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7 章

2025-03-22 07:57:51

回到房间, 没待一会儿,付长宁就打了个寒颤。

在柜子里翻了一件厚披风套在身上。

楼下住了一个冰系剑修,连带着整栋房间都透着股森森寒意。

付长宁阴阳怪气儿, 我说了不让他来, 你偏要。

再这么下去,早晚家里会冻成冰窖。

花兰青视线从茶碗上移回来, 笑了笑:不看僧面看佛面。

他是家主的儿子, 我们不好拒绝呀。

而且,等他接到程一观,就会回程家一家团圆。

他不会在这里住很久。

提到程一观,付长宁沉默了一会儿。

她没见过花兰青作妖时的模样, 但不外乎是暴虐杀人如麻。

做辅事时,双手没怎么干净过。

他自己的罪, 却逼着程一叙去顶替。

与这样的人相处,以后被卖了都不知道。

怕我?花兰青单手撑着下巴,不放过付长宁脸上的表情。

嗯。

他笑着问道, 是因为代刑间那件事给你留下了不好的印象吗?何止不好, 差劲透了。

昨天我给你捏腿时, 你可是一副不怎么在乎的模样。

装的。

怎么不一直装下去?她也很想装下去,憋到现在是极限了。

那就别憋着了, 你想说什么, 直言便是。

啊?可以吗?付长宁没有犹豫,代刑间,你犯了什么罪?一人做事一人当, 明明是你的错, 凭什么让别人代替。

花兰青薄唇微抿, 放在桌上的手缓缓收紧, 妖修失控,屠镇了。

没有别人,只有程一叙。

一镇的人命,只能是程一叙来赎罪。

这说得是人话吗?好像屠镇的人是程一叙,把自己摘的干干净净。

花兰青也觉得自己说得过头了,笑了笑,过去的就算了。

以后再有类似的事情,我会先征求你的意见,这样好不好?我要是不同意,你会不做吗?付长宁冷哼一声,试探问道。

会去考虑要不要去做。

至于结果么,视情况而定。

这就是一个唯利是图的人,什么事儿都得掂量个高低。

没救了。

付长宁扯了扯嘴皮子,宗门之人猜忌你,将你赶了出来。

就你这小心眼、睚眦必报的性子,怎么受得了啊。

你老实说,是不是背后偷偷谋划着报复回去?花兰青摇了摇头,十分认真,你怎么会这么想?我对宗门忠心耿耿,以前是,现在也是。

语气平铺直叙,没说多少个字,但付长宁就是有一种直觉,他说得是真的。

第二天。

程一叙上路去无边崖。

边嗑瓜子边看左右。

左边同行的人是付长宁,右边并排走的人是花兰青。

程一叙拧眉,付长宁,你来干什么?付长宁一手捧着糖炒栗子、另一手往嘴里送,吐掉皮,最近不想跟花兰青在同一个屋檐下,烦他。

出来随便走走。

瞟了一眼他手里的瓜子,舔了舔嘴唇,有多余的么,看起来很好吃。

程一叙看向花兰青。

花兰青:她月份大了,我不放心她一个人。

你走你的,当我不存在就行。

俩大活人戳在面前,怎么可能当不存在。

程一叙看着付长宁吃了一路,那张嘴啊,似乎是个无底洞。

什么都能塞进去。

还兼职果壳制造机。

视线下移,停在她的肚子上。

每一次看见都觉得比上一次要大一些。

像揣了个西瓜。

会重吗?她是个什么感觉?不会感到厌恶吗?人妖结合,会生出个什么鬼东西?花兰青的种啊,花兰青讨人厌,他的孩子估计也是个讨人嫌的。

程一叙对着肚子胡乱发散思维。

要不要摸一摸?付长宁突然说。

程一叙人僵了一下,嘴巴大张,啊?!花兰青愣了一下,然后目光灼灼地瞅向程一叙。

我看你很想摸一摸的样子。

来吧,不用客气。

付长宁以为他在害羞,拉过他的手放在自己的肚皮上。

瓜子有点儿咸,噎得慌。

吃得太饱了,打了一个嗝儿。

肚子跟着动了起来。

腹中孩子可能无聊,跟着动了一下。

程一叙没个准备手贴了上去,很温热。

眼中闪过一丝嫌弃,正要甩袖子,掌下突然动了一下。

差不多只有鸡蛋大小的东西不偏不倚地踹了他掌心一次,很轻,但不柔,能感到几分力道。

这一踹精准踹中程一叙那一颗拌沙泥做的心,在上头松了松土。

程一叙双目大张、瞳孔骤缩,耳畔飘上湘红色,一时间忘了收回手,磕磕绊绊道,动、动了!真的动了。

付长宁捧着肚子惊喜。

同时另一个声音响起。

真的动了?!花兰青把程一叙扔到一边,挤过来、手放上去。

脸上有着失望,错过了。

埋怨地瞅了程一叙一眼。

程一叙愣愣地盯着自己的手心,残留的触感真奇妙。

收拢手,下意识想多留存一会儿。

起风了,路边树林跟着沙沙作响。

花兰青耳朵动了一下,眸子一敛,道,口渴了吧,我去寻点儿清水。

你们先走,我随后跟上。

