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三十七章

2025-03-22 07:57:48

长公主府的天景园确实很美, 就连对赏花这种文雅之事提不起兴趣的苏轻舟也不由得赞叹。

大片大片的花蔓延成海,这花园在花朵颜色的搭配上也很有讲究,艳而不俗, 各类花朵整片整片地争相盛放, 翠绿的草坪连成小径, 就连亭台上也缠绕着藤蔓, 藕粉的蔷薇点缀其间,实在美不胜收。

要不是没有手机,苏轻舟横竖要在这儿拍片打卡才是。

燕槿低头侧目看了看她,喜欢?苏轻舟点点头。

这么漂亮的花园谁不喜欢!燕槿拨了拨面前的芍药花, 漫不经心道:我可以在东宫也给你建一个。

苏轻舟狐疑地抬头看他。

狗男主这是怎么了?干嘛突然发表类似于为你承包鱼塘的霸总发言?他今天真的好肉麻, 难道是有求于她?缺钱了?苏轻舟本着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的想法, 非常谨慎提防地摇了摇头:不用了, 到时候和离了我也带不走,注定失去, 不如不曾拥有。

听她提起和离, 燕槿的脸色也瞬间冷了下来,一言不发。

燕枟离两人不远,又武力超凡,耳力脱俗,一字不落地听到了两人的对话, 吓得差点把手里的枝蔓给折断。

和……和离?这是他可以听的内容吗?在感情上粗神经的燕枟这才开始仔细回想,这两人的互动确实有些奇怪。

小嫂子不像喜欢三哥,倒像在故意折腾他, 而三哥对小嫂子的纵容也简直不像他本人。

现在更离奇的是……他们一早就约好了将来要和离?这, 这怎么可以呢?和离之后, 小嫂子就是嫁过当朝太子的女人, 甚至还有可能是日后的皇帝,这天下再没有谁的身份能高过三哥了,她嫁过太子,谁还有这个胆子娶她?这件事是小嫂子自己愿意的,还是哥哥决定的?燕枟心里乱成一团,只好想着下次单独跟三哥聊聊。

*众人正在三两赏花之际,突然响起一声女人的尖叫,随后便是一阵莫名的骚动,人群不约而同地朝一个方向聚了过去。

那骚动处不时传来拳脚打斗声,伴随着围观人群的惊呼,似乎是出了什么乱子。

长公主原本正在和旁人闲谈,见此变故,与燕槿对视一眼,往骚乱处走去。

燕槿燕枟跟随其后,苏轻舟也好奇地跟上。

太子殿下、四皇子殿下都在这儿,是谁敢在长公主府闹事?见长公主和太子殿下来了,众人纷纷让开,人群中让出一条通道来,中心处的情景便浮于眼前。

确实是有人打架,不过若说是打架……说是单方面挨打比较准确。

打人者竟是刚才在殿中一直不见其身影的吕绍清,而被打者……苏轻舟眯眼仔细看了看,这才从一片混乱中,认出这是刚才跟在长公主身边的那个,驸马爷和侍妾的儿子!这……吕绍清为什么要打他啊?小郡主站在两人不远处,也不说劝架,只冷脸看着。

这吕绍清实在是下了狠手了,拳拳到肉,就差取人性命!她武功本就在上乘,驸马爷的儿子根本毫无还手之力,被打得连求饶的话都说不出一句,只能拿手臂捂住头。

住手!给我住手!长公主怒喝。

在长公主府的宴会上如此大打出手,不管因何原因,长公主和驸马以及这名义上的儿子关系如何,都是在往公主脸上打。

吕绍清余光撇了长公主一眼,揪起男孩的衣领,凑近不知说了句什么,这才起身行礼。

参见长公主殿下。

长公主显然是蕴着怒气,一言不发,侧头给了身后侍女一个眼神。

侍女立刻领命,对着在场的宾客说:今日宴会便到这里了,请各位自行离去吧。

众人还想着看热闹,但几位殿下都在这里,又不得不从,于是都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苏轻舟眨巴眨巴眼睛,思考自己是不是该跟其他人一起离开,但又对这件事很有些好奇,因此迟迟未走。

燕槿看她一眼,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语调平平:你留下。

苏轻舟顿时兴奋得连连点头。

长公主也注意到了燕槿这里的情况,她亲自给苏轻舟下的请帖,自然知道她的身份,见燕槿出言让她留着,也不多言。

人终于稀稀疏疏地走光了,被打成重伤的那位也被匆匆抬了下去,在场只留几位皇室成员。

长公主指着吕绍清,怒斥:离京五年,你是一点长进都没有!在我府上的宴会也敢闹事!简直顽劣不堪!当年一事以后,她对吕家已是厌恶到了极致,若不是母妃劝她说春日宴是朝中大事,这才交由皇室子女主办,不能因个人喜恶而定,她连这张请帖都不会给吕家!那件事后,她先是伤心欲绝,回过神来想要报复,却又不得其法。

当年的吕家正如日中天,吕贵妃在宫中受宠,母凭子贵还升了贵妃,吕家更是在燕国军中一家独大,就连母妃都劝她,、不能开罪吕家,这件事忍忍也就过去了,更何况,也确实是她不知检点才会与人婚前苟合。

