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将晚, 叶三郎第三遍出声提醒叶二郎:二哥,该回家了吧?这一下午,叶三郎一直陪着叶二郎,还不知道家里现在是什么情况, 心里有些忐忑不安。
叶二郎揉了揉眼睛, 抬起头看向叶三郎。
问道:什么时辰了?已过酉时了。
再过半个时辰,就该宵禁了。
叶三郎心不在焉地回答他。
叶二郎朝他伸手:扶我一把。
叶三郎一脸无奈地过来搀扶着叶二郎。
兄弟两离开军务楼。
二位郎君你们可回来了!发生大事了!管事见到他们, 神色紧张的跟他们说话。
叶二郎神色坦然, 大不了就是再挨一顿打。
反正他是不会改变决定的!转头, 他对弟弟说:待会儿爹要打我的时候,你拦着点。
我倒是不怕被打,我是担心他的伤口裂了。
叶三郎颔首, 面色担忧。
管事摇头告诉他们:今日下午, 夫人陪着老爷进宫, 回来后夫人闹着要当侍卫!两人吵起来了!还闹着要和离!叶二郎:!!!叶三郎:!!!兄弟两人神色震惊,不敢相信。
可是我娘是女子啊, 她怎么能当侍卫呢?叶二郎疑惑不解。
觉得管事故意逗他们的。
叶三郎也是一脸疑惑,更多的是惶恐害怕。
他爹娘的感情一直很好, 为什么这次会吵的那么厉害?竟然还要闹和离!管事看了眼四周, 然后小声的跟他们说:听说是陛下的意思。
陛下允许夫人破格成为禁军, 入宫当陛下的贴身侍卫。
叶三郎懵了,小皇帝为什么要让他娘当侍卫呢?宫里那么多侍卫难道还不够吗?叶二郎也不明白, 一瘸一拐的朝后院走去。
此时, 戚二娘正在试衣服。
叶统领将长子跟次子的禁军制服拿过来给她试试合不合身。
老大的衣服,勉强穿得合适。
如果能再宽一些就好了。
少年身子单薄, 戚二娘身子比较丰满, 穿着还是有点窄的。
叶大郎已经下值回来了, 面色复杂地站在门外叹气。
一想到日后他要跟他娘一起上值,处处被他娘管着,就很心塞。
大哥?叶三郎搀扶着叶二郎走过来,发现叶大郎一脸丧气。
见到叶二郎,叶大郎顿时来了火气,指责道:都是你!若不是因为你闹出来这么大的事情,爹娘也不会进宫替你请罪!娘也不会被陛下选为侍卫!从明日起,我要跟娘一起当差了!叶二郎:……他讪笑着说:大哥,听说爹娘要和离?是不是真的?叶大郎冷哼道:娘非要当侍卫,爹不同意,她就想和离,爹就同意了。
现在娘正在试衣服。
明日就上值!叶大郎越发后悔上午的时候没有拦住弟弟。
听完后,叶二郎倒是松了口气。
随即高兴地说:娘竟然能当侍卫,真是太厉害了!她可是大周第一位女侍卫!叶大郎瞪了他一眼,无语地言道:你还挺高兴!难道你不怕别人笑话娘吗!娘都这岁数了!跟个男人一样当侍卫,别人日后会用什么眼神看她?叶二郎不以为意,反驳道:娘都不在意,你管得着吗!你!叶大郎抬起手要打他。
叶三郎拦着对方:大哥,二哥今日已经被爹打过了。
兄弟三人说话的时候,叶统领慢吞吞的从屋里走出来,眼神冷淡地扫了眼叶二郎,对他们三人招手。
等他们来到自己的面前,叶统领面色严肃,压低声音说道:你娘是我们大周的第一位女侍卫,此事我们应该引以为傲,以她为荣。
日后若是听到别人在议论你娘,知道该怎么做吗?叶二郎立马点头,笑着回应:知道!如果听到有人拿此事笑话娘,笑话我们叶家,那我就骂回去!叶三郎跟着附和道:对!骂回去!娘可真厉害!能当侍卫!要知道,叶大郎跟叶二郎今年之前,并没有机会进入禁军当侍卫。
是因为王总管发话,替小皇帝选贴身侍卫,点名让他们兄弟二人入宫当差。
他们才能当上皇帝的侍卫!他娘这次陪他爹进宫,就被小皇帝看上了,破格让她成为女侍卫。
这是多么大的荣幸!全天下,就只有他娘一个女侍卫!叶三郎怎能不为他娘骄傲呢!叶统领盯着长子,问道:老大,你这是什么表情?对此事有不满?叶大郎僵笑着摇头:没有……他就是心塞,压力大,紧张!虽然他跟他娘是同级关系,可是这人毕竟是他的母亲!有权管束他,命令他做事!戚二娘把衣服缓下来后,哼着小曲将叶二郎的衣服拿出来。
