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9 章

2025-03-22 07:59:16

孟闻秋乘坐的马车, 快到西边城门口的功夫, 正好午时。

江凝月拳头狠狠攥在一起,眼底似有泪珠:皇兄在天之灵,应该会保佑我平安离去。

孟闻秋默不作声,侧耳仔细听着外头的动静。

马车这时缓缓停了下来, 听见城门守将的声音:哪一家的, 报上名来。

高安刻意扬起笑脸,道:将军府孟家, 里头坐的是我们大小姐。

又有几个小将上前来围着马车打探了一番,甚至车底都不放过,却没发现任何异样, 便都摇了摇头。

守将朝高安道:能否请你家小姐下马车?高安状似为难,没有吭声, 江凝月手下掐了孟闻秋一把, 她当即便怒骂道:你算什么东西?也敢让本小姐下马车?孟闻秋脾性不好声名在外, 大将军又在朝中威望颇高, 守将也不想为难,只是出城便得例行查探, 不能乱了规矩。

他朝前走了两步, 身子微微朝前倾斜着, 道:孟小姐, 这是大将军定下的规矩。

清冷的声音从车厢里传出:少拿我爹来压我!守将眉头紧锁, 盯着车帘后像要看穿一样,这马车并不奢华,甚至有些朴素, 不像是将军府的, 倒像寻常百姓, 而车内之人迟迟不肯露面又有古怪。

他伸手想要掀开车帘,却猛地从里面被掀开,漏出一张艳丽却气恼的脸:怎么,本小姐的事也轮得到你来过问了?身后有女婢拉住她的手臂,劝道:小姐,不要动怒。

守将趁机朝里看了两眼,除了孟闻秋还坐着两个女婢,便再无他人。

他当即便抱拳低头道:下官不敢。

既然不敢,还不快快放行!江凝月狠狠拉着孟闻秋,文芳手里的利刃牢牢抵在她的腰际,宽大的裙摆还有袖口将一切都遮掩起来,孟闻秋还算镇定,后背却不由自主地冒了冷汗。

守将转头吩咐小将开城门,车帘又被放了下去,江凝月低声威胁道:算你识相。

孟闻秋像一只提线木偶,被两人牢牢夹在中间。

高安捏着马鞭的手都出了薄汗,待城门大开之时,他毫不犹豫地朝马屁股甩了一鞭子。

车轱辘开始滚动那一瞬,江凝月眼底满是紧张。

马儿刚跑出城门,除了孟闻秋几人都长舒一口气,可就在这时候,一支箭矢破空而来,恰好射中后蹄,马儿吃痛瞬间整个身子都朝一旁倒去,连带着车厢也倾斜下来。

守将见此便回头看去,只见数十人驾马而来,尘土卷了一地。

为首之人赫然是孟行章和叶之筠。

他大喊道:拦住他们!守将挥了挥手,一群小将便冲上去把马车围得严严实实。

高安一手覆在腰际,未敢轻举妄动,江凝月和文芳牢牢扣住孟闻秋双肩,艰难地从马车里钻出来。

孟闻秋发丝凌乱,一支珠钗斜斜挂在发髻上,原本华丽的衣裙也有些发皱。

孟行章气不打一处来,指着江凝月道:把我妹妹放了!自知身份败露,江凝月有一瞬的慌乱,不过随即又放下心来。

有孟闻秋在她手里,这些人不敢如何。

孟行章翻身下马,脸上懊恼不已,要是他再晚来一步,江凝月带着人出了这城门,后果不堪设想。

孟闻秋倒冷静许多,沉声劝道:你们走不了了。

你未曾害人性命,不过是被你皇兄拖累,我会替你求情。

这话也算肺腑之言,本来江凝月前来和亲,就是江逸亭一手设计的,就算她本性卑劣,除了今日绑她之外,却也不曾做伤天害理之事。

江凝月却冷笑一声,并不信她所说:皇兄算计来算计去,却沦落到今日的下场,人心最为难以捉摸,你以为我会信你?孟行章指着她鼻子道:我告诉你,你要是敢伤我妹妹一根头发,我定会让你百倍偿还。

江凝月朝前走了两步:你妹妹现在在我手里,你最好不要激怒我。

文芳一只手掐住孟闻秋的肩头,另一只手的短刀架在她脖颈上,原本细小的伤口被轻扯开,她低呼一声,文芳却丝毫未松。

叶之筠这时道:你们不过是想出城,伤了孟家小姐,对你们又有什么好处?巧言令色。

江凝月摇了摇头,把孟闻秋视为护身符。

两方人马就这么僵持着,高安压低了声音朝江凝月道:公主,不能再拖下去了。

江凝月朗声道:给我三匹马。

孟行章用不可置信的眼神的盯着她,江凝月咬了咬牙,朝文芳递了一个眼神。

文芳当即便在孟闻秋手臂上划了一刀,衣衫应声而裂,纤细的手臂上鲜血止不住地往外冒。

孟闻秋被捂住了嘴,她脸色惨白,险些站不稳。

高安抓住她的手臂,不让她往下掉。

孟行章当即就变了脸色,伸手指着江凝月愣是一句话说不出口。

叶之筠盯着江凝月道:你真要鱼死网破不成?现在不是我要鱼死网破,而是你们不肯放过我!孟行章急忙开口:我答应放你走,你把我妹妹留下。

不,我要带她出城,走出十里没有追兵再把她放了。

守将这时却摇头,朝孟行章道:二少爷,不能放她们走。

孟行章气得险些跳脚:不放她们走,闻秋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你拿命赔么?本少爷才不稀罕你的命!他转头又道:好,我答应你,五里如何?没得商量,我说十里便十里。

