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晓语扭伤了脚。
也是她大意了,仗着身体素质不错,身边还有个同样身体素质不错的男人,看到山间突然蹦出来的漂亮鸟儿,就忍不住凑上前去仔细观察。
没办法,那鸟儿是她原来从未见过的,尾巴特别漂亮,那句话怎么说来着,五彩斑斓的黑。
如同神鸟一般,突然出现,在高挺笔直的云杉之间跳跃,不远处就是皑皑白雪,天地间只有这一抹奇异的艳丽,仿佛故意吸引人的心神一般。
她忍不住看完,回身的时候脚卡石头缝里了。
谢知言第一时间上前,用力将石头挪开,把她弄下来。
啊。
随着他脱鞋子的动作,江晓语低叫一声,疼得厉害,这下完蛋了。
疼也就算了,还连累了别人,她心里有点过意不去。
忍着点儿,等下肿起来再脱更难受。
谢知言捏了捏,初步判断了一下。
骨头应该没事儿,软组织挫伤了。
江晓语忍痛活动了一下,把谢知言没说的话说了出来。
谢知言点点头,很快弄了一把雪敷在她脚踝处。
江晓语被冻的打了个激灵,但她一声不吭,咬牙撑着。
冰敷了大概十分钟,紧急处理完毕,两人也都觉得寒冷,谢知言才起身。
鞋子是穿不了了,他背包里还有两双备用棉袜,他拿出来给江晓语套脚上。
接下来要怎么办,求援?谢知言问。
他们已经接近山顶,就算求援,救援队再重新上山需要的时间久不说,这里太冷,两人并没有很多御寒的衣物食物,长时间呆在这里根本不行,说不定还会冻病。
江晓语也同样想到了,她摇摇头,对不住,都怪我好奇心太强了。
不然你先下山,半山腰那里应该有应急救援点,我在这儿找个背风的地方等着。
目前来看,这的确是最科学省时间的办法。
谢知言搓了搓手,往手心哈了一口气,在她面前背过身蹲下来。
来吧。
干嘛,你要背我下去啊,知不知道我多少斤?江晓语有些惊讶,毕竟两人满打满算才认识了不到两天,就算是性格有些投缘,也没到这份上吧?而且据她观察,谢知言根本不是那种圣父,见谁都要帮一把的人。
恰好她也不是矫情的主儿,虽然嘴上叨叨着,身体却很诚实的迅速趴上去,还相当配合的调整了一下姿势。
谢知言把人背起来,走了两步,顺手掂了掂,还行,眼看都要到了,这会儿下去不是太亏了。
他背的很稳,一直注意着不要晃到她受伤的那只脚。
我可太感动了。
江晓语拍了拍他的肩膀,谢谢谢总!下了山小弟一定报答你!有用得着小弟的地方尽管开口!谢知言:……你怎么知道我是谢总?尊称,尊称,嘿嘿。
江晓语正陪着笑,却眼尖的看到刚才那只鸟儿。
赶紧走,美丽的东西都害人不浅。
她冲着鸟儿摆手。
不料那鸟儿仿佛故意嘲笑她一般,不住的在她附近的山林里跳来跳去,还发出了嘎嘎的叫声。
江晓语气不过,伸手在树枝上抓了一把雪团吧团吧冲着鸟儿扔了过去!鸟儿扑棱扑棱飞远了,她拍了拍手,这才出了口气。
你说这鸟是不是成精了?山中多精怪,还不如变个美女把你勾走,留我一个人……江晓语说着说着有点冷,很知趣的趴下,靠谢知言挡风。
她趴在谢知言脖颈稍稍向下一点的位置,说了好几个精怪故事,历朝历代的都有,说的身临其境,仿佛她经历过一般。
谢知言就这么听着,偶尔符合一两句,她的气息时不时扫过,他只觉得脖颈那处灼热的很。
山顶到了。
把我手机拿出来,左边口袋里。
谢知言腾不出手,便对江晓语说,很快她的手就伸到前面胸膛左侧,拉开防风内袋,拿出手机。