见到三个儿子都在,笑呵呵地跟他们说:老娘我明日进宫当侍卫,还没有领到衣服,先借老大的衣服穿几日!等过几日我有了自己的衣服,就还给你!叶大郎敢有意见吗?他不敢,只能苦涩一笑。
娘!陛下怎么会选你当侍卫?叶二郎一脸好奇。
陛下有眼光!陛下是全天下最好的人!我们要好好保护陛下!提起小皇帝,戚二娘面色变得很温柔。
叶大郎:……他只觉得小皇帝很可怕!聪明,又能蛊惑人心!这才周岁啊!日后长大了还了得?他爹、他弟、他娘现在都对小皇帝忠心耿耿,哪怕小皇帝要他们去死,他们肯定也毫不犹豫,直接去死!他们叶家人,活着就是为了效忠小皇帝。
心里对小皇帝的看法,叶大郎可不敢开口告诉别人。
若是说出来,他父母肯定要收拾他!天已黑,在小皇帝休息后,小桌子也到了下班时间。
得空去小马那里看看孩子。
还没进屋,他便能听到小马的笑声。
小桌子惊讶,加快脚步走进屋里,出声问道:宝儿退热了?小马高兴地点头,激动地言道:退热了!刚才我喂她吃了一碗肉糜,她都吃了,没有吐!所以小马才会笑得那么开心。
小桌子松了口气,走过来看孩子。
孩子已经睡着了,放在她身旁的鲜花已经不再新鲜。
伸手摸了摸孩子的脸蛋。
的确不烫了,小桌子笑着言道:真好!你看,我就说这花带着福气,送给宝儿,这孩子就退热了!是是是!多谢陛下!小马神色欣喜。
等自己养好伤后,一定要更用心的伺候小皇帝!你都两宿没休息了,快休息吧!因为马宝的原因,小桌子现在对小马态度还不错。
毕竟两人都是孩子的爹。
日后还是得好好相处。
翌日,戚二娘穿着一身禁军的衣服,一副男儿打扮,昂首挺胸的跟着叶大郎出门。
一个少年人,低着头走路,一副垂头丧气的模样,像什么样子!给我抬起头来!打起精神!戚二娘拍了她儿子一下。
叶大郎抬起头,露出一个假笑。
进入皇城的时候,戚二娘被禁军好奇地打量着。
这不是叶夫人吗?怎么穿成这样?戚二娘得意地告诉他们:从今日起,我也是禁军一员!戚二娘奉命入宫上值,日后是陛下的侍卫。
禁军们目瞪口呆,不敢相信。
一个什长看向叶大郎,问道:当真?叶大郎面色沉痛地点头:的确如此。
什长哈哈一笑,对戚二娘抱拳:叶夫人真是女中豪杰!戚二娘微笑着回应对方:我姓戚,家中排二。
入宫当侍卫后,我就是陛下的侍卫,与诸位一样。
所以日后不必喊我夫人。
什长一脸尴尬,点了点头,不自在地叫道:戚、戚娘子?戚二娘满意地颔首,跟这些禁军抱拳,迈开脚步往里边走。
在她走进皇城后,禁军们忍不住低声嘀咕起来。
女子也能当侍卫!真是奇了!可不是嘛!头一回听说女子当侍卫的。
这不是男人干的事情吗?听到这些话,叶大郎忽然停下脚步,回头冲那些人大声言道:你们啊,真是少见多怪!史上还曾有女将军呢!女子当侍卫又如何?说明我娘厉害!本事过人!进军们讪讪地闭嘴,不再谈论此事。
戚二娘笑着夸赞儿子:不错,挺懂得维护你娘的!叶大郎笑了笑,母子两继续往前走。
来到皇宫大门处的时候,需要仔细检查。
禁军发现戚二娘是女子,惊讶地后退了两步,指着她说:叶夫人?叶大郎斜了眼对方,淡淡地说:我娘奉命入宫当侍卫。
你让个女官过来为她检查。
入宫的检查,安排有女官负责检查女眷。
女官走过来为戚二娘检查的时候,诧异地问道:叶夫人为何这副打扮?戚二娘一脸骄傲地回答道:得陛下赏识!入宫当侍卫!保护陛下!听了这话,女官的眼神顿时变了。
用敬佩与崇拜的目光看着戚二娘,忍不住夸赞道:叶夫人真是厉害!这么说,您是大周第一位女侍卫了?戚二娘笑着颔首,告诉对方:日后叫我戚二娘即可。
在府里,我是叶家的夫人。
进了宫,我是陛下的侍卫。
戚娘子,您要好好干!保护好陛下!女官激动地点头,突然冒出一股冲动,很想拥抱住面前这位女子。
明明此事与她无关,可她就是很兴奋。
那是自然!我誓死效忠陛下!哪怕豁出自己的性命,也要保护好陛下!戚二娘能感觉到面前这位女官对她产生了崇拜。
