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长宁抱着女儿看热闹。
花兰青隔了几步, 一直跟在后头。
梅映雪提前查探过,弼主的人不在这里。
我们不会有事的。
有事儿你就去忙自己的,或者到处逛逛。
嗯, 我知道。
不, 他不知道。
不然怎么一直跟着。
付长宁走了两条街,终于确定花兰青没一点儿要离开的意思。
看犯人都没这么严。
付长宁嘀咕, 有些同情安安, 摊上这么个爹,你以后有得受了。
忍了几条街,决定摊开来说。
付长宁停下脚步,花兰青就知道她有话要说, 加快步速走了过去。
声音温和,怎么了?一烦, 你一直跟着,是放心不下我?付长宁说,我这么大一个人了, 不需要你盯梢一样盯着我。
花兰青见她眉头拧着, 换了个说词, 我放心不下安安。
你在质疑我照顾不了她?付长宁眯起眼睛瞅他,这是不是有点儿侮辱人了。
宁儿, 你明知道我没有这个意思。
花兰青叹了口气, 好啦,不想让我跟,我就不跟了。
以后别说这种话, 我会在意的。
付长宁被拆穿意图也不恼, 反正目的达到了, 咧开嘴巴笑了两下。
就是没想到花兰青说话这么干脆。
花兰青另有打算。
大街上偶有指甲盖大小的红色雪花落在行人肩头, 不注意看就发现不了。
他认识这东西,聂倾寒的。
前几日的通讯符显露了位置,聂倾寒一定会顺着脉络过来寻人。
九成九打着算盘要接手他的女人和孩子。
呵,聂倾寒,做你的春秋大梦。
宗门中,第一个提出‘以妖修制衡妖修’的人就是聂倾寒,三天罡与聂倾寒关系匪浅。
杀了卢溪河,一是报仇泄愤,二是挑衅聂倾寒,让对方知道随便肖想女人是要付出代价的。
付长宁逛得很尽兴。
一路走下来,怀里除了女儿,还有堆满得乱七八糟的东西。
雪白轻柔的宣纸给小断指读书写字用,买了几个模样很有喜感的糖人,香包那就不用说了,花花绿绿的,宗门人手一个......太零碎了,不太好拿。
一定会走两步掉一个。
说话的功夫,果然掉了一个。
付长宁拿不准要不要去捡。
她眼下这情况,捡起一个一定会丢一堆。
身后一个人捡起香包,仔细地拍干净灰尘,姑娘,你东西掉了。
来人眉清目秀,外表钟灵毓秀。
穿着洗得发白的粗布麻衣,袖子整齐地绾到手肘部位,方便干活。
怀里抱了两个竹筐篮,筐面用两件旧帕子盖着。
眼睛上有形如分格的纹路,细看之下像是一块碎出蜘蛛网状纹路的玻璃。
是个妖修,但看不出是什么品种。
是我的是我的,多谢你。
他不往过递,付长宁就主动去接。
你身上有葡萄的气味,清新不甜腻,像是那种夏日中长起来的翠绿饱满的葡萄。
真好闻。
那人听到气味二字先是愣了一下,下意识后退两步,五指紧了紧衣领。
不递给她就是怕离得近会让人闻到自己那无论如何都洗不掉的恶心气味。
又听好闻,错愕抬头,疑惑她嘴里怎么蹦出这么两个字眼。
是故意说反话吧。
姑娘,请你自重。
韩飞眉头微蹙,避开付长宁,抱起竹筐篮绕过去。
她怀中抱着的那个婴儿似乎是妖修。
虽然妖的气息弱到几乎难以捕捉,但确确实实是个妖。
母亲是人修,人修与妖修结合生下来的孩子。
这简直闻所未闻。
韩飞扭头回看了一眼,刚好迎上付长宁的视线。
付长宁兴致勃勃:有事儿?韩飞觉得自己得说点儿什么来缓解尴尬,指了指头顶的天,半柱香后天上会降雨十五寸七毫,你去买一把伞吧,否则女儿、纸张和香包都会湿。
说完就走。
付长宁抬头一瞅。
太阳火辣辣地挂在头顶,艳阳高照。
怎么看都不像会下雨。
付长宁还是买了一把伞。
总觉得被哄了。
东西太多了,先拿回去一趟。
再掉地上可能就没人帮着捡了。
走没两步,周围突然黑了下来。
抬头一看,大片的乌云压在头顶上,敷衍地酝酿两下后,豆儿大的雨滴砸在油纸伞上发出噼里啪啦的闷声。
付长宁撑着伞保住了今日买的东西。
待雨停了,丈量一下,竟然分毫不差,降水量确为十五寸七毫。
啧叹道,奇了。
这雨下得毫无征兆,他怎么知道要下雨,还知道得如此精确。
回家路上,又见到了韩飞。
韩飞提着竹筐篮站在程家废墟前一脸懵逼。
几天没来,程家怎么没了?他收集的这两筐东西要怎么处理?行动间动作过大,扯皱了帕子,下面是满了知了壳。
鞋边上挂着厚厚的泥。
前几日下了雨,知了爬到树上蜕壳。
他这段时日一直在林子摘知了壳,出来了才知道程家发生了这么多事儿。
你找程家人?也许我能帮你。
付长宁兴致勃勃跟他拉关系,真的好奇他怎么算的雨量。
不用,多谢。
韩飞眸中闪过落寞,搁在竹篮筐把手上的五指渐渐收紧。
他一点儿都不想跟付长宁打交道,转身离开。
程爹拿了安安的小包被焦急地出来寻人。
天突降大雨,两人一定被淋了。
付长宁皮糙肉厚,但安安受不了啊。
一定要先给安安擦干净防止着凉。
也不知道妖修会不会生病。
长宁,你看什么呢?安安见了程爹很兴奋,身子跟一条鱼一样直往外面出溜。
程爹拿着包被裹住安安,细心地擦去身上惹到的水雾。
付长宁说了韩飞的事儿,竹篮筐,葡萄香味,眉清目秀。
你是说韩飞?程爹算了一下日子,一拍大腿,呀,今天是韩飞上门的日子。
最近事儿多,把这茬给忘了。
葡萄味儿的妖修叫韩飞啊。
弼主逃回宗门几天,不敢主动跟聂倾寒搭话,生怕触了他霉头。
自己私自启用三天罡,没办成事儿不说,还折毁了一个。
卢溪河的命灯熄了,死讯压根没法儿瞒。
聂倾寒风风火火过来,脸上似凝了一层寒霜。
知晓了付长宁踪迹一事算是喜事,他脸色没那么难看。
弼主,我需要一个合理的解释。
是意外。
弼主说,倾寒可曾听过箭师之名?当然,天下箭术第一人。
单论群攻,箭师攻击范围之广、招数之霸道,世上之人无出其右。
听闻他常年守在死去的妻儿身边,一百多年没现过踪迹。
你没事儿惹他干什么?聂倾寒紧皱眉头。
弼主一开口不是在推脱,就是在推脱的路上。
弼主知聂倾寒不悦,忙道,箭师与花兰青是同门师兄弟。
我邀请箭师加入三天罡为宗门所用,他不接受就算了,反而大打出手。
当时双方混战,花兰青护着师弟,杀了卢溪河。
聂倾寒一听花兰青三个字,稍微思索两下,便明白了七七八八。
与其说是报仇,不如说对方在挑衅。
这是冲着他来的。
算算时间,估计红色雪花也差不多被发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