动作利索的按亮,冲着谢知言的脸一刷。
要拍照对不对?我也打算拍呢!她欢呼雀跃,调整摄像头,张开手臂,来来来!啊——咔嚓。
高大俊朗的男人背着娇小兴奋的女人,男人脸上表情淡淡的,但眼睛里满是笑意,女人情绪就很外露了,尤其是脸上的笑容,将本就耐看的五官熏染的分外美丽,就连旁人看了都忍不住唇角上扬。
看这里,看这里,笑笑嘛谢知言!这张也好看,哇,我突然有些理解为什么那么多人对攀登到山巅有一种执着了。
江晓语收了手机,好好的给他放回去,心生感慨。
因为山顶的景色无与伦比。
谢知言调整了一下,两人准备下山。
江晓语非常赞同,没错,就算看再多绝美的照片和视频,当你置身于山顶的时候,那种感受是无可取代的,并且只有自身能够体会。
还有和你一同登顶的伙伴。
谢知言接口。
是,那同样也是无可取代的。
江晓语搂着他的脖子,把头放到他背上。
我今天照片拍的很好,下山了你记得发给我。
嗯,放心。
走过最艰难的路段,两人休息了一次,喝了点水吃了点巧克力补充能量。
好在这里并不是处于寒冷地区,只有山顶那一段区域比较冷,半山腰的温度就可以接受了,山脚下甚至还是温暖的。
他们在半山腰找到救援点,租了个担架,请人把江晓语抬下了山,送到医院里。
谢知言全程没有离开,那些人也就当两人是一起的,有什么事情就交代给他,直接把他当家属看待了,搞得江晓语有些怔楞,心里毛毛的。
两人都有所察觉,很多时候,漫无目的的说些什么,对方便会说出彼此心里的下一句。
都不是话多事多的人,都有着自己的行为准则,难得的是那种默契,仿佛千千万万年间,彼此已经找寻了许久,又或许根本没有找寻,也没有抱有期望,但兜兜转转就这么遇上了。
谢知言从小就是懂事省心的孩子,长大又遭遇不幸几乎丧命,所以谢家人对他总有一种亏欠心态,本就不是对孩子苛求掌控的家庭,对这样好的孩子更是不着痕迹的纵容着。
他喜欢什么,要做什么,以何种方式生活,都随他喜欢。
哪怕心血来潮去旅行,心里担忧也只是问候两句,生怕让他觉得家人干涉他的自由。
别家但凡有点产业,兄弟姐妹之间都要争得乌眼鸡一般,可在谢家,等长子谢嘉言能担起事起,谢父便忙不迭的退居二线,陪老婆潇洒的过退休生活,谢嘉言虽然也有老婆要陪,但弟弟显然要做甩手掌柜,只有他一个壮丁了。
无奈只能奋进,这一家老小的,还有一个啥事不管只能靠分红拿钱的弟弟,为了多分弟弟点他真的操碎了心。
当然谢嘉言后来知道弟弟是个投资巨佬,手握巨额资产时,心态是比较复杂的。
自己这仨瓜俩枣,还真是有点不好意思。
最近谢知言发到了一张照片到家庭群里,无异于一个炸弹投下,炸的谢家人回不过神来。
幸福来的也太突然了哈?谢母:鼓掌鼓掌鼓掌大拇指大拇指大拇指谢父:鼓掌鼓掌鼓掌大拇指大拇指大拇指谢嘉言:??您二老倒是问点啥?薛桃:有什么好问的,知言的眼光不会错,弟妹看着就很好!大拇指大拇指大拇指薛桃:小叔叔真棒!快把小婶婶带回家!(月亮语音)谢嘉言:……谢嘉言:鼓掌鼓掌鼓掌大拇指大拇指大拇指谢知言和江晓语开始结伴旅行,他们之间很少说废话,很多时候一个眼神就懂了。
那是属于老司机的默契。
灵肉结合也是顺其自然,时间地点合适,气氛到了,自然便发生了。
都不是拘泥于世俗的人,也不在乎要不要结婚,有没有明天和以后,两人在一起舒服自在又能互相慰藉满足,再无所求。
他们会一起在热带雨林里骑大象。
