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来城中办事的仓偈得到属下传来的消息,再往过赶已然有些晚了。
属下又道:主子且放心,咱们的人一直暗中在那里盯着。
有邓家小妹护着大小姐,根本没伤到大小姐分毫。
那邓家小哥带人来得很及时。
两个泼皮无赖很快便被带走了。
邓家小妹实在很细心,事后还对大小姐进行了安抚,已然无事了。
即便如此,仓偈还是加快脚步一直往过赶。
他心中暗自猜度,邓喜到的那般及时,该不会是两个豆丁故意做下的局吧?这可倒好,俪娘有贼心没贼大,关键时刻就怂了。
反倒是那只懒猫儿,胆子大得很,还敢上前护着别人?仓偈满腔怒气来得莫名其妙。
一时怨俪娘如今大了,什么事也不跟他讲了。
一时又怨糯米糕不知自己斤两,什么事都敢往前冲。
当真被人打了,受罪得还不是她?仓偈咬牙切齿地想着,还是催马嬷嬷尽快来吧。
不然这窜天猴儿就要上天了。
正想着,一脚跨出巷口,仓偈突然便停了下来。
他不悦地双目微眯,看向正前方。
那呆头愣脑的书生又是谁?糯米糕为何拿酸梅汤和点心给他吃?属下忙又回道:那是住在桃源村的吴城,与邓喜是知己好友,如今正在青山书院读书。
主子,是否要细查他的底细?仓偈冷哼一声,略带讽刺地说道:秀才娘子同邓夫人见面就掐,闹得不可开交。
想不到这两家的子女却私交甚笃?最后几个字倒像是从牙缝里硬挤出来的。
属下一时不知该如何作答,忙又说道:立马让人摸清吴城底细。
仓偈仍是不置可否,冷冷看了两眼,便转身回去了。
然而从始至终,邓媛那边根本没有留意到他这边,反而一直在笑嘻嘻地招待着吴城。
*其实,邓媛和吴城也算不上很熟。
他们虽是年少时的朋友。
可惜两家母亲针尖对麦芒,时不时便会大闹一场。
邓媛又不像邓喜那般心大,躲都来不及,又怎么可能愿意跟吴家孩子往来。
只是这次吴城到底也曾试图出手相助,还砸碎了自己的碗。
邓媛若不好好招待他一番,反倒有些过意不去了。
这才有了请他喝酸梅汤吃糯米糕。
吴城也是许久没跟邓媛说话了,为了缓解尴尬,他便直接捧起那碗酸梅汤,一口气灌了下去。
顿时便觉得满腹舒爽,唇齿间还回荡着一股桂花的清香甘甜。
他忍不住说道:果然如我同窗所言,你们这酸梅汤实在好喝得很。
想想也是,媛儿打小便心灵手巧,总能想出些新鲜花样的吃食来。
听闻你跟邓兄读书学字,就是为了看食谱。
邓媛微微笑道:我不像你和三巧儿,都是有大造化之人。
也是闲来无事,便弄些吃食打发一下五脏庙。
吴城听她说话有趣,便又笑道:媛儿这样,其实就很好。
再说了,你怎知自己将来就不是大造化之人?媛儿未免太过自谦了。
说话间,他的声音轻柔温和,倒像跟小妹妹说话似的。
邓媛只是站在那里笑眼看着他,也不接话。
吴城又掏出三分钱给她。
邓媛连忙拒绝了,我请吴大哥喝的。
吴城却又说道:该给的总要给,你在这里做买卖本就不容易。
还是收下吧。
这块糕我也收下来了,算作媛儿请我吃的。
也好。
邓媛只得收下了钱。
两人太久没见,到底是生疏了。
邓媛见东西收拾得差不多了,便又笑着说道:那吴大哥我们就先回去了。
吴城忙说道:好,你们慢走。
一直看着两个小姑娘推着水车远去,他仍是忍不住站在巷口凝望。
久久才转身离开,连中午饭也没买。
只在怀中揣着那块糯米糕。
*另一边,回去的路上俪娘实在好奇,便开口问道:那位小哥是谁?邓媛看了她一眼,回道:还能是谁,咱们村子如今能在这所书院读书的,不就是三巧儿的大哥吗?想不到,你们竟然这般要好?俪娘叹道。
邓媛眼睛瞪得溜圆,又说道:怎么算要好呢?幼年时,我哥和吴城一起跟着吴秀才念书。
起初大家相处也算和睦。
我哥就是个闲不住的,总喜欢玩玩闹闹。
读书识字也是顺带着手的。
那时候全靠我不断向我哥请教提问,他才把心思稍微放在念书上面。
