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是啊, 其他几个小姑娘纷纷附和,若是开来京城,我们第一个去捧场。
江南丝织业极其发达, 其发展程度远超北方, 尤其是江南特产的霞锦, 因其瑰丽似天边云霞而得名, 苏轻舟从江南带来的大部分衣服所用面料都是霞锦,其用料考究,锦纹绚丽,让人见之难忘。
普通丝绸只用蚕丝, 而霞锦却将真金白银织入其中, 其中的金线是用金块打成薄片, 最后织成细丝, 不止金线,霞锦中还有孔雀羽线, 是用孔雀羽毛做成, 色彩会随着光线和角度而变化,在阳光下更是碧彩闪烁,绚丽异常,是真真正正的奢侈品。
除了霞锦之外,江南衣饰的风格更是婉约、雅致、飘逸, 极其符合京城贵女们的审美,尤其是穿在苏轻舟身上,衣衬人, 人也衬衣, 让人看了就想拥有。
江南布行的这些商品, 在京城有着极大的市场。
苏轻舟心里有了决定, 笑着朝几个小姐妹说:那可说定了,我让父亲把布行开到京城,届时各位可都要赏光啊!这是自然,我们肯定会来的,早眼热你那些漂亮衣裳了!这布也是江南特产的吗?好是精妙。
还有这绣样,也特别的很!我怎么都看不透是怎么绣成的呢! 好在原主从小耳濡目染,对自家这些产业也是有一定了解的,苏轻舟凭着记忆里的这些知识,和几位小姐头头是道地介绍起来。
这一说,更是把几位小姐说得心痒难耐,恨不得明天就能到苏氏布行里去逛上一番。
湖边凉亭,近十个美人或倚、或坐,或站,风情各异,各有千秋,有温婉似水的,也有活泼可爱的,明艳动人的,清冷稳重的,简直是一副跃然纸上的美人图。
林南屿远远走来,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画。
见苏轻舟已经融入其中,不由得低头掩唇,微微一笑。
其实从认识苏轻舟的那一刻起,她就知道,这个女孩一定会被她这群朋友所喜爱接受。
苏轻舟身上有一种特别的灵动、豁达、活泼,她与京城所有的高门贵女都不同,仿佛天然不受各种礼制约束。
尤其是春日宴上不顾安危的那一救、当场戳穿赵欣意的果断飒爽,她这些朋友们也早闹着要见见这位苏小姐了。
林南屿身后的侍女见她欣慰微笑的样子,顿时替自家小姐忧愁起来,小姐,你当真要对这位苏小姐这么好吗?当心她到时候反咬你一口,勾走殿下的所有恩宠!住嘴!林南屿立刻制止她,不要随意编排轻舟,你忘了,我这条命也是她救的!小侍女不满地反驳:哪是她救的,分明是吕小姐救的,小姐你还把自己的朋友都介绍给她,这分明是养虎为患!瞧这苏轻舟长得多么狐媚,那一双眼睛含着水,眼波一转就勾人心魄!那天在春日宴上,殿下一句话都没跟小姐说,光顾着关怀她了!小侍女甚至可以想象到,嫁到东宫以后自家小姐独守空房的样子,对苏轻舟充满了敌意和提防,只觉得连小姐都被她迷惑得失了理智。
春桃!林南屿冷下脸,摆出相府嫡女的架势,严厉道,我再说一遍,吕小姐是我的救命恩人,轻舟也是,若再让我听到这种话,你就自己下去领罚!那小侍女也是硬气,梗着脖子说:小姐要罚便罚吧,春桃说这些也是为了小姐好,免得小姐被这狐媚子骗了!林南屿眉心深深皱着,露出前所未有的严肃表情来,狐媚子?春桃,你嘴里怎么会说出这种话来?林南屿对这套争宠论早已听得腻烦,就好似嫁给了哪个男人,余生便只能围着他转,为他争风吃醋了似的。
