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4 章

2025-03-22 07:59:16

孟闻秋从宫中回府时, 便听说吴氏和孟怜玉被关在长怀院, 只留下几个贴身的女婢伺候,其余人全都遣了出来。

小桃讲得绘声绘色,说是老夫人下的令,没她的允许谁也不能进长怀院, 少夫人都被这阵仗吓了一跳。

孟闻秋并不意外:祖母虽然不管事, 却依旧眼明心亮。

香兰给孟闻秋更衣,她眼巴巴跟在身后又道:还有还有, 书房那钥匙找见了。

孟闻秋眉心一跳:在哪里?居然是在宝华堂!小桃一上午无所事事,便去四处打听了,小姐你还记得那个元山么?元山?老夫人跟前那个机灵的小厮?香兰这会儿没忍住便问:难不成在元山手里?听说今早在元山的床榻里找到的, 藏得可隐蔽了,藏在寝被的夹层里。

他死活说没见过那边关城防图, 现在被老夫人关在宝华堂的柴房里, 吃食都没给。

要是别人还好, 可这元山小桃也提起过, 说是知道二小姐要定亲失魂落魄的。

孟闻秋也没想到,孟怜玉手段真是高, 竟然让祖母院子里的小厮给她做替罪羔羊。

不过是慌不择路罢了, 祖母虽年事已高, 却并不是好糊弄的。

小桃也有些唏嘘, 碎碎念叨着:元山年纪也不大, 我瞧着是个本分的,不该会做出这样的糊涂事。

香兰也附和道:指不定是猪油蒙了心,谁知道呢?小桃又问:那香兰姐姐, 他要是不承认, 老夫人会如何处置?老夫人怎么处置与我们何干, 我只知道不管这事是不是他做的,既然他站出来认了,那便得付出代价。

将军府有将军府的规矩,不然今后又该如何管这些下人。

长怀院大门外落了一把厚锁,吴氏在佛像前一跪便是半日。

孟怜玉蹑手蹑脚地进来,将门窗都关得严严实实,一时间屋子里只有吴氏低声碎念的声音。

她跪在吴氏身后的蒲团上,朝着佛像拜了三拜,这才开口道:姨娘,这都未时了,还是先用膳吧,别捱坏了身子。

吴氏倏地停了下来:此事是我冲昏了头,不过我这个做姨娘的没有管教好你,要是老夫人动怒,姨娘也会一力承担。

姨娘……你为何要这样说?元山替你我顶罪实在不应该,我不想牵扯他人,老夫人慧眼如炬,又怎会不知这图是我们母女偷的?吴氏一颗心都揪在了一起,那日夜里她便想过这样的下场,可孟怜玉步步紧逼,她才一时失了理智。

孟怜玉眼泪说来就来,她眼眶微红:姨娘,已经到了这份儿上,元山趟了这滩浑水,也洗不干净了。

你真以为你祖母不问世事?别说将军府,就是整个朝堂之事她也信手拈来,她见过多少高明的手段,我们母女这桩事简直就是不值一提。

孟怜玉不知道吴氏和老夫人都说了些什么,只知道祖母这一关的确难过。

姨娘,你别急。

孟怜玉握住吴氏的手,祖母还是有仁慈之心的,只是将我们关一阵子,过了这阵子就会把我们放出去。

吴氏表情漠然,她摇了摇头:傻孩子,你还在期盼着那位殿下来救你?姨娘,我们说好的,待事成之后必定有我一杯羹,救与不救有什么所谓?到时候变天了,将军府可就不再是祖母说了算。

你……吴氏没想到孟怜玉会说这样的话,将军府不是老夫人说了算,难道还是你我说了算?那日偷图的时候,孟怜玉可没说过这样的话,吴氏现在才后知后觉,自己的女儿对孟家也有满腹的怨气。

姨娘进将军府十五年,府上没有夫人,上头却有个祖母,你伏低做小,连累着我也谨小慎微,我们母女在府上这么多年,又得到了什么?孟怜玉越说越激动,眼底带着疯狂,声调都拔高了一些,爹爹手握重权,又是太后的人,等太后不在了,你真的以为他能全身而退么?吴氏伸手将孟怜玉的嘴死死捂住:怜玉!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孟怜玉将她的手指头一根根掰开,冷静道:我当然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姨娘,爹爹这么多年没进过长怀院,嫂嫂进门后,有人管着后院,你这个妾室也只是可有可无罢了。

吴氏露出不敢置信的神情,她怔愣地看着孟怜玉,仿佛在看一个陌生人,过了半晌,她将脸蒙在帕子里,低低地哭了起来。

孟怜玉非但没有收敛,反而继续道:孟闻秋的娘死得早,可她占了个嫡女的名头,要星星不给月亮,爹爹宠她如至宝,把我当做草芥,难道我不是他亲生的女儿么?他不仁就别怪我不义。

