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7 章

2025-03-22 07:59:16

不知从何处来的三支利箭, 稳稳扎进了三个护卫的皮肉里, 冯詹易吓得想要上马,却怎么也爬不上去。

方珩舟和孟闻秋驾马而来,两人身上都带着一股寒气,尤其是孟闻秋, 看着冯詹易的眼神恨不得将他撕碎。

方珩舟手中还拿着长弓, 箭羽朝着冯詹易的方向瞄准。

胆小如鼠,冯詹易立刻将手边一个护卫拉过来挡住自己。

两人坐下马蹄如飞, 直接越过人群冲到孟行章跟前。

冯詹易有些吓傻了,见了方珩舟便像老鼠见了猫一样,尽管只孤身一人, 却依旧一动不敢动,生怕方珩舟的弓箭不长眼, 他不下令, 那些个护卫自然也不敢轻举妄动。

孟行章支撑不住, 忽然半跪在地, 向来头发丝都不会乱一根的公子哥,此时万分狼狈。

腹部的血像淌水一般, 将衣裳都沁得湿了, 他还抬起头来十分吃力地扬起个笑脸, 朝孟闻秋道:二哥福大命大, 死不了的。

孟闻秋眼眶瞬间变得通红, 她和叶之筠将孟行章扶了起来,道:我二哥伤重,你先驾马带他出去, 会有骁卫前来接应。

叶之筠反手捏了捏她的手:今日之事, 我定要叫他悉数奉还。

两人上了孟闻秋的马, 原本还一动不敢动的冯詹易宛如火烧了屁股,恨不得立即跳起来。

可方珩舟拉着弓箭的手也未曾松动片刻,他眼睁睁看着叶之筠带着孟行章离去,只得气急败坏喊道:今日算你们走运!孟行章上次朝他脖颈划了一刀,险些丧命,这次本可以报仇,却让方珩舟搅了局。

