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第 15 章===

2025-03-22 07:58:46

傅嘉树等了大约半个小时,秦瑜和铭泰洋行的人从楼上下来,她和铭泰的那个史密斯夫人走在一起有说有笑。

秦瑜并未注意到傅嘉树,她跟大家一起出门,听见一个声音:Yonda。

秦瑜转头见傅嘉树走了过来,她不记得自己曾经告诉过傅嘉树英文名,他怎么知道的?此刻傅嘉树已经站在了她的身边,脸上带着谦和的笑容:我送你回去。

鲍勃惊讶:Yonda,John是你的男友吗?傅嘉树连忙澄清:是世交,我们两家认识有三十年了。

跟John是世交,怎么会不认识Steven?鲍勃对上海滩几家的关系都了解过,宋家和傅家那是同一个地方起来的。

大家族的关系很复杂,我认识John,可真不代表我必然认识Steven。

要真认识,那我还会想乘船去跑这一趟?秦瑜否认她认识宋舒彦。

一起出了大门,跟铭泰洋行的人道别,秦瑜坐上傅嘉树的车问:你怎么知道我的英文名叫Yonda?傅嘉树发动汽车,开上马路:我刚才去卫生间的时候,经过你们那里,没头没脑听到了几句话就知道了,你要去找舒彦兄?正要跟你说,我找宋舒彦,主要目的是去卖印花机。

麻烦你先不要告诉他我就是他那个包办婚姻的妻子。

我怕他到时候不见我,没办法推销印花机。

傅嘉树皱眉,还真是这样。

他很替她高兴,在面对这样困境的时候,不是自怨自艾,而是自力更生,寻找出路。

但是外面的环境太复杂了,她自幼在湖州大户人家长大,而且家里人口单纯,铭泰如今内部混乱,靠着跟宋家的关系?他怎么想,怎么都觉得不妥。

从云海饭店的楼上能看到汇中的大楼,车子拐个弯就到云海了,傅嘉树停下车,坐在车里侧头看着她:我觉得你是不是先不要去找舒彦兄,如果你想卖纺织机,我先给你介绍两家上海的纱厂老板认识。

舒彦兄这里等他回来了,你们说清楚了,再谈生意的事?车子里空间太小,他们俩在车子里,秦瑜认为很不妥:我们先下车,要不去大堂里坐坐?傅嘉树这下才意识到自己再次犯错了,孤男寡女在车子里,对方还是自己好友的太太,这像什么话?他答:好。

秦瑜下车后,拉了拉身上的披肩,等傅嘉树一起进饭店。

两人找了一个面对面的位子坐下,秦瑜要了一杯水,调整了一下坐姿,让自己更加闲适:傅先生,谢谢你的照顾和好意。

不过我并没有用宋家来谋求职位,若要非说有关,只能说为了能做好宋舒彦的太太,我妈让我学英语和德语。

因为有这些技能傍身,我得到了这份工作。

这算是失之东隅,收之桑榆吧?被她猜到自己的怀疑,傅嘉树顿然非常窘迫,问:他们给你什么样的职位?目前是纺织机械代理部的助理经理。

啊?铭泰洋行可不是那种一个洋人过来开了一个小作坊就叫洋行了,这是一家正儿八经有历史的洋行,而这种洋行里,除了大班二班等英国籍的高级职员,还有一批中国的经理,这些人和政府任命的跟洋人做生意的人一起被称为买办,助理经理的下一步就是这种买办。

一个刚刚从乡下出来的女子,傅嘉树知道她很特别,应该很有想法和能力,可一下子获得这种职位实在太不可思议了。

应该算是运气吧?见傅嘉树面露疑惑,秦瑜把昨天遇见史密斯夫人的事给完整地解释了一下,秦家乡间那么多的产业,我们母女还得面对叔伯的虎视眈眈。

没点子本事早就被剥皮拆骨了。

听她这么说,傅嘉树想起刚才听见她说的英语,他也是美国留学的人,她的英文比他们这些留学生只好不差。

我相信史密斯夫人给我这个位子,也是基于中国人如果外文很好,代表家底应该非常好。

他们内部现在斗争比较激烈,史密斯夫人最大的问题就是在上海人脉不够。

她也有可能是有这方面的考量。

刚才吃饭的时候,秦瑜从亨利和史密斯夫人言谈之间已经分析出两派之间的优劣势。

看看人家想得就比他深,比他周到,傅嘉树为自己冒然的想法羞愧:很抱歉,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秦瑜摇头:将心比心,如果是我,我也会这么想。