来得巧啊,正愁没地方撒火。

付长宁环视四周,疑惑道,我们不是在上山么,这里哪儿来的河?胳膊被程一叙拉着往前走。

他的手跟钢钳一样,她的胳膊绝对有瘀血了,诶诶轻点儿。

我们在前面等花兰青。

程一叙不容拒绝,快步疾行。

付长宁察觉到不对,耳边的风吹树林声越发地大了。

程一叙停下脚步,他右手一揽,紫念杵从袖中滑落到掌心,交给付长宁,拿好,往前走,无论听到什么都别回头。

找到镜壁,砸碎它。

他眉头皱起,是不耐烦的表现。

付长宁双手捧着紫念杵,可我就想在这儿等你回来。

不用。

按照你的脚程,最迟午时就能到无边崖镜壁之上。

别误了接程一观的吉时。

语落,程一叙转身,大踏步走。

周身凝气,战意一层叠加着一层、涌向四面八方。

每走一步,地面便结上一层寒霜。

妈的,吵死了,跟蚊子一样在耳边不断地叫嚣着自己那不堪一击的实力。

想吸血,就拿出本事。

付长宁拿着紫念杵去镜壁之上。

背后时不时传来成片的哀嚎声、呕血声、求饶声,一会儿背后空间灼热似炎爆裂,一会儿又冰冷犹如寒川冰窖......到达镜壁之下的时候,比预计时辰要早一刻钟。

镜壁之上。

程一观聚精会神地瘫坐在地上捏泥人。

继剪窗花之后,这是他新感兴趣的东西。

身后泥人排排坐,挤满了房间的角角落落。

宗离、梅映雪各十个,分开太久,实在是不记得两人长什么模样;一版爹三十个,二版爹二十个、但碎了一大半(泥没调好,太干了),四版爹最像真人;付长宁做了一屋子,换了十三版,从她大肚子到生产全系列都有;剩下的全部都是程一叙,从小到大、从嬉笑怒骂到嗔痴爱恨......全系列全细节。

程一观抽了一口烟,手头这个付长宁的耳朵捏扁了,调整一下。

烟杆子碰上耳朵往圆里戳,突然听见耳边传来说话声,似乎是谁在叫前辈。

又幻听了。

按照往常经验,等一会儿就好。

继续戳戳戳。

过了一会儿。

幻听没停,反而变本加厉,声音越来越清晰响亮。

嘶,不会真的有人在叫他吧?!程一观迟疑犹豫了一会儿,竖起耳朵,一次比一次清晰的前辈一声声涌到耳边。

付长宁!是付长宁的声音!程一观手被烟杆子烫到才回过神来,浑身一个激灵,跟着声音来源,拔腿往出狂奔。

跑到第一次见到付长宁的那个镜壁位置,不太确定地将细微颤抖的手伸到镜壁之下。

从这里看不到人,但他觉得她爬上来一定很累,他得拉她一把。

付长宁,是你吗?你依约看我了?!程一观一分希冀、九分不确定地望着。

是我。

我受你大哥所托,来接你回家,一家团圆。

镜壁之下的付长宁双手握紧紫念杵,咔嚓插进镜壁里。

镜壁从紫念杵那一点开始裂出蜘蛛网纹路,短短几息功夫,纹路不断攀爬、以势不可挡之势迅疾蔓延到四周。

听清付长宁的话,程一观一点儿都不信,拧起眉头,胡说什么。

一阵清晰的咔嚓镜面裂缝声在身下响起,程一观一怔,低头去看。

双目瞠圆、瞳孔大张。

身下一望无际的镜壁裂出无数纹路,正在溃散瓦解。

程一观身子一轻,然后下坠,周身无数镜壁随便在他眼前越升越高,直至填满他所有视野。

他自由了?!不是在做梦吧!前辈!程一观!地面上的喊声十分清晰、响亮。

程一观放空的视线逐渐有了焦距,集中在喊声响起之处。

镜壁碎片的底部,拳头大小的女子身影逐渐放大。

付长宁穿着鹅黄色衣衫,蹦蹦跳跳地朝他挥手。

她的肚子已经很大了,跟他捏得一样,别无二致。

付长宁!程一观大喊了一句,眉眼微弯,声线微颤。

程一观双臂揽住付长宁,结结实实抱了个满怀。

用了大劲儿,五指陷进她打得衣衫里,确认她是真实存在的、而非自己臆想出来的,仿佛抱紧她,就抱紧了自由!付长宁让程一观弄得哭笑不得,拍着他的背安慰,不害臊,多大的人了还当哭包,跟个孩子一样。

真好,付长宁,你来看我了。

程一观声音带着哽咽,边笑边哭。

远处,并排走来两个互相嫌弃的人影。

花兰青让火燎了发尾,程一叙衣袖破破烂烂、满身是土。

两人幼稚得很,你一言我一语互损、争吵。

突然,天边降下无数镜壁碎片。

两人驻足仰头看,齐齐息了声。

程一叙看到弟弟,连术法都忘了用,抬步跑过去,程一观!大哥!程一观跳到程一叙身上,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大哥你怎么才来接我,我等了好长好长一段时间。

花兰青身形一闪先一步过去,抬手放在她肚子上,现在会动吗?我也不晓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