冯詹易,你狗胆包天想要害我二哥,这笔账我总会跟你算清。

清冽的声音在耳旁响起,冯詹易狠狠皱着眉头,肥胖的身躯剧烈起伏着,他到底气不过。

此事被方珩舟撞见,定会捅到太后那里去,这回他的确重伤了孟行章,身上的伤口做不得假。

大将军向来护犊子,虽说他瞧不上孟行章不学无术,可自家儿子被暗箭伤了,他难道会坐视不管?冯詹易越想越气,甚至带着些害怕。

御史大夫也会在朝堂上参上一笔,若是再添油加醋,皇后可不一定能将他保住。

他没应声,看了一眼方珩舟道:狩猎难免误伤,方统领应该懂得。

冯詹易说着就要上马离去,而下一刻方珩舟却松开手指头,箭羽破空而去,直直扎在了冯詹易的肩头。

他先是一愣,而后感觉到痛楚,忍不住嚎叫起来:方珩舟……方珩舟你竟敢!护卫们见状不好,便将两人团团围住。

方珩舟伸手让孟闻秋上马,十分自然地环住她的腰际,冷冷道:你方才说,狩猎难免误伤。

没有一箭穿过他的心脏,已经是仁慈之举。

冯詹易躺在草里鬼哭狼嚎,没有护卫敢上前拔出那支箭,他嘴里骂骂咧咧,将方珩舟祖宗十八代都问候了一遍。

叫嚣着来日要如何,却愣是不敢下令让护卫有下一步动作。

废物,一群废物!还不快带我回去。

冯詹易将气都撒在那些护卫身上,来时还是趾高气昂,走时却狼狈不堪。

孟闻秋一双美眸死死地盯着冯詹易,恨不得将他后背挖出一个洞来,用这样阴毒的法子来对付二哥,若是她慢了一步,不敢再想下去。

方珩舟察觉她脊背僵硬,拉住缰绳的手也抠得死死的,便低声道:我们先离开此处。

马儿还未走出去几步,孟闻秋瞥见远处孟行章不知何时落下的折扇,她让翻身下马,念叨着:二哥这把扇子可是孤品。

原本尚且安静的马儿,这时马蹄却止不住地刨弄着,还发出低低的嘶鸣,孟闻秋的注意力却在那把折扇上头。

方珩舟摸了摸马儿的脑袋,它却突然扭动着身子更加不安起来,险些将方珩舟都甩出去。

孟闻秋手中捏着那把扇子,听见声音仿佛这才如梦初醒,她大喊道:快走!话音刚落,孟闻秋只觉脚下有些站不稳,她心底一沉,望着方珩舟紧紧咬着下唇。

后山开始摇摇晃晃,本来在席间尚且谈天论地的人,眼睁睁看着桌案轻抖。

本来隐藏在深林中的动物,此时也成群结队地往外狂奔,就连还算温顺的野兔,也四处乱窜,仿佛有浅浅的轰鸣之声由远至近,众人愣神之际,小司辰脸色突变,他惊呼一声:不好,是地动!他掐着手指头嘴里振振有词:皇上,后山危险,恐塌陷滚石,还是速速下山的好。