还是重复一下,不要提前告诉宋舒彦我是谁。

我去武汉之后,先跟他谈生意,再找机会跟他聊我和他的婚姻,他想要的结果,也是我要的,刚好趁着这个机会,早点解决。

傅嘉树沉默了,作为兄弟,他应该通知宋舒彦,但是面对眼前人坦诚相告,他又不想拒绝她的要求。

而且,这样做,看上去确实对双方都好,宋舒彦不就是担心他这个乡下妻子死缠烂打吗?现在没有这个问题了。

见傅嘉树不回答,秦瑜继续说:我需要学习在这个世道生存下来,显然找一份工作,适应社会是非常好的办法。

在洋行里,我没有用秦雅韵之名,而是用了秦瑜这个名字。

如果你告诉他我过去,他的第一反应肯定是我想方设法去找他,死缠烂打,到时候他又跑了,我订单也没了,婚也离不成。

再说你没必要介入我们两个人的事里,那样可能越过朋友的边界了。

听她还在解释,傅嘉树笑:我晓得了,我就当不知道。

谢谢。

秦瑜松了一口气,想起傅家是靠卖地皮起家的,傅先生,傅家还有房地产?对。

我想投资加上自住,不知道有没有可以推荐的?要公寓房,还是洋楼?自住要一栋小洋楼,公寓房买来投资出租。

最好是现房。

什么现房?就是已经完整交房的房子?还有不是完整交房的吗?秦瑜这才想起来,预售制是后来才开始的,这个时候都是先开发再销售,她笑:我以为,房子从建造就开始卖了呢!这倒是个有趣的想法,如果从建造就开始卖,可以先回款……秦瑜暗恨自己为什么说这些话?眼前这位还真有奸商的潜质,居然一下子融会贯通了预售制度。

她打断傅嘉树的话:可有这样的房子?都买房子了,看起来她真是做好宋舒彦要离婚的准备了。

地产这块不是我在管,等我明天问过相关的人员,给你答复。

谢谢。

秦瑜从包里拿出纸笔,写了她办公室的电话,有消息打这个电话。

好。

两人道别,秦瑜往电梯口走,傅嘉树往门外去,走到门口他转身,见转角处没人,回身走出饭店,坐进车里,开车上路,车上有股子淡淡的香气扰乱了他的心神,他摇下车窗,那股味道散去,又开了一段路,他再次把车窗摇上。

开车回家,傅嘉树在车上坐了许久……*翌日早晨,傅嘉树撑起身体靠在床上,昨夜风雨大作,大雨打到窗上将他吵醒,就没能再睡着,深夜脑子里全是秦雅韵的身影,现在应该叫秦瑜了,她说想换个身份活着。

第一眼的惊艳,率真侠义,他讲机械她丝毫没有不耐烦,面对宋舒彦的故意冷落她处变不惊,找工作,为未来打算。

他劝自己妹妹的时候,告诉她世间男儿那么多,何必去纠缠一个宋舒彦?现在他能告诉自己世间女子那么多,自己又何必去倾心宋舒彦尚未离婚的妻子吗?恐怕不能,他真的动心了。

之前他告诉自己这是好友的太太,不能冒犯。

现在想来,他们俩一个不愿成亲,一个也做好离婚的准备,他们俩分道扬镳是迟早的事。

自己的喜欢也就算不得不讲义气?现在只能期望他们早日离婚,自己可以名正言顺追求她。

傅嘉树拿起床头的闹钟看了一眼,六点出头了。

洗漱之后,傅嘉树换了衣服之后下楼去,爸爸坐在餐桌前正在吃早餐:爸,早!今天你是真早。

为了纺织机睡不着觉?佣人见他下来,进去端早餐,傅嘉树坐下:还是不能稳定。

不用太着急,做事情沉下心,要有十年磨一剑的决心,你回来才一年不到。

我知道的。

佣人端了早餐过来,傅嘉树刚要开吃,见大门口他妈手里提着一个篮子,篮子里放满了鲜花,满脸笑容地走进来。

妈,早!早!傅老爷放下手里的报纸:你这是辣手催花了。

傅太太嗔笑:这叫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

昨夜大雨,家里的月季和芍药都垂了头,这时候不剪了,等下太阳一出来,这些折了花枝的芍药,就全枯萎了。

佣人拿了花瓶过来,傅太太一段枯枝一支芍药,一根菖蒲插了一盆花。

这朵粉池金鱼是我去隔壁摘的。

可好看?好看,好看。

傅老爷抬头看了一眼,又去看他的报纸。

傅太太瞥了老男人一眼:牛嚼牡丹,对牛弹琴,不懂欣赏。

她又转头问儿子:嘉树,你说是不是?父母打情骂俏,还要叫他?傅嘉树应声:妈说得对。

想起隔壁的房子,傅嘉树问:爸妈,隔壁的房子还卖吗?我有个朋友,想要一套小洋楼,我觉得这栋楼挺合适她。

隔壁的小洋楼本是傅嘉树小姑姑的嫁妆,小姑姑随着姑父去法国定居了,就让傅老爷帮忙处理这栋房产,傅老爷不想乱七八糟的人住在隔壁,也是因为他看好上海的地产,当时就自己将房子买了下来,。

傅老爷问:什么样的朋友,做什么行当的?是铭泰洋行纺织机械代理部的一个助理经理。

她一个人,刚来上海。

对住房要求还满高的。

人我可以保证。

纺织机械代理部?结交朋友倒也未尝不可。

爸爸认为卖多少合适?傅老爷想了一下:咱们这个地块,房价现在是一年翻一倍,外滩现在一亩地已经到了十万大洋,我们这里才两万大洋。

既然是结交朋友,你也没必要卖得太高,四万五大洋就好了。

她还想投资一些公寓房,做收租用,您看哪里合适?这个你问你俞叔。

好。

傅嘉树吃过早饭去了工厂,十点左右拿出了秦瑜给的电话号码拨通了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