但她也深知春桃的思想早已禁锢,轻易扭转不过来,她不愿再多说,挥挥手,你下去吧,自领掌嘴十下,若再有下次,便加重处罚!春桃看得出自家小姐是真的生气了,连忙低头恭顺道:是,小姐。
林南屿长叹一口气,揉了揉眉心,好好整理好自己的心情,才抬步朝凉亭走去。
苏轻舟和几位小姐已经聊到了赵欣意,正热火朝天地讨论着。
轻舟,赵欣意此人极其狭隘记仇,你一定要小心!是啊,那次春日宴,你当场戳穿她,害她被殿下亲自下令禁足永定侯府,她虽一时伤心沉寂,但之后回过神来,定会想方设法报复于你。
连稳重寡言的沈小姐都赞同地点点头:她的手段防不胜防,多加小心。
林南屿走到几人身旁,苏轻舟见她来了,立刻拉她到自己身边坐。
苏遇待她虽然好,但总觉得主仆有别,对她始终带着一种恭敬。
她虽然喜欢吕绍清,也欣赏吕绍清,但因为阵营不同,不便于太过亲近。
她在这个世界唯二的两个朋友,就要算尹露清和林南屿了。
尹露清性子跳脱活泼,总跟她打打闹闹,更像是一起胡闹一起发疯的朋友。
而林南屿性格温暖稳重,又知书达理,总是习惯照顾人,对苏轻舟来说,林南屿更像是一个姐姐,因此对她也不免产生一种依赖。
林南屿看了看靠在她手臂上的苏轻舟,女孩子好像找到了依靠似的蹭了蹭,方才跟侍女争执的烦恼躁乱仿佛一下子被抹平了,心里熨贴的很。
又想起春桃说她狐媚的话,心里有些难受。
她不想听到别人诋毁她。
玩得开心吗?林南屿轻声问她。
苏轻舟乖巧地点点头:嗯。
林南屿拍拍她的头:那就好。
几个女孩子聚在一起玩闹便没有了时间观念,从穿衣打扮聊到诗词歌赋,再聊到京城八卦,一直到临近黄昏,才依依不舍地互相告别,约定下次再聚。
轻舟,下次该轮到我们夏府了,你一起来呀!夏家两姐妹热情地邀请苏轻舟。
苏轻舟笑着答应:好呀,我一定来!苏轻舟和尹露清留到了最后,陪林南屿送走了所有人,这才收拾收拾准备离开。
三人有说有笑地往丞相府外走,林南屿看到自家哥哥的身影,正想上前打招呼,看到哥哥身边并肩而立的男人,立刻止住了脚步。
此人一身玄金长袍,腰间一条金丝蛛纹带,侧脸冷峻,气势逼人,不是太子殿下又是谁?两人一边走着一边谈些朝中公事,说到开战一事,林北渊大着胆子开了句玩笑:看来小妹的嫁妆也是该准备起来了。
燕槿挑眉不语,似是默认。
苏轻舟原本已经快忘了这回事,猛地被林北渊提起来,心又像被扎了针似的刺痛。
她立刻告诫自己忍住,这段情必须放下,她不能再走女配的老路了!见哥哥有公事要谈,林南屿退后几步,打算默默自行离开。
然而林北渊却注意到了三个女孩,主动招呼:南屿!过来见过殿下。
既然已经看到了,便是躲不过了,林南屿走上前,恭顺地朝燕槿行礼:见过太子殿下。
尹露清紧随其后:见过太子殿下。
苏轻舟抿唇不语,也不行礼,扭过头站在原地。
燕槿自然也不会同她计较,淡淡点头应过了两人的礼,心里满是疑惑。
这丫头又是怎么了?前几日不还乖乖巧巧的吗?有谁惹她不高兴了?林北渊对panpan两人之间的不对劲恍然未觉,一心撮合太子和妹妹:时间也不早了,殿下留下用了晚膳再走?苏轻舟深吸一口气,对着林南屿说:南屿,那我就先走了。
尹露清不想跟气场可怖的冷面太子多待,也赶紧说:那我跟轻舟一块儿走了,下次见啊南屿!太子殿下这尊大佛在这儿,林南屿自然也不便再送两人出府,只好目送她们离开。
林北渊还想再劝燕槿留下用膳:殿……用膳就不必了,既然林相不在,孤下次再来拜访。
说完,便头也不回地走了,没给林北渊再多说一句的机会。
