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1 章

2025-03-22 07:59:16

云燕殿, 还未天亮, 便有侍从们将打包好的行李装上马车。

如同来时一样,值钱不值钱的物件都得清点一遍,拉着货物的马车离开后,徐云蓁又招呼着小太监把孟行章先抬上马车。

车内放了宽大的皮毛垫子, 车壁还用手工编织的芦苇围了一圈, 人躺上去既舒适又不怕闷热。

孟闻秋困顿得很,上了马车便酣然入睡, 香兰和小桃在一旁绣着花,一路倒也安稳平缓。

午时,将军们正门大开, 吴氏带着一众侍从等在门口坐立不安。

有女婢劝她回屋歇息,她却不为所动。

一个穿着眼熟的小厮驾马而来, 他到了吴氏跟前, 道:见过姨娘!少夫人问可有将二少爷的生云阁可有打扫干净?吴氏有些疑惑:日日都有洒扫过的。

小厮这才道:劳烦姨娘让人备些饭菜到生云阁。

二少爷不一同用饭么?小厮压低了声音道:二少爷在狩猎场上受了重伤, 现在还下不得地。

吴氏神色慌张, 忙道:什么?可有传医令治过了?她问完又摆摆手:罢了,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 少夫人他们还有多久才到?我进城便骑马了, 脚程快一些, 估摸着再有一炷香的功夫就到了。

吴氏点点头, 朝心腹女婢道:你再去生云阁打点一番。

早在别的夫人小姐回长安之后, 她就让人打听过,地动发生之时,恰好皇上与皇后在后山设宴, 又有好些人进了深林打猎。

吴氏这两日睡得并不安稳, 就怕孟家有人出了意外。

没多久, 一列车马便出现在视野中,在见到孟怜玉之时,她都险些红了眼眶。

吴氏一一朝众人见礼,孟行章便被几个小厮抬走了,徐云蓁将她扶起身:近来姨娘可好?府里上下让你操心。

分内之事罢了,少夫人何须挂记。

一行人入了将军府,徐云蓁和吴氏并肩走着:地动那日,府中可有损伤?并无,那日地动虽说有些慌乱,不过好在府上众人都不是贪生怕死之辈。

祖母呢?老夫人也一切都好,只是受了惊吓,我找大夫开了几幅安神的药。

徐云蓁这才完全放下心:姨娘辛苦。

膳堂已经摆好了玉盘珍羞,本来今日在坐的都是小辈,徐云蓁让吴氏一同用膳,她却摆手道已经吃过,说什么也不肯上桌,转身去了生云阁要去看看孟行章。

在皇庄呆了这么久,孟闻秋平白添了一股亲近之感,筷子都比平日里多伸了几次。

徐云蓁朝她们道:等用过膳回去梳洗一番,便和我一起去宝华堂见见祖母吧。

孟闻秋和孟怜玉应了之后,她又道:行章受伤一事,想来是瞒不住的,只是我们在祖母面前,有些话不该说的便不要多说。

孟怜玉手下一顿,轻声道:嫂嫂说的是。

孟闻秋没什么表情,只是点点头。

徐云蓁又朝孟怜玉道:祖母向来喜欢你,你这几日若是没有旁的事,便多去宝华堂坐坐。

是,怜玉知晓了。

闻秋,这阵子就不要往外走了,来使还未离去,又有地动之事要收尾,长安并不太平。

孟闻秋依旧神色淡淡,不过总像是心底藏了事一般。

嫂嫂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没说,方珩舟命悬一线,不知是什么状况。

指不定哪一日,长安就变天了。

-申时,向来如同死海一样的宝华堂,终于有了几分人气。

老夫人虽说依旧端着架子,不过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少夫人和两位小姐在这里,她终究是高兴的。