吴氏只觉脊背一寒,她这才明白自己对这个女儿了解只有两分,往日那个乖巧温顺的孟怜玉就像是从未存在过,面前这个张牙舞爪犀利万分的人,她瞧着十分陌生。

吴氏轻言细语:怜玉……孟家是功勋之家,你真以为能简简单单就能将它掰倒?为什么不可能?江逸亭是新梁大皇子,那皇位本来就该是他的,不过是没占嫡出这一条,便被扔来大周做质子,他有谋略有才识,只要他这次成功,今后就会变天了,姨娘!孟怜玉近乎于压抑着声音歇斯底里,吴氏从没见过她这幅模样,忽然有些不知所措。

成功与否暂且不提,你为了他铤而走险,他定是许过你什么承诺,可承诺这东西或价值千金,也能一钱不值。

吴氏这辈子最后悔的,就是那晚心软帮孟怜玉做了错事,昨日老夫人已经敲打过她,虽说没有认下,可两人都心照不宣。

老夫人念着她对孟家有功,没有当场发落,也算留了几分颜面,只是等大将军回府后,便不会这么简单了。

孟怜玉咬了咬下唇,摇头:姨娘,不会的,在皇庄他还救过我的命,要不是真的喜欢,又怎么会亲自下水救我?再说了,我们已经是一条船上的,他敢做负心汉,我也不是任人拿捏的。

吴氏见她没有半点儿悔过之意,便问道:东西你已经给他了?给了,现在应该已经送去了新梁,要想追也追不回了。

糊涂啊!吴氏咬牙切齿,不知道是在说自己还是在说孟怜玉。

-当日午后,宫中便传出两个消息。

一是太后有召,既然无仗可打,便让大将军即刻从边关返回。

其二便是将军府丢了边关城防图,还未找到贼人,也没找到这图。

皇上和江逸亭知道后,几人坐在一起商议,皇上仿佛并没有乱了手脚,而江逸亭却隐隐觉得有些不安。

国舅爷摸着胡子最为得意:皇上,新梁倒是守信用。

皇上看了一眼端坐不动的江逸亭,便道:一切都在掌握之中,太后既然下旨,那么大将军归期也就不远了,咱们得快些下手。

国舅爷点点头,面色都比平日里红润许多,不过他有些疑惑:这大将军未免太过太不小心,放在府上的城防图都能丢?难不成将军府还养了家贼。

江逸亭明面上风淡云轻,心底却掀起波澜,此事是他和新梁私下做的交易,皇上和国舅爷自然不知。

皇上毕竟是大周的君主,等到把太后拉下来之后,他手握权势,到那时自然不希望自己的边关能任人畅通无阻。

他缓缓开口道:兴许是贼喊捉贼也说不定。

还是觉得孟怜玉做事不够干净,居然被发现了,也不知道会不会查到孟怜玉头上。

江逸亭有些慌张,害怕孟怜玉将事情和盘托出,最后连累了他。

国舅爷眼睛一瞪:难不成想嫁祸给我冯家?孟行章和冯詹易闹到朝堂上也不是一回两回,冯家和孟家的关系势如水火,国舅爷对孟家又恨又怕。

皇上哼笑一声:你怕什么,等他回来就是没了牙的老虎,到时候你冯家想如何处置就如何处置。

国舅爷对这话十分满意:孟行章那个小儿,总是拿刀动枪地以为能吓了谁?该他命大,在后山没被刺死,却连累方珩舟死了,误打误撞倒让我们捡了甜头。

皇上也颇为满意:都说方珩舟命硬,克死了爹娘,方家嫡出一脉就剩了他一人,我还以为他能长命百岁,高估他了。

长命百岁的也该是皇上才对,方珩舟算什么?江逸亭适时地插话溜须拍马,皇上最吃这一套。

话是这么说,可江逸亭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却又说不上来,他觉得事情发展得太过顺利,方珩舟的棺材都已经下葬,应该安心才对。

说来也奇怪,皇上拿中书令发难,太后娘娘知道后也只是过问了两句,还有户部尚书那样的人,连反抗都没有。

而太后到今日,也仅仅是把大将军召回来,难道真的是方珩舟的死对她打击太大?以至于根本没有发现皇上的狼子野心。

这时候国舅爷又换了一幅神情,高傲道:还有方珩舟生前的那几条狗,我儿现在还躺在床上养伤,他们且等着,总有一日要跪在我儿面前摇尾乞怜。

皇上朗声大笑起来:急什么,一个个慢慢收拾。

国舅爷细数了和他有过争端的大员,嘴里说着狠话。

江逸亭看着两人,尚且有一丝清醒,不过路走到这里,已经再不能回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