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6 章

2025-03-22 07:59:16

孟闻秋一直没吭声, 还是方珩舟先开的口:孟小姐平日藏拙了。

方才一场剑舞, 如迎风张扬的柳树,又像挺拔的樟子松,本就生得明艳动人,更添一股英姿飒爽之气。

孟闻秋随手将帷帽掀开, 露出一张娇媚的脸:看来方统领心情不错。

那日松想同你比试, 你既然不将他放在眼里,又为何应下。

方珩舟状似不经意地侧头看她一眼:来者是客, 自然该有让他三分的道理。

若旁人说这番话,孟闻秋必定认为他在夸大。

马蹄踩着矮草,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 她轻笑一声,问道:方才要是没看错, 皇上身边那个穿着道袍的小少年, 是司天台的弟子?方珩舟随口应了, 道:司天台观天象有异, 还在宫中研究星盘,便派了弟子前来。

孟闻秋心下了然, 继续道:这天象与谁有关?方珩舟却没答话:此事你不用知晓太多。

孟闻秋倏地拉紧缰绳停了下来, 脸上虽还带着笑意, 不过却未及眼底:方统领这话我却不爱听。

方珩舟身形一顿, 将马儿调转了方向, 两人面对面像是一场无声的争执。

小司辰的出现自然引起了许多人的注意,有心之人自然会想方设法地打听,只是此次司天台的话, 却不宜让更多人知道。

方珩舟没想过孟闻秋会问, 此事关乎朝堂, 孟闻秋甚至连女官都不是,他并不觉得应该把她卷进来。

而孟闻秋没有得到想要的答案,有些恼了,她冒着生命危险入后山,方珩舟居然还对她留了一手。

深林中传来利箭穿破空气的声音,还有动物发出呜咽的声音,孟闻秋心底却隐隐有些发憷。

方珩舟见她脸色微变,便道:天象与皇上有关,不过我又加了二十御卫守在他身边,生死有命,若真是天灾,那便是上天的旨意。

孟闻秋眉头轻皱,听完好半晌没回过神:皇上?自然,那小司辰在皇上跟前,寸步不离。

孟闻秋却直直盯着方珩舟,忍不住怀疑自己,难道是记忆错乱?可还未等她捋清楚思绪,便被身后一阵马蹄声打乱。

方珩舟循声望去,便见一个骁卫策马而来:大人,这是冯家的护卫。

他说着将手里拎着的人往地上一甩,方才交手身上留了伤口,那人吃痛惊呼一声,下一瞬却紧咬牙关,不敢发出任何声音。

此人鬼鬼祟祟,一直离得远远的跟在大人身后,不知在打探什么。

那人立刻忍痛跪倒在地上,诚惶诚恐道:方统领饶命,我也是按吩咐办事。

办的是什么事?那护卫却磨磨唧唧不肯吭声了。

方珩舟冷笑:就你一个?跟着方统领的就我一个。

那护卫心底后悔万分,冯詹易看中他身手好,才让他只身一人,谁能想到,这隐在暗处还有一些骁卫,被抓了个正着。

方珩舟眼神一黯,居高临下地盯着他:除了我,你们少爷还在打谁的主意?那人额间冒了冷汗,顺着脸流到下巴,手臂上还沁出一些鲜血,浑身有些战栗。

本就是冯家养的护卫,若是在旁人面前兴许还能趾高气昂,可方珩舟是什么人,年少掌权,在营帐中的手段自然也知晓一二。

可若是让少爷知道他事情没办好,回去也会是死路一条,他低匐着自认倒霉,不肯再说。

方珩舟见他一幅赴死的模样,朝身边骁卫递了个眼神,骁卫立即翻身下马,他一只手捏住冯家护卫的嘴,接着有寒光闪过,一把锃亮的短刀便直接往他嘴里塞。

孟闻秋皱了眉头,抬眼去看方珩舟。

方珩舟伸手一捞,将她的帷帽盖了下来,道:别脏了孟小姐的眼。

短刀锋利,还未到抵达喉咙深处已经在嘴里划了几条口,那护卫吓得身子止不住地往后缩,含糊着道:我……说我说。

骁卫松开手,威胁着:别耍花样。

护卫大口吐着鲜血,手指都忍不住地在发抖,他急忙道:我家少爷让我跟着方统领,还派了好些人跟着孟家二少爷。

孟闻秋下意识朝西边看了一眼,问:我二哥?我家少爷想在今日报仇。

他说完又立即补了一句,小的不敢有所隐瞒,方统领……什么时辰?他却眼神躲闪,不愿再答,骁卫抄起短刀便要往他嘴里塞:你试试能不能穿膛破肚。

方统领饶命饶命!!!少爷说要在断崖动手,将孟家二少爷丢下去,生不见人死不尸。

冯詹易小肚鸡肠,早该想到的,这几日没有动静,不代表他就把事情忘了。

孟行章和他早就不合,两人的事情都能闹到朝堂上去的,这也算是意料之中,方珩舟上次威胁过他,他还死性不改。

孟闻秋听完便朝方珩舟道:冯詹易不敢直接冲着你来,我二哥又和他积怨已久,恐怕不会善罢甘休。

她朝护卫问道:冯詹易带了多少人?三十。

我二哥身边只有十人,更何况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冯詹易卑鄙无耻,想来不会善罢甘休。

孟闻秋眉头紧皱,一颗心扑在了孟行章身上,她怎么也想不到半路杀出个程咬金。

她说完便驾马朝西边去,方珩舟摇摇头也拉了缰绳紧随其后。

今日派了许多骁卫暗中跟着那些来使,以防他们会有小动作,算来算去,倒是算漏了这个冯詹易。

他做事虽不坦荡,可以他的脑子,想不出这样的法子来。

方珩舟心底默念了一遍江逸亭的名字,这个未曾到宴席上的质子。

那骁卫正要跟上,方珩舟却转头朝他道:你带他回去找张参领。

-越往里走,树木更加枝繁叶茂,就连野草也深入马蹄,仿佛天色渐晚,慕色已沉。

一些野兔听见马蹄声早就跑得老远,孟行章靠在一颗大树下,他用手紧紧捂住腹部,手上沾满了血迹。

叶之筠半蹲在他跟前,拿出身上仅存的两条手帕按住伤口:这点儿小伤,孟行章你可别喊疼。

孟行章看了一眼身侧方才被□□的箭羽,低声笑了笑:的确是小伤。

他们面前围了一群人,冯詹易坐在马背,一幅高高在上的模样,他眯着眼睛轻叹:啧啧啧,事到如今还在嘴硬。

叶之筠的帷帽早已不知所踪,她眼神似刀,浅看了一眼冯詹易便大声地呸了一口:小人行径。

你……叶之筠,本来我不想杀你,你又何必来触我霉头?冯詹易今日这样大胆,他早就打好了算盘,要把这事嫁祸给争强好胜的鞑靼人。

这也是江逸亭出的主意,既能报冯家之仇,还能挑起争端,一箭双雕的法子何乐不为?皇上对此事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算是默许。

孟行章紧咬着牙齿,唇色也渐渐发白,豆大的汗珠从额间滚落,是在隐忍着极大的痛苦。

叶之筠看他这幅模样,心底恼意更甚,方才冯詹易的人隐在暗处朝他们射箭,那些随从为了保护两人全都中箭。

而到现在也没有救兵,想来冯詹易早就安排好了。

孟行章瞧着叶之筠不说话,以为她有些怕了,便故作轻松道:死不了,放心。

叶之筠见他伤口止不住地流血,眼眶有些微红:担心担心你自己!冯詹易看他们两人窃窃私语,便由护卫搀扶着翻身下马,有了前车之鉴,他也不敢离孟行章太近,在距离两人十步远的距离停了下来。

你也有今日,孟行章。

我和你有旧账,你找我算账在情理之中,把叶之筠卷进来算什么大丈夫?冯詹易盯着他的伤口,道:这个丫头片子跟着你,难不成我还会放她去通风报信?孟行章刚要再说,却因吃痛吸了一口凉气。

一个护卫低声朝冯詹易道:少爷,事不宜迟,还是速速解决地好。

冯詹易转动着绿豆大小的眼睛,恶狠狠道:扔下去。

再往后,便是悬崖。

平日里百米之外便有围栏将此处隔开,而今日却不见踪影,冯詹易一步步把他们逼到了这里。

孟行章听到这话,想要撑着身子坐起来:冯詹易,你我之事本就不该牵扯旁人,你如此痛下杀手,可有想过后果?冯詹易身形一顿,叶之筠是中书令的女儿,又和太后有远亲,算来要叫她一声姨母,两家关系密切,要动她的确有些棘手。

有护卫看他迟疑,凑上前来:少爷,这叶小姐可不是吓唬吓唬就能让她闭嘴的。

冯詹易看他一眼:住口!只是再转头,便道:扔下去。

有几个身强力壮的护卫便要上前,可叶之筠捏着一把匕首,美目中满是坚毅:冯詹易,若我今日没死,可要小心你的脑袋。

冯詹易此人最易被激怒,听了此话便朝护卫道:喂你们吃白饭的么?孟行章却伸手拉了拉叶之筠的裙摆,借力站起身来,一把将她推到了身后,强撑着露出一抹笑容:我孟行章,还没有让姑娘站在我身前的道理。

要死我也死在你前头。

弄脏我的裙子,你死了找谁赔我?孟行章没答这话,而是低声道:你找机会,上马走。

他话音刚落,便和上前来的两个护卫交起手来。

叶之筠咬了咬下唇,却没有躲闪:我可不是落荒而逃的鼠辈。

两人背靠着背,俱是使出浑身解数。

只是眼看着寡不敌众,孟行章又有伤在身,叶之筠的拳脚功夫应付寻常人尚且够用,在这些护卫面前,难免有些吃力。

孟行章眼神渐渐变暗,他看着冯詹易嗤笑的嘴脸,将这幅模样恨不得原原本本地刻在脑海里。

叶之筠体力不支,衣袖也被短刀划破,手臂的疼痛令她险些落泪。

孟行章一把搂住她的腰际,将她护在怀里,依旧摆出一副浑不在意的表情:好,算我欠你一条命,看来世有没有机会还。

可预想的刀子却没有落在身上,只听得几道利刃划破空气的声音,接着便听见冯詹易惊慌失措地在喊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