*苏轻舟越走越快,越走越快,衣诀带风,几乎要小跑起来。
尹露清追不上她,气喘吁吁地喊:轻舟!你走慢点啊,这么急做什么!苏轻舟置若罔闻,速度反而更快了,直接跑了起来。
她太想离开这个境地,若是再待下去,她怕控制不住自己流出眼泪,落个难堪。
下一秒,一只温热的大掌拽住她的手腕,低醇的声音自身后响起:跑什么?当心摔着。
苏轻舟动作快于大脑,一把就甩开了他,怒道:要你管?燕槿被她吼得有些愣了。
前几天她乖软撒娇的样子还在心头盘旋不止,怎么今日又?苏轻舟也意识到自己现在反应太大了,咬了咬唇,倔强地瞪了一眼燕槿,转过身继续走。
可恶的燕槿,讨厌的燕槿!她都已经不打扰他,转身走了,为什么他还要追上来?!燕槿哄人已经哄出经验来了,见女孩不愿意理他,也不再凑上前去讨个没趣,安静跟在她身后,等着她冷静下来。
然而燕槿不知道,他就是苏轻舟气恼的源泉,他越跟着,她就越不可能冷静平和。
但这是在丞相府,不是澄园不是太子东宫,周围这么多耳目,刚才那一吼完全是因为她控制不住情绪,下意识而为之,现在回过神来,自然不可能再在丞相府里闹,只加快了脚步往外走。
尹露清远远见着两个人似乎是闹了矛盾,连看都不敢看,坠得极远。
苏轻舟一鼓作气,跑到自己马车上坐下,吩咐车夫:回澄园。
车夫先是应了句是,随后又慌乱地恭敬道:太子殿下。
车前的帘幕被掀开,高大冷峻的男人走了进来。
苏轻舟刚刚缓和下来的情绪顿时又被气得火冒三丈。
她都已经避着他了,还要她怎样!为什么非要在她面前晃悠!苏轻舟努力地克制着自己的情绪,扭过头去不看他。
但是燕槿不肯放过她,耐心询问:怎么了?谁惹你不开心?还有谁?当然是他!苏轻舟不想跟他说话,偏着头一言不发。
跟我说?嗯?我替你解决?苏轻舟忍无可忍,眼泪夺眶而出,颤着声音骂他:我不要你解决,你可不可以离我远一点!既然注定要有自己的爱情故事,为什么还要对她好,让她心动让她喜欢,让她变成不受控制的样子!骗子!大骗子!燕槿见她哭,以为她遇上了什么事,有些心急,不哭,你先告诉我,有什么事我们都可以一起解决。
我说你离我远点,你听不懂吗?!他越是温和纵容,苏轻舟情绪越是爆发,她哭着说:我讨厌你,我讨厌死你了!燕槿对她讨厌自己这一件事早就不惊讶了,若是不讨厌,怎会逃婚两次?可先前她扑到他怀里撒娇的时候,抱着他哭的时候,蹭着他甜笑的时候,分明这么乖,他以为她至少有一点点的改变。
却没想到,还是如常。
也怪他开始太过强硬,明知她不愿嫁,仍是执意强娶。
他垂眸:好,讨厌我。
苏轻舟讨厌他这副任由自己发脾气的模样,就是因为他总是这样,她才会沦陷,才会控制不住自己的心!明明不该喜欢他的,明明他注定是别人的。
苏轻舟不住地发脾气,随手拿起桌上的瓷杯,掷了过去:滚,你滚!我不要再见到你!瓷杯在燕槿的脚下破碎,刺耳的声音扎进耳朵里。
燕槿也不是任人锤任人打的沙包,见她没由来地发脾气,扔东西,也不愿再哄着,冷下脸来:记住你今天的话。
他一甩手,从位子上站起来,直接飞身从行进中的马车跃下,似乎打算听从苏轻舟的话,不再跟她相见。
他依言下了车,苏轻舟却反而更难过,埋头呜呜哭了起来。
他哄着她,她难受,他凶她,她还是难受。
她到底要怎么办。
作者有话说:放心吧马上难过的就是太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