可也不知道怎么搞的,偶然一次堂考,我哥考了头名,反压了吴城一头。
吴秀才心里高兴,把我哥夸了一通,不在话下。
那吴城也不是嫉贤妒能之人,仍是与我哥时常一处玩笑。
可也不知怎么的,沈二娘知道这事之后,便当着村里人的面,同我娘大吵了一架。
非说我哥就是个蔫里坏,没事便带着吴城贪玩,可自己却暗中念书。
如今吴城被他连累成绩落后了,反倒是我哥得了个头名。
那时候她骂我哥骂得可难听了。
说什么我哥面憨心黑,狼心狗肺,一心只想弄坏吴城的前程。
我哥心胸宽广,事情过了他便忘了,继续同吴城往来。
可我这人天生小肚鸡肠,到现在沈二娘骂我哥那些话,我仍能一字不漏重复出来。
我那会儿年纪笑,不能反骂回去。
可却再也不愿同吴城和三巧儿一处玩了。
哪怕我哥喊我去,我也不去。
这事我怕是要记上十年二十年的。
那可是我哥,从小便一心待我,又没干过什么出格的坏事,那些人凭什么这般骂他?俪娘听了这话,也忍不住有些恼了,又忙说道:那沈氏实在太过分了,也不知道嘴上留德。
吴秀才也是,一次两次的,也不知道回家好好说说她。
怎么就放她出来闹事了?反正不理他们一家就是。
邓媛说着,又冲着俪娘咧嘴说道:不说那些败兴的人了,说些高兴的事。
不管怎么说,今日这一关咱们算是过去了,往后也会越来越好的。
俪娘点了点头,又忍不住凑上前去蹭了蹭邓媛的肩膀,说道:媛儿,没有你,我还真不知要如何是好。
邓媛便拍了拍她的手臂,又说道:急什么,我们才刚多大?以后日子长着呢。
只要我们还一处做买卖,相依为伴,慢慢成长。
这次你怕了,往后遇见的人和事多了,下一次你就不怕了。
或许翻过头来,还能护着我。
我可还等着你呢,俪娘。
大概是因为邓媛满眼都是信任与依赖,一时间俪娘反倒安下心来。
也算原谅刚刚那个懦弱无助的自己了。
或许当真如邓媛所说,等她真正长大,就会勇往直前。
也能反过头来保护邓媛了,也说不定呢。
*与此同时,自从知道邓媛和俪娘是衙差的妹子之后,便再也无人敢指桑骂槐,说她俩的酸话了。
那卖粥的妇人喊来的泼皮兄弟也算是惯犯了。
平日里欺行霸市,偷鸡摸狗的事情都没少干。
基本上一抓一个准,就连卖粥的妇人也跟着遭了殃。
据说她也被带去官府问话了,后来具体怎么样不得而知。
反正那妇人是不在书院这边卖粥了。
少了她以后,其他人也开始改卖些汤汤水水了。
也有学着邓媛和俪娘过来卖酸梅汤的。
可惜那些人熬的酸梅汤,又何如能和邓媛的宫廷秘制酸梅汤相比。
味道自然差了一大截。
再加上那些小书生早就认准了邓媛俪娘的宣传板,根本不会出现认错摊位的情况。
倒是也有人因为那边便宜,曾去买来一碗酸梅汤吃。
吃下一碗之后,便也不会再去买第二碗了。
因此邓媛俪娘的酸梅汤仍是一家独大,生意红火得很。
也有商贩注意到了宣传板,那些小书生来来去去,不管买得着酸梅汤,还是买不着的,总会盯着那块板子看。
于是有人便发现了其中的商机,也在大街上寻了个代写先生,帮他们也写下了宣传板。
甚至还有人把古法传承独家秘制那套说辞,也给照搬过去。
俪娘看了都快气炸了,忙对邓媛说道:他们怎么能这么干?这不是抄袭咱们吗?这年月也没有版权那一说,何况邓媛也是学现代那一套营销广告的手段,因而也不在意别人照搬。
见俪娘那般着急,邓媛只得盛了碗酸梅汤给她喝。
一碗汤灌下,俪娘忍不住说道:这些人实在可恶,又学咱们卖酸梅汤,又学咱们做板子。
这样下去,咱们买卖还不被搅黄了?一个月还怎能赚够十两银?邓媛见状,便说道:搅黄咱们买卖倒不至于,不过的确不能这样下去了,也是时候该想想怎么扩展生意了。
不然酸梅汤成本不低,她们生意火爆,的确有的赚。
可赚的并没有想象中那般丰厚。
月赚十两的确有些问题。
邓媛不知不觉便把视线落在了卖饼姐姐的身上。
作者有话说:。