没丢命已是福大。

老夫人坐在上首,两侧分别是徐云蓁和两个孙女。

徐云蓁便接话道:幸好没伤到肋骨,皮肉伤养一养便无大碍。

不过说起来,冯家做事倒是心狠手辣。

老夫人话里带着几分讥讽。

冯詹易明目张胆就敢动手,很难让人不联想到皇上身上。

老夫人这么多年来精明过人,自然嗅到了一丝不寻常的味道。

你爹准备如何处理此事?徐云蓁默了默:爹爹近来忙碌。

罢了,他也不是闲人,只是这次改之吃了个大亏,他们冯家是以为我们孟家好欺辱么?老夫人捏着佛珠的手看不出任何情绪,只是眼底闪过一些杀意。

祖母你认为……此事容后再议。

老夫人说完又朝孟闻秋问道:听说方珩舟没了半条命?还没传出什么消息。

老夫人深看了一眼孟闻秋,没再多问,只道:他也算救了你一命。

孙女会让人去打听打听,祖母放心。

我瞧你倒是磨平了性子,你二哥该向你学学。

孟闻秋拿着茶杯低着头不语,只道这祖母眼睛毒辣,连多看她一眼都不敢。

此次地动乃是天灾,不过除了城外农作的百姓,死伤甚少。

老夫人鲜少出宝华堂,她却什么都知晓一二。

司天台早就观天象有异,为何不向太后禀报?这话却是在问孟闻秋。

应当是皇上的意思。

小司辰一直伴在皇上身侧,即便什么都不说,也会令人起疑,太后掌控前朝后宫大小事务,查探这样的事也不过半日。

老夫人冷笑一声:皇上坐在那个位置许久,恐怕是忘记谁将他扶上位的,也忘了他凭什么能坐。

徐云蓁接话道:皇后好像也频频有些动静。

还逼得罗家小女儿入了尚仪局。

此事老夫人自然知道,她微不可闻地点头:那姑娘性子也是烈的。

他们自以为翅膀硬了,有了不该有的想法,他一个在先帝面前都没露过几面的皇子,现在倒是没了自知之明。

老夫人嘴角带着嘲讽,本来两方算是互相利用,太后需要皇上握住权势江山,而皇上一个普通妃嫔所出的皇子,今后能写入史书已是莫大的荣耀。

徐云蓁忽然开口问道:新梁前来的公主,祖母可知?听说了。

江凝月说是来和亲,可处处透漏着古怪,来使出发时就该禀明来者几人,却唯独漏了一个公主。

总觉得不是那样简单。

那位公主的亲皇兄,不就是江逸亭。

徐云蓁越想越心惊。

老夫人脸上浮现一抹笑容:有意思了。

皇上的司马昭之心暴露无遗。

一直没开口说话的孟怜玉,听见这个名字下意识把手缩进了衣袖之中。

孟闻秋看她又捻起糕点低头吃着,试图掩饰眼底那一抹慌乱。

书中所写,江逸亭和孟怜玉在皇庄之时,就已经互相定了终身,两个像是被世人所不理解,从而互相取暖之人。

瞧她这神态,看来剧情发展没错。

孟闻秋又想到方珩舟,不禁后背冒了冷汗,要真是像书中所写……老夫人又开口唤孟怜玉的名字:你姨娘这些日子不易,前后都打理得极好。

孟怜玉坐着行了半礼:怜玉替姨娘谢过祖母。

你姨娘近来最为忧心你的婚事,不过你二哥既然受了伤,此时议亲倒也不妥。

旧事重提,孟怜玉脸上带着些紧张的神色,她连忙道:祖母,我想再多陪陪姨娘。

女大总要嫁人,到时候时常回来便是,你若是有相看得上的男子,不如同你姨娘提上一提,万事有我这个老太太给你做主。

吴氏早就知道自己这个女儿痴心妄想,便想借着老夫人的威压,把亲事先定下来。

俗话说慧极必伤,她知道孟怜玉聪慧过人,可有时候身不由己,若真是要去攀附不属于自己的东西,世事难料恐怕也不会如意。

孟怜玉抠着手指头,想要拒绝的话卡在喉咙里,最终却低眉顺眼道:谢祖母念着孙女。

云蓁,朝中适龄男儿,你也替怜玉相看相看。

徐云蓁笑意盈盈:那是自然,怜玉温顺乖巧,我这个做嫂嫂的自然也得替她把把关。

老夫人又像是想起来什么,道:我记得翰林院,有一位姓褚的,是两年前的探花郎。

徐云蓁侧头问道:是那位翰林院的编修?是他,我记得他爹是县令,一路科举考到长安,品行听说倒也不错。

孟怜玉又将脚也缩进了裙摆之中,翰林院的编修不过八品官职,是探花郎又如何?不过是只知读书的书呆子罢了。

她状似无意间看了一眼孟闻秋,心底又涌起一阵酸楚,论相貌,自己和姐姐也差不了多少,论其他的,她不觉得有哪一样是比不过的。

可凭什么,她只能和八品的小官说亲?耳边又想起徐云蓁的声音:我知道他,此人还心善得很,会写字读书不提,家中还养了好些兔子。

老夫人听着仿佛也很满意的样子:怜玉,你觉得如何?孟怜玉艰难地扯出一个笑容:我也不懂。

徐云蓁见她神色不好,便连忙解围道:祖母,这事怎么能问姑娘家,怜玉脸皮薄。

老夫人若有所思,她笑了笑便开始赶人:你们都回吧,和我一个老太太坐着做什么。

几人又行礼祝好,这才退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