突然意识到,她并不只是在追求自己的理想,也是在为广大女子追求梦想。
一个女子能够走出后宅,像男子一样做事的梦想!虽然她只是一个小小的侍卫,可是却意义非凡!一个小都统发现女官在为一个侍卫检查,觉得奇怪,走过来查看。
还没走进,他便大声询问情况:怎么回事?一个侍卫,怎么让女人来检查?一名禁军出声回答道:这位禁军是一名女子……放屁!哪有女子当禁军的!小都统话音刚落,便看清楚戚二娘的容貌,顿时被吓了一跳。
叶、叶夫人?您怎么穿成了这样?叶大郎替他娘解释道:我娘奉命入宫当侍卫。
诸位不必大惊小怪。
小都统:……这事还不用大惊小怪?此事足够禁军上下议论的了!若是传到民间,也会被议论很久!叶大郎不想在这里久留,询问那名女官:检查完了吗?女官刚才光顾着跟戚二娘说话,压根没有用心检查。
这才赶紧检查。
戚娘子请。
她弯下腰,做了一个手势,态度恭敬。
虽然昨日她也是如此请戚二娘进宫,但是当时的心态完全跟现在不一样。
昨日进宫的是叶夫人,今日进宫的是大周第一女侍卫戚二娘!戚二娘对小都统行了抱拳礼,微微一笑,然后朝她儿子招手,母子两进宫。
小都统呆呆地看着他们的背影,低声呢喃:女人当侍卫?这莫不是陛下的儿戏?叶夫人怎么会当真呢……女官听到了这话,心里不悦,面色冷淡地看了眼这位小都统。
快到万岁殿的时候,叶大郎出声问他娘:娘,您紧张吗?紧张什么?我兴奋!迫不及待见到陛下!我昨晚熬夜看了两个话本,准备讲给陛下听!戚二娘昨晚多次询问两个儿子工作内容,平时不爱看话本的她,昨夜难得从儿子那里拿走了一堆话本。
叶大郎:……好吧。
紧张的人是他。
叶大郎倒是不怕别人的闲言碎语,怕的是跟他娘一起当差时,被他娘训斥管教。
那多丢脸啊!殿内有不少侍卫跟宦官在呢!走进万岁殿前,戚二娘认认真真地检查了一遍自己的穿着,确定没什么问题后,抬头挺胸的走进去。
然后跪下,大声喊道:臣戚二娘参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叶大郎觉得尴尬极了。
忘了告诉他娘这个时候小皇帝还没有睡醒,并不在前殿。
娘,快起来。
陛下还没醒,不在这里……他弯腰将他娘拉起来,冲殿内的宦官跟侍卫们讪讪一笑。
戚二娘:……站起来后,她无语地说:你怎么不事先告诉我!忘了……叶大郎拉着她去后殿。
来到寝殿,叶大郎对他娘说:就站在这里守着。
等陛下醒来。
戚二娘点头,环顾四周。
寝殿门口有两个侍卫守着,在假山后面,草木里,屋檐上都有侍卫隐藏。
叶大郎找了个位置坐下来,招呼他娘一起坐下。
娘,过来坐。
戚二娘皱起了眉头,教训道:你看看其他人,他们都在用心保护陛下。
你在这里坐着合适吗?叶大郎:……来了来了,他害怕的事情发生了。
平时他跟弟弟上值的时候,小皇帝还没睡醒,两人就坐在寝殿外面看话本,或者吃东西。
现在换成他娘,开始数落他了。
本来在万岁殿当差,除了他们兄弟两人能陪小皇帝玩耍,其他侍卫的工作都很枯燥。
不是站得整齐,就是努力隐藏,反正不能开口说话闲聊,无趣得很。
现在他娘对他的要求是像这些侍卫一样,工作态度要认真,真是痛苦!我跟二弟,往日都是这样等陛下的。
叶大郎低声说。
戚二娘听了之后,眉头皱得更紧了,面色严肃的言道:你们兄弟两就是仗着你爹的身份,才会如此自在。
日后不可以再这样!叶大郎张了张嘴,本来还想反驳一下,最后直接闭嘴,不想说话了。
他心不甘情不愿的站起来,像其他侍卫一样站得笔直。
戚二娘满意地点头:这样才对!她学着儿子的模样,站在他的身旁。
半个时辰后,小桌子带着一群宦官来到了寝殿。
见到他们,笑着打招呼:这位便是叶夫人?真是女中豪杰!戚二娘不认识小桌子,对他友好的笑了笑,回应道:日后在宫里,不必如此称呼我。
不知公公如何称呼?说话的时候,她转头看向儿子。
叶大郎心情不好,说话的声音很低沉,告诉她:这位是卓公公,他是王公公的干儿子。