长公主忍了又忍,才终于将这件事埋于心底,过往五年,吕绍清都不在京城,自然也不会来参加宴会,吕家其他小辈大多在边疆戍关,又或是在军营里混资历,都不会这春日宴,结果吕绍清这一来,便闹出了这般祸事!她主办了这么多年的春日宴,从未出过如此差错!多年前她便是如此,那时还可以说是年纪尚小,不懂事,可如今已然十九,还不懂事吗?!长公主指着她的手微微颤抖,嘲讽道:还真是虎父无犬女!吕绍清面色平静,仿佛被骂的不是她,她仍保持着行礼的姿势:长公主殿下恕罪,臣女愿意领罚,多年前的往事,我也愿意代父受过。

这么多年来,长公主想起当年的往事就觉得胸闷气短,恨不能手刃了那男人解气,更是不允许任何人提起此事,可吕绍清竟不知死活,旧事重提!你真觉得我不会动你是吗?来人!长公主顿时喉中如烧火炭,嘴唇发抖,都尉之女吕绍清恶意扰乱春日宴,杖责四十!杖责四十,已然算是重刑,直径碗口大的棍子,京城府里二三十杖就将人打死的也极为常见,就算吕绍清武功傍身,也免不得伤筋动骨,乃至残疾。

然而吕绍清仍是面不改色,跪了下来:多谢公主开恩。

一听这话,小郡主倒是吓得不行,扑到长公主面前,也跪了下来,不行,母亲,姐姐是为我才会打人的,你不能处罚她!什么姐姐!长公主咬牙切齿,她不是你姐姐!长公主对吕家全家都恨之入骨,即使确有血缘,但小郡主管吕绍清叫姐姐,在她看来无异于认贼作姐。

吕绍清这个浑不吝,她也向来看不上,又更何况她骨子里还流着那狗贼的血!下人动作利索,刑具已经搬了上来,眼看着就要动手。

小郡主更是急切,一把抱住长公主的大腿,哭道:母亲,你不能这样!千错万错都是父亲的错,你不能把气撒在姐姐身上!此话一出,长公主更是怒火中烧,也顾不得这是自己疼爱的女儿,一把挥开,混账!你哪有什么父亲,皇家恩准你随燕姓,你就是我一个人的女儿,没有父亲!长公主缓和了好些功夫,才恢复平静,挥了挥手:行刑吧。

吕绍清脸上没有任何恐惧紧张之色,仍是一派平静,缓步走到长椅边趴下。

苏轻舟看着那粗长的棍子举起,不寒而栗,忍不住浑身一抖,拽住了燕槿的袖子。

燕槿看向她,状似不经意地问:你希望我替她求情?这小姑娘外强中干,其实胆小又容易心软,方才看她跟吕家小姐相处的不错,应该不忍心她受刑。

燕槿又说:只要我开口,这刑罚便能免去。

苏轻舟却是摇了摇头:不用,她自己希望受罚。

吕绍清武功高强,若是想要打人,尽可以找无人处,而不是在大庭广众之下出手,方才相处下来,她性子应当并不冲动易怒,刚才又是一开口就求罚,还故意出言激怒了长公主。

或许正如她所说,她想要代父受过。

吕家势大,长公主动不了吕都尉,吕绍清便亲手为她递上把柄,让自己受罚。

长棍狠狠落下,重击在肉上,实在让听者不忍,苏轻舟又害怕又要看,紧紧拉着燕槿的袖子,轻声说:她要是受不住了,你就出口喊停吧。

燕槿点点头。

就算她不提,他也会这么做。

吕家人可以受罚,但不能再太子一党手下出事。

比苏轻舟更沉不住气的是小郡主,小郡主跪着挪到母亲身边,哭的上气不接下气:母亲,不要再打了!求你了!长公主不为所动,眼睛直视着前方。

眼见着几棍子下去,吕绍清满头冷汗,紧咬住下唇,仍然是有忍不住的痛哼声泄出。

小郡主实在着急,便只好说出方才一事的隐情:母亲,是李洲成出言不逊,他说我是私生女,名不正言不顺,根本配不上郡主之名,还……还,还……够了!吕绍清闷哼一声,你用不着替我开脱,我就是单纯地看他不顺眼!反正这种事她做得也不少。

大闹国子监,踢府尹下马,火烧望春楼,在别人眼里,她顽劣之名根深蒂固,做这些浑事根本不需要理由,一句纨绔便足以盖过所有。

小郡主摇摇头,珠子似的眼泪落个不停,低头紧抓着长公主的衣摆。

好半天,她才下定决心地开口:是李洲成调戏我,还说我和母亲你一样……都,都是水性杨花之辈,应该也不介意和自己,自己名义上的弟弟苟合……苏轻舟惊讶地瞪大眼睛。

这驸马爷的儿子是缺心眼吗?敢对郡主说这样的话,还是……他认定了小郡主不敢把这些话告诉别人。

长公主心中一紧,面上却不显,只是不断攥紧,在掌心掐出痕迹的手暴露了她的想法。

姐姐。

燕槿皱眉,走上前去握紧她的肩。

但他实在嘴笨,半天也没说出什么话来。

那头杖责,已经打了十棍有余。

长公主挥了挥手,示意下人停手。

今日之事,就算罚过了,罢了,都走吧。

姐……长公主立刻打断了燕槿:我知道当年你年纪小,因为无能为力,所以一直对这件事耿耿于怀,后来不论有谁提起,你都挨个报复。

长公主看向面前的男人,他早已不是当年不过到自己大腿的小孩了,这么高的个子,看他已经要仰视才行了。

世人都说太子殿下心狠手辣,面冷心更冷,可她却知道这位弟弟最为重情重义。

当年她在御花园角落遇到满身伤痕的小皇弟,同情心泛滥才带他去宫殿上了药,他却一直记到现在。

长公主伸手拍了拍燕槿的手背,平静道:这件事,我自己来。

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