也会裹着羽绒服缩在帐篷里等待芬兰上空的极光。
甚至那晚遭遇了当地人饲养的狼狗群的袭击,两人倒是不怕,互相协作勇敢出击,最终等来了当地人的救援。
冰天雪地里,他们肩并肩躺着,看那天空终于出现的极光。
美得不似人间之景,恍惚间竟能让人生出些许虚幻的感觉,仿佛传说中的永恒仅在咫尺。
我的经历有点复杂。
江晓语口中吐出白气,缓缓说道。
我也一样。
谢知言接口,甚至还有点玄幻。
我也一样。
两人转过脸看着对方,突然相视而笑。
不知道是谁主动,又或者是同时,他们二人向着对方靠近,直到唇齿相接,气温很低,他们甚至感觉不到彼此嘴唇的温度,但这并不妨碍他们内心火热的交缠。
如同深夜中彼此温暖的兽类,用只有对方才懂的语言诉说着一切心酸甘甜。
好像禹禹独行了千百年,终于找到了同伴。
从此路上再无冰霜风雪,所到之处皆是春。
这世间有许多孤寂的灵魂,在热闹喧哗的时候惶惶然不知归处,又要强装合群的欢欣雀跃,仿佛袒露内心是一种羞耻。
既暴露了脆弱又得不到满足,只好把自己武装到牙齿,做出看破一切的架势。
他们或许终其一生都找不到那个同伴,也或许幸运的能够找到。
这些又有谁说得准呢,好在谢知言是那个幸运的,江晓语亦是。
就这样吧。
就这样吧,不用再走下去了。
我们回家。
嗯,回家。
要经过多少波折艰难才能磨练出成熟的七窍玲珑肝,有的人在途中便投降认输放弃,有的人咬牙走过但碍于天资有限无法成功,而有的人一腔孤勇,置之死地而后生,哪怕身陷绝境也冷静机智挣出一线生机,并且矢志不渝的走到最后。
活着,仅仅是活着,对很多人来说已经是地狱级难题,更不用说要风光体面,游刃有余。
谢知言情感缺失,家人的爱护便是他在数千年黑暗孤寂中的那盏明灯。
数不清的任务,各式各样不可预测的人性,他并非全然掌控全局,可那又怎样,惧怕又怎样,只要不放弃心中的那点光,任谁都奈何不得他。
江晓语年纪轻轻便遭遇了数不清的波折,她的人生像开玩笑似的,身边不论是亲人还是朋友,全员恶人。
往往在她能寻到一点希望的时候,顺手就给她打入十八级地狱,她不甘心,咬牙努力把自己拉出泥潭,可事实证明都是白费力气。
后来啊,后来她直接生无可恋自暴自弃。
也正是因为这扯淡人生的经历,让她在面对更为扯淡的设定时,镇定的一头扎了进去,开始兴风作浪。
好在她最终没放弃,这才一点一点的挣脱了出来,从头到脚焕然如同新生,甩掉过去的一切不堪,为自己而活。
这样的人,活该幸福。
……有一天,小月亮终于见到了只存在于小叔叔秀恩爱照片中的小婶婶。
比照片上还好看,笑起来尤为好看。
她家人都长得好看,一见到这样的小婶婶,便心生好感。
小婶婶,她趴在江晓语耳边小声说,我小叔叔很有钱的,你不要离开他好不好?我不想让小叔叔做单身狗,我爸爸说单身狗很可怜的。
江晓语粲然一笑,摸了摸她小辫子,蹲到她面前认真的回答。
这样啊,那我想想看。
有钱,很好,你小叔叔脾气也好,长得也好,还有你这个无敌可爱的小侄女,简直再好不过了,那我就一直陪着他吧。
她双手捧着脸,和小月亮脸对着脸。
小婶婶,我喜欢你。
小月亮突然伸出手,正式介绍一下,我大名叫谢暖,你也可以叫我暖暖。
江晓语温和的伸手回握过去。
我叫江晓语,我也喜欢你。
而且——真巧,曾经的我也叫暖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