王公公还有另外一个干儿子是马公公,马公公受伤了,这阵子在休养。
原来是卓公公,我的两个儿子回府后,时常会提起您!多谢您照顾他们两!戚二娘笑盈盈的跟小桌子说话。
两位叶家郎君都不错。
保护陛下尽心尽责。
都是效忠陛下的人,咱们自然要友好相处。
小桌子说话的声音不大,刻意压低了音量,生怕吵到小皇帝休息。
在他们闲聊的时候,寝殿的门打开了。
王总管走出来,对小桌子等人做了个手势,让他们进屋伺候小皇帝洗漱。
见小桌子等人都进去了,戚二娘小声地问儿子:我们能进去吗?可以进去,但是我跟二弟通常不会在陛下刚醒的时候就进去。
叶大郎心不在焉地回应她。
为何?戚二娘好奇。
因为小皇帝醒来后,表情很呆萌可爱。
自己动手认真的洗脸,拿着小梳子慢慢梳头,很想让人蹂|躏蹂|躏。
可对方是皇帝,容不得他们冒犯,所以兄弟两为了克制住这种冲动,不会在这个时候进去打扰小皇帝。
叶大郎不好意思将这些想法告诉他娘。
说啊!戚二娘催促儿子。
叶大郎敷衍地说:总之,最好不要进去。
戚二娘有些失望。
她还挺想进去看看的。
太阳越升越高,两刻钟后。
顾旸出来了!戚二娘顿时站得更直了,目光灼灼的注视着小皇帝。
顾旸见到她的时候,愣了一下。
然后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对她笑了笑,挥挥小手叫道:小戚!戚二娘怔了一下,小皇帝这是在喊她吗?叶大郎的表情有一瞬间要裂了,有些难以接受。
小戚是什么鬼!参加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臣戚二娘奉命入宫上任!戚二娘回过神来,向小皇帝行礼。
平身。
早上好呀!顾旸笑着摸了摸她的头。
嗯,头发干干净净的!叶大郎:……这个动作,平时小皇帝对他们兄弟二人做,叶大郎并没有怪异的感觉。
如今小皇帝对他娘摸头,叶大郎觉得浑身都不对劲了。
戚二娘也被小皇帝的动作搞懵了。
起码有三十年,没有人这样摸过她的头了。
只有年幼的时候,她爹喜欢这样摸她。
后来戚二娘长大了,不喜欢别人这样摸她,拒绝了她爹摸头。
年少时讨厌别人把自己当成孩子一样对待,年纪大了,突然有人把自己当成孩子一样对待,这感觉完全不一样。
这才后知后觉明白被人温柔的对待是多么幸福的一件事。
起来吧。
顾旸见她还没起来,歪头打量她。
戚二娘慢吞吞地站起来,眼神直勾勾地看着小皇帝。
顾旸问道:你们吃了吗?戚二娘点头:回陛下,臣二人已经用过膳!要不要再来点?顾旸习惯了用膳的时候邀请身边的人一起吃。
戚二娘连忙摇头,哪敢厚着脸皮跟小皇帝一起用膳!叶大郎抿了抿嘴。
平时他们兄弟两会跟小皇帝一起用膳的。
现在他娘已经拒绝了小皇帝,他自然不能开这个口。
注意到叶大郎情绪不对劲,顾旸开口问他:叶大,陪朕用膳?叶大郎看了眼他娘,表情沉痛的摇头拒绝:臣不敢……顾旸明白了,原来叶大郎是害怕他娘啊!跟他娘一起当差不自在,放不开。
你们两一样。
顾旸指了指他们母子。
戚二娘一脸疑惑,不明白小皇帝的话是什么意思。
叶大郎惊喜,试探地问道:陛下的意思是,臣与家母现在都是侍卫,不必被她管束?顾旸点头:嗯。
叶大郎一扫脸上的阴霾,高兴地看了眼他娘,得意地说:娘,听到了吧?陛下的命令,在宫里你我都是平级,您没权力管束我!戚二娘:……她面子不自然地点头,回应小皇帝:臣明白了。
你今天,很美!顾旸表情认真地夸赞了她。
戚二娘脸色迅速染红,如同三月里的桃花一样绯红。
叶大郎:……见他娘一脸羞涩,正在发呆,他无语地说道:娘?陛下走了。
蓦然回神,戚二娘捂住了脸,小声的说:陛下方才夸赞我很美……叶大郎没忍住,翻了个白眼点头:是!就他娘这副打扮,跟男人一样,哪里美了!小皇帝的审美绝对有问题!作者有话说:叶大郎:皇帝的嘴,骗人的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