不小心在路边捡到钱吗?哼,难怪连本书都顶不好。
姚星阳为了怕书本掉下来,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声,说个话也小心翼翼的,踩着步伐、如履薄冰的模样,总算让孙海柔破涕为笑。
你的姿势很好笑耶。
现在会笑了喔?刚刚不知道是谁哭得呼天抢地的,我还以为火星人来攻占地球了。
姚星阳回到沙发上坐下,把书朝桌上一扔,没好气地损她。
孙海柔吸吸鼻子,用面纸把残留的眼泪鼻涕统统擦乾,没有力气去反驳他的嘲弄。
看她因为哭泣而整张脸红通通的,姚星阳忽然觉得这样的她超可爱。
坐在向光的沙发上,窗外的光线笼罩在她身上,她整个人仿佛是被缥缈的白雾包围着的纯真天使,让人看得目不转睛。
哼地一声,是她擤鼻子的声音,也拉回了他脱缰的思绪,他回过神来。
喔,天哪,他是怎么回事?竟然会看着她看到发呆,而且心里还会有一种奇怪的骚动……刚刚短短的时间里,发生什么事了?为什么他会觉得她可爱?像天使?姚星阳低咒一声。
孙海柔被他进出口的脏话吓了一跳,迷蒙水眸怯怯地凝着他。
他……在生气吗?他刚刚骂了一句……Bullshit对吧?她看出他刚刚的不对劲了吗?否则为什么要这样看他?姚星阳突然感到坐立难安。
他深吸了口气,力持镇定,保持平常的态度说道:你走路都喜欢低头,难怪做不来。
我走路会低着头吗?她皱着脸,回想了下。
好像是这样耶,这似乎是从小到大的习惯,改不过来。
对自己有点信心,你现在已经不是那个丑不拉叽的孙海柔了,看看你现在的样子――他摸着下颚,好整以暇地端详对面的她。
比我第一次见到你时,要好上几千几万倍了。
两人之间隔着一张茶几,近视四百度又没戴眼镜的她看不清他的脸,可莫名地,她却知道他那双明亮的眼正注视着自己。
想起他刚刚为了安慰她,而滑稽地表演头顶书本走路的样子,胸口莫名地绷紧了,心跳加快了,手心冒汗了,脸……红了。
在他的注视下,她似乎无所遁藏。
心慌袭来,她猛然站起身,膝盖还不小心撞到茶几,让她低呼一声。
姚星阳闻声回神,惊觉自己刚刚又望着她出神,俊脸一瞬间胀红,脑中一片空白,只能傻傻看着她按着疼痛的膝盖,吃痛地皱着脸的样子。
呃……那个……我、我要先走了。
他呆了一下。
这么快?喔,姚星阳,听你的口气好像很惋惜?今天打扰你了,不好意思。
她拨拨刘海,掩饰自己的不自在。
一点都不会。
喔喔,姚星阳,你应该要翻个白眼以示她非常烦人才对。
那……拜拜。
她挥挥手,像来时一样匆忙地走了。
姚星阳坐在原位,看着办公室门板打开又关上,接着室内恢复几十分钟前的宁静,室外的阳光还洒在那张沙发上,然而他心里却不平静了。
现在是怎么回事?她走了,他应该觉得庆幸而不是惋惜,周围又恢复了安静,那烦死人的呜呜呜声已经消失了,他应该觉得耳根清静,该好好联络几位客户追踪情况、该趁着这安静的时刻好好工作才对,而不是觉得空虚,觉得怅然若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