眼看着文芳的手又要抬起来,孟行章瞪着眼有些着急:好好好,你说了算。

叶之筠让人拉了三匹马送过去,高安抬眼巡视了四周,率先上了马。

他伸手要将孟闻秋捞上马背时,文芳松开了架在她脖子上的短刀。

远处高楼上一人手里握着一把银色弯弓,弓上搭着两支箭矢,尖锐的箭尖闪着异样的光亮,他眼中带着厉色,像是山野中的豺狼。

手下拉紧了弯弓,就在高安伸手要将孟闻秋捞上马背时,文芳也松开了架在她脖子上的短刀,箭矢铮地一声离弦而出,只留下两道箭尾残影。

不过一瞬,便响起来几声惊呼。

孟行章这时反应极快,一个箭步冲上去将孟闻秋护在身后,守将也命人把江凝月按住。

而另外两人,被箭矢射中要害处,瞪着眼睛连一句话都没说出口,便咽了气。

江凝月脸上满是错愕,不敢置信地四处打量。

孟闻秋失血过多有些虚弱,被人扶上了马车,叶之筠陪在她身侧,握住她的手道:幸好。

是谁?方珩舟回来了。

孟闻秋一副难怪的神情:你们怎么发现我不见了?说来惭愧,还是方珩舟通知的。

他今早掩人耳目进的城,大军还在后头,估摸着要傍晚才到,所以知晓之人甚少。

叶之筠叹了一口气,方珩舟猜到今日行刑,江凝月兴许会有所动作,所以一早便派了人在城内各处把守,在破屋附近发现了她们的踪影,你们离开后,又在里头找到了香兰,这才知道你被绑了。

你这么说,我还得好好谢过方统领才是。

香兰她在何处?你都这幅样子了还念着香兰,她回府了,并无大碍。

叶之筠给她递上温热的茶水:本以为江凝月会救她皇兄,所以刑场周围加强了兵力,倒不知她反其道而行之。

孟闻秋冷笑一声:江凝月会如何处置?怎么,这种案子向来是大理寺审的,不过还是得看太后娘娘的意思,她老人家要是知道江凝月绑你这一出,估计不会善了。

孟闻秋不置可否:她和她皇兄一母同胞,到底还是一路人。

马车行驶速度比平日快许多,一炷香后,便到了将军府门口。

徐云蓁已经带着府医在门外侯着了,见到孟闻秋下马车,便急急上下打量着她。

在目光触及手臂上的伤口时,不禁心口一紧,虽然已经用手帕随意包扎过,可衣衫上的血迹却擦拭不去。

她连忙带着孟闻秋往里走,道:香兰回来之后,我这一颗心便一直不上不下地。

孟闻秋反手握住她的腕子:嫂嫂放心,还好二哥和之筠及时赶到了。

把她们几人都抓住了?江凝月没死,应该被送去大理寺了。

徐云蓁眼底有些疑惑,孟闻秋便又道:她那两个随从,当场就咽了气。

谁干的?是方珩舟,他已经回来了。

徐云蓁轻捂着嘴:难怪行章派人将香兰送回来,说是让我不要担心。

他怎么默不作声地就回来了?孟闻秋摇头:不知,兴许是想赶着回来看江逸亭行刑。

徐云蓁唏嘘不已:他要是本本分分做他的质子,也不至于连命都丢了。

孟闻秋却没接话,江逸亭野心极大,当然不会安于现状,他和孟怜玉是同一类人,不然也不会狼狈为奸。

祖母看在吴氏的份上,没有定孟怜玉的罪,也不知她在尼姑庵里,会不会有所醒悟。

叶之筠没有进将军府的大门,她转头要走,却被孟行章拉住了衣袖,她眼神落在他手上,那只手又讪讪收了回去。

你快去瞧瞧闻秋吧,我又不是大夫,拉我做什么?孟行章不自在地摸了摸脖子:嫂嫂会看顾她,还有这么多随从在。

叶之筠盯着他,等着他说下去。

前两日于双瑢同我说,归云楼新出了一道蒸鹅,我带你去尝尝?叶之筠像是认真思索了一瞬,随即便点点头。

孟行章脚下有些慌乱,便伸手拿扇柄敲了一下兴台的肩膀:愣着做什么,还不快请叶小姐上马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