皇上向来惜命得紧,他牢牢抓住小司辰的手不愿松开:这就是你师父说的天灾?小司辰摇晃着脑袋,不敢答话。

皇后瞪着眼睛,朝皇上道:陛下!来不及了。

一国之母全然没了端庄之态,若不是皇上在此,她兴许是第一个跑路的。

御卫们守护皇上安危,此时全都一拥而上,要护送他下山。

可太监、宫女们没人下令,乱作一团,有人逃走,也有人吓得软了腿。

年迈的大臣早已站不稳,有人摔倒在地,额头还磕在了桌角,还有夫人小姐们此起彼伏的叫喊声,本就是娇养惯的,又怎么应付得了这样的情形。

徐云蓁也脸色苍白,朝春迎道:闻秋和行章还在深林中。

春迎拉住她的手臂,苦着一张脸劝道:少夫人,我们自顾不暇。

孟家的几个随从也道:少夫人,大小姐和二少爷都带了侍从,咱们还是先下山。

席间一片混乱,往日矜持的小姐此时也顾不得礼仪,伸手四处乱抓着,礼部尚书眼睁睁看着皇上和皇后落荒而逃,他气得直拍胸口,脚下越发站不稳了。

好些动物从深林中冲了出来,见人也不怕,甚至敢从脚边跑过。

好在方才地动前,叶之筠和孟行章便已经碰上了骁卫,徐云蓁迟迟不愿意下山,在看见两人身影的时候,先是松了一口气,又忽然提了起来。

孟行章受了伤,孟闻秋不知所踪。

晃动越来越强烈,已经有地方开始塌陷,春迎朝两个女婢道:快扶着少夫人走。

现在不是解释的好时机,看见孟行章,至少人是出来了。

而前去接应的骁卫,还有四人在路途中遇到地动,一时间进退两难。

方珩舟早已将马儿放走,地势并不平稳,要马儿也是无用功。

此处背靠悬崖,清晰可见的裂缝迅速蔓延开来。

孟闻秋被方珩舟禁锢在怀里,山体摇晃太厉害,四处都在碎裂,还有悬崖上滚石掉落的声音,两人算是寸步难行,只得紧靠着粗壮的树木。

方珩舟,我死了肯定会变成恶鬼。

虽然已经死过一次,可孟闻秋还是怕的,她嘴里碎碎念叨着,你要是把我丢下自己跑了,我就变成恶鬼去索你的命。

方珩舟眼神微黯,并未答话,而是看着逐渐逼近的裂缝道:悬崖下有一山洞。

孟闻秋死死抓住他的手臂,将脸都埋在了他胸口处:这么高的悬崖,你想跳下去不成?跳下去摔成一滩烂泥。

史书有记载,地动来势汹汹,并且时辰不短,若是入洞中,我们兴许还能活下来。

孟闻秋咬紧了牙关,只觉眼前的景物都是摇晃的,林中的鸟儿早已飞远,扑腾着留下几根羽毛。

一些细小的数木因着土地松动,也都纷纷倒塌在地,接着又卷起滚滚烟尘,仿佛从天际冲来的尘海,地底如同地龙翻身一般,发出嗡嗡地响动。

见孟闻秋不语,方珩舟一只手抱住她的腰际,另一只手捏着锋利的匕首:别松手。

后山像被一把斧头直直劈开一般,出现一条巨大的裂缝,在脚下即将踏空的一瞬,方珩舟将匕首插在岩石上,两人借力往下滑落。

有落石砸在方珩舟身上,孟闻秋只觉得耳边都是风呼啸的声音,她单薄的身子不可控制地有些发抖。

她像是来给方珩舟陪葬的一样。

孟闻秋脑海里全是后悔,安逸地躺平在锦绣窝里不好吗?明明知道方珩舟会被写死,非得跟着上这后山。

她又摇摇头,明明是为了救二哥才到的这里,要不是方珩舟,二哥或许就死在冯詹易手里了。

还没等孟闻秋挣扎完,因地质松动,一把小小的匕首再承受不住两人的忠良,距离地面约莫三丈的地方,方珩舟松开匕首,两人径直跳了下去,衣诀翻飞。

一瞬间孟闻秋脑子炸裂,就差把死字刻在了脑门上,香消玉损,还是这么不体面的方式,她觉得这辈子真不太值。

她闭着眼睛不敢再看,只知道方珩舟用双臂将她脑袋护住,最后只听见咚地一声,孟闻秋受到一阵冲击,仿佛五脏六腑都快裂掉一样。

有碎石往身上砸,孟闻秋动了动手指头,倒是不怎么痛,睁开眼发觉自己趴在方珩舟身上,四周依旧在晃动着,整个天空都是灰蒙蒙地一片。

方珩舟眉头都紧皱在一起,他眼底依旧凌冽,要不是嘴角流出来的那一丝血迹,孟闻秋真要以为他从那么高的地方跳下来分毫未伤。

不要命了?她吓得手都有些发抖,起身半蹲在方珩舟跟前,把手心放在他脑后,还能站起来么?方珩舟似是随意用衣袖擦了擦嘴角,他未吭声,半撑着身子缓缓站了起来。

悬崖下的地面也塌陷了不少,那条巨大的裂缝就距离两人不足十尺的距离,像是深渊一样,黑漆漆地,还带着可怖的声音。

晃动剧烈丝毫不减,孟闻秋将他手臂搭在自己肩上,低低道: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不知道是在安慰方珩舟还是安慰自己。

那山洞很近,约莫二十步的距离,孟闻秋觉得这辈子没这么努力过,方珩舟虽然表面风淡云轻,可嘴角不断溢出的血迹,让她心脏砰砰直跳。

尘土飞扬,被卷在空中又散落下来,孟闻秋都害怕方珩舟撑不到进山洞。

在一块巨大的滚石掉落下来之前,孟闻秋带着方珩舟入了洞中,这洞不小,虽说依旧晃动且掉落碎石,却不足以致命。

孟闻秋让方珩舟靠在洞壁上,慌乱掏出随身携带的绣帕,仔细给他擦拭着嘴角鲜血,可那血像是怎么也擦不干净一样,染得整张绣帕都红彤彤地,刺眼得很。

孟闻秋觉得眼睛看不太清,脸颊也有些温热,她摸了摸方珩舟的眉骨,喊道:别睡!方珩舟半睁开眼,眼神盯着腰间仿佛在示意什么,孟闻秋立刻会意,伸手摸出来一个拇指大小的白瓷瓶。

打开便闻见一股药材的味道,她倒出来两粒小小的药丸,往方珩舟嘴里塞了进去。

孟闻秋的手一直都在发抖,要不是方珩舟用身躯替她卸了冲击力,以她的身板,恐怕扛不住片刻。

服下药丸没多久,好在嘴里不再吐血了,只是方珩舟依旧半醒不醒地样子,孟闻秋胆战心惊,怕他这一睡就醒不过来,嘴里一直念念有词。

你要是死了,江逸亭便会嚣张至极,他攀附冯家和新梁勾结,今后我孟家就成了众矢之的。

孟闻秋虚虚靠在方珩舟肩膀,皇上那个没用的,只会成了别人的一颗棋子,用过便废了。

你